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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光落进来前的一段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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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的夜晚与大一已经不同了。
习惯了校园节奏，也习惯了人来人往的那点热闹与孤独交织的节奏，吴谨和不再像新生那样频繁刷社交软件。但那天晚上，临近熄灯，他却有点睡不着。
寝室的灯已经关了一盏，其他三个人都在各自床铺上滑手机，整个空间只剩下屏幕亮光在空气中跳跃，偶尔响起几声轻轻的笑或咳嗽。
吴谨和手指一划，打开了ZANK。
他本来也没抱多大期待，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人发动态。界面上照片一张接一张地滑过，直到那个黑白头像定格在屏幕中央——
男生靠在宿舍床头，背景是泛白的墙，光线有些冷。上半身赤裸，锁骨线条清晰，眉头微微皱着，嘴角紧抿，眼神笔直地看着镜头。
冷、干净，带着某种戒备，也带着让人不自觉想靠近的距离感。
吴谨和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突然短路，点进了那张头像。
资料页很简单，名字是一串数字，没有标签。他犹豫了一秒，鬼使神差地敲了一句：
“你好。”
发送按钮亮起的一瞬间，他手心微微出汗，甚至有点后悔。
他把手机一甩，跳下床去洗漱。
等他再回来时，手机屏幕上竟亮着未读消息提示。
他盯着那个对话气泡，看了好几秒才点开。
“你好呀。”
简单的三个字，语气看不出情绪，但回复的事实本身就够让人心跳加快。
吴谨和坐在床下，拿着手机，有点发愣。他原本以为对方不会理他——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就像那种不好搭话的类型，冷、桀骜，不像会回复陌生人。
手指悬在输入框上，他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了一句：
“还没睡呀，哈哈。”
对方几乎是秒回。
“是啊，要一会儿才熄灯呢。”
吴谨和有些惊讶，又有点好笑。他突然觉得，这个人好像没看起来那么难相处。
那种先前的距离感，在这一瞬变得柔软了一点。
“我们离得好近呀，你住几楼？”他试探着问。
“我住五楼，你呢？”
原来是在五楼，还好不是同一学院的同学。因为吴谨和突然想起大一刚开学导员在会议上说过恋爱不吃窝边草，免得以后分手了尴尬。莫名觉得好笑。
“啊哈哈哈，我就在你楼上。”
“是嘛，那倒是方便了，哪天我们见见吧。”
吴谨和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久。
“见见吧。”这三个字让他原本安静的情绪又起了波澜。
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说这句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却有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吴谨和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提出见面，刚放下的心，突然又有些紧张起来。但字里行间里依然装作坦然。
“可以啊，那就明天再聊吧，先睡喽。晚安。”
“好，晚安。”
熄灯了。
吴谨和把手机轻轻扣在枕边，仰头望着床板上的一小块阴影。
他没什么睡意。
脑海里开始自动浮现“见面”的画面。
他们会在哪里见？食堂？图书馆？
吴谨和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心跳微微加快。
他想象着自己走下楼，走进五楼的楼道，那个人倚在门口，头发有些乱，眼神淡淡地看着他。
“你好。”他试图张嘴。
“你好啊。”
简单的对话，却像预演了千百遍。
他又想，也许对方并不会热情，只会嗯一声，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但就算只是那样，也够让他激动得半夜睡不着。
他想继续幻想下去，却最终还是在夜色中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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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谨和照常去上课。天还没亮透，东北的风已经彻骨地冷了。他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坐下，戴着耳机，手机放在桌面上，微信界面还停留在昨晚那句“晚安”。
他没有再发消息，对方也没有。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把手机翻了个面，轻轻叹了口气。
那个人的头像还是那张黑白的床头自拍，皱着眉头，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似的，但偏偏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了解那副冷漠外表下藏着什么样的温度。
一整天，他们没有再联系。
可到了晚上，灯熄之前，那人发了一句：
“今天好冷啊。”
吴谨和当时刚洗完澡，正靠在床上，头发还湿着。他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细细的线牵了一下。
“嗯，我也觉得。你那边窗子漏风吗？”
“有点，我用被子堵住了，哈哈。”
短短的几句，没什么特别的内容，但吴谨和看完，嘴角还是不自觉地弯了一下。他发现对方其实比想象中好说话，也许就是那种外冷内热的类型吧。
日子就这么过去几天。他们没有急着见面，只是每天晚上的短短几句，渐渐变成了日常。
从天气、作业、吃了什么、熬了多久的夜，到偶尔分享一两句无厘头的段子，吴谨和不自觉地把注意力偏向了对话框那边。
可气温也越来越低。
那天傍晚回宿舍的路上，吴谨和踩在结冰的砖缝上，一不小心差点滑倒，扶着路边的树笑了笑。风吹得脸生疼，他缩着脖子，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冬天、第一段感情的画面。
那是他的大一上，军训刚结束的时候。那时候他肤色还没褪掉晒痕，整个人还有些青涩。一次晚上自习后，突然有人在教学楼门口叫住了他。
是个大四的学长，中文系的，戴眼镜，声音好听。
他说：“你是新生吧？长得挺文静的。”
吴谨和当时被吓了一跳，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
之后学长几乎每天都找他聊天，问他今天累不累，作业多不多，要不要带点水果。他没遇见过这样的人，对他那么好，不带理由，不带目的。
他很快陷进去了。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甚至第一次被带去旅馆，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他甚至没来得及去分辨那份“喜欢”到底是什么。
学长吻他的时候，说：“你真乖。”
他说：“我会对你好。”
可不到一个月，消息开始石沉大海。打过去不接，微信也只回一句“忙”。
吴谨和鼓起勇气问他怎么了，对方却只淡淡说：“我最近真的挺累的，别缠着我了。”
那晚他失眠到凌晨三点，终于打出“我们分手吧”那五个字。
不到三秒，对方回复：“行。”
他盯着那条消息很久，指尖冰冷，眼眶却干涩。他以为自己会哭，可最终只是默默地关了手机，蜷缩在床上一整夜没睡。
那年冬天特别长，风里裹着灰，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嗓子里割开的疼。体重掉了好几斤，不爱说话，也不愿再跟谁靠近。
有时候室友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失恋了？”
他总是笑着摇头：“哪儿啊。”
可他知道，他的确是失恋了，哪怕那段感情，从头到尾都像是一场骗局。
唯一还记得的，是在男寝门口第一次见到韩骁然那天。但那天傍晚，天是蓝的，风很温柔。那个穿着黑衣、表情冷淡的男孩，像是一道孤傲的光，从人群里走出来，没有看谁，只一眼就刻进了他的记忆。
吴谨和站在路灯下，呼出的白雾在空气里晕开。他望着飘下的小雪，轻轻笑了一下。
笑自己的傻气，也笑自己终于走出了那段回忆。
雪花在他发梢融化，温度却好像不再那么冷了。
唯一还记得的，是在男寝门口第一次见到韩骁然那天。
那天傍晚，天是蓝的，风很温柔。校园里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像刚被风搅散的记忆。吴谨和正打算回寝，低头整理着背包肩带，身边的人来来往往，他却没有抬头的欲望。
他掏出手机，点开那个黑白头像的聊天框，犹豫了一下，发了一条：
“你喜欢雪吗？”
对方回得很快：
“喜欢啊。”
又是一条：
“你是不是在外面？”
他回：
“嗯，回宿舍的路上。”
过了几秒，对方发张图片，是窗外的雪景，像是刚拍的，画面里有玻璃上的水汽和隐约的倒影。
然后是一句：
“我也在看雪。”
吴谨和一时间看呆了，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看着手机上那句“我也在看雪”，手指还停留在屏幕边缘。
忽然——
心底像被一道电光猛然劈开，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那张脸、那种气质、那副从容的步伐，还有眉宇间那一丝疏离——
竟然，竟然就是！
吴谨和猛地抬头，眼睛睁得很大，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他手心开始出汗，背脊有些僵硬。原来……他们不是现在才认识的啊。原来，早在一年前，那个他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他就已经看过他一眼。
而那一眼，从来没有真正离开过他。
吴谨和忽然觉得，有些发热。
他想起刚刚那句“你喜欢雪吗”，也想起对方回的那句“我也在看雪”。
他们站在不同的地点，看着同一场雪，经历着彼此不知的生活。
而现在，他们居然通过一个黑白头像、一条短短的消息，又重新牵上线。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既像惊喜，又像迟来的命运，轻飘飘的，压得他眼眶有点热。
吴谨和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像是心脏某个位置被悄悄照亮了。
他把手机放进外衣口袋，脚步轻快了一些。
他知道，那年冬天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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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雪停了，但天气依然很冷。吴谨和刚准备起床，手机便弹出一条消息。
“今晚想去看电影吗？”
是韩骁然。
吴谨和一下子紧张起来，脑子有点宕机，手指在屏幕上悬着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地回复：
“好啊，看什么电影？”
“《不能说的夏天》，最近刚上的。”
老实说，吴谨和并不太常去影院，对什么电影都没概念。
“嗯嗯，可以呀。去哪里看？”
“中东商城那边。”
“好，几点呀？”
“七点，校门口见吧。”
“ok。”
吴谨和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没什么自行思考的能力，只能任由对方安排。他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好一会儿，心跳却慢不下来。
晚上七点，他准时来到校门口。门口人很多，一时间找不到韩骁然，他只好发了条消息问：“你在哪里？”
对方很快回复：“在门口的出租车上。”
吴谨和抬头环视，很快就看到右边停着一辆出租车。后排里坐着一个人，只露出侧脸，却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走过去，拉开车门，轻轻说了句：“我来了。”然后在后座坐下。
因为是周末，校门口有些堵。出租车缓慢地排着队，车厢里一时间有些安静。
吴谨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又缩了缩脖子，轻声开口：“好冷啊，怎么这么堵。”
“是啊，现在出去的人多。”韩骁然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干净。
吴谨和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解这微妙的沉默，耳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包装纸被挤压的响动，在车里显得格外清晰。
韩骁然忽然从一旁递过来一包东西。
“呐。”
吴谨和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他。
“嗯？什么？”他接过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条英伦风的围巾。
米白、棕色与黑色的格纹交织，大小不一，线条规整，看起来有种低调又有质感的温柔。
“是围巾呀！谢谢！很好看的围巾。”
韩骁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冷吗？正好可以用上。”
吴谨和把围巾轻轻搭在腿上，手指一下一下抚过那柔软的线面，心里却暖得不像话。与此同时，也泛起了几分不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准备，而韩骁然却已经悄悄地记下了他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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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院不算太远，大约二十分钟车程。到了地方，两人下了车。风比想象中更大些，吴谨和终于把那条围巾围在脖子上，暖意立刻包围了脸颊。
“挺适合你的。”韩骁然看着他，语气像是随口一说。
吴谨和轻轻笑了笑：“你眼光不错。”
他们走进电影院，买了票，刚好赶上广告时间。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中间空了一些座位，算是安静的位置。
电影开场后，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韩骁然坐得挺直，一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看起来比平时少了点锋利，多了些专注。
而吴谨和却几乎无法专心。他眼角的余光总是在捕捉韩骁然的侧脸。屏幕的光打在他脸上，时明时暗，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电影演到情绪最压抑的一段，银幕上的配乐低沉哀伤，女主角一边奔跑一边哭泣，雨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吴谨和突然有些恍惚。那种窒息的情绪像极了他曾经的那个冬天——他一个人躺在上铺，眼睛睁着盯着天花板，不停地问自己：“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努力把视线重新放回电影上。就在这时，他感觉手背轻轻被碰了一下。
他微微侧头，韩骁然低声问：“你没事吧？”
吴谨和摇了摇头：“没事。”
但声音有些发干。
韩骁然没有再多说，只是把饮料递给他：“喝点吧。”
吴谨和接过来，小口抿了一口，甜味让他慢慢缓过神。他想，韩骁然似乎总有办法，在最对的时候说出最简单的关心，让人卸下防备。
这让他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
电影结束时，两人没有急着起身，坐在原地等人流退散。
吴谨和低声说：“谢谢你请我来看电影。”
“谢什么，我也想看。”韩骁然把手伸进口袋，淡淡地笑了笑。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一起看吗？”吴谨和轻声问，眼神带着一点试探。
韩骁然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微扬：“当然可以。”
这一刻，影院的灯光还没亮，世界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吴谨和突然意识到，那个在男寝门口擦肩而过的少年，如今正坐在他身边，轻轻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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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时，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夜风扑面而来，比刚出门时更冷了些。
“走吧。”韩骁然说着，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先往前走了一步。
吴谨和点了点头，和他并排走着。
从校门口到男寝不过五六分钟的路程，但他们走得很慢，像是都不急着结束这段晚上的尾声。
雪地被踩得有些光滑了，两人脚步不疾不徐，偶尔错开半步，又默契地并肩。
“你觉得电影怎么样？”韩骁然忽然问。
“挺沉的。”吴谨和顿了顿，又说，“但是后劲挺大的。”
“嗯。我之前看过原版小说，那结尾处理得还行，没那么煽情。”
吴谨和扭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诧异：“你还看小说？”
韩骁然嘴角扬了一下，“有时候吧，看得慢。”
“我也是。”吴谨和低声笑了笑，“有时候一本书要翻两三个月。”
“没事，反正看完就行。”韩骁然的语气像是在安慰，又带点揶揄。
两人继续往前走，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长，雪地上响着轻微的咯吱声。宿舍区的夜晚安静极了，偶尔传来几声楼上传来的笑声，还有远处篮球场还未散场的吆喝。
“电影里那个场景……他们躲在废弃游泳池里，说永远不要被人发现。”吴谨和突然说。
韩骁然“嗯”了一声，“很像那种……少年人的浪漫。”
“对，”吴谨和轻轻点头，“就算知道不现实，但还是会忍不住羡慕。”
韩骁然侧头看他，那一瞬间吴谨和没敢回望。他低下头，用脚尖踩了踩旁边还没被踩乱的薄雪，说道：
“有些东西，就算只维持一段时间，也够记很久了。”
韩骁然没再说话，但脚步稍微慢了一些。
他们就这样走到男寝门口，路程不过几百米，像是走了很久，又像只是冬夜里一个沉静的梦。
楼下的感应灯亮了，晕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他们中间那段安静的距离上。
“早点休息。”韩骁然说。
“你也是。”吴谨和点点头，轻声应着。
他走上楼梯，心跳却没有随着脚步渐远而平静下来。
回到寝室，吴谨和一边脱外套，一边忍不住又看了看手机。没有新消息，但他也没有失望，只是觉得心里那种某个地方被轻轻碰了一下的感觉还没散去。
他把围巾叠好，放在枕头旁边，然后靠着墙坐了一会儿。脑子里仍旧在想着刚才韩骁然说的话，那句“少年人的浪漫”，还有那句“看完就行”。
他想，他可能会花很多时间慢慢看完这本名叫韩骁然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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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谨和刚从外院的教学楼下课，正准备去图书馆。阳光微弱地洒在初冬的校园里，风还带着一点昨夜雪后的清冷。他刚把围巾往上拉了拉，还没拐进图书馆门口的小道，就被人一把搭上了肩膀。
“你……是不是最近认识什么人了？”身后声音带着点笑意和探问的味道。
吴谨和一回头，果然是闫沧。
“没有。”他下意识否认，但嘴角还是没控制好地弯了一下。
“别骗我，你昨天朋友圈那照片，配文还搞什么‘月色真美’，还以为你账号被盗了呢。”闫沧挑眉看他，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围巾，“还有这围巾，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有品位了？”
吴谨和低头摸了摸围巾，笑了笑。
“是韩骁然送的。”
闫沧一怔，没想到他会答得这么干脆。
“哎哟，”闫沧笑了下，盯着他不放，“你认识的方式倒是挺特别的，怎么？之前我说不能给你联系方式，你就自己去找了？”
“不是啦……”吴谨和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那天刷ZANK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语气有点懊恼，“说真的，我当时都没认出来是他。”
“嗯。”闫沧点点头，眼神却多了几分复杂，“那他认出你了吗？”
吴谨和摇头，“没有提起。”
“那他对你……是那种感觉吗？”闫沧盯着他的脸，语气不轻不重。
吴谨和被问得一愣，手指轻轻碰了碰杯子边缘，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也不知道。”
闫沧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语气缓下来些，“他这个人啊……不是坏人，但挺难接近的，我是说真正的那种接近。”
“我看得出来。”吴谨和低声回应，眼神却不自觉飘向窗外的阳光，有点晃眼。
“所以你得想清楚点，别跟上次似的。”闫沧顿了顿，看着他，“你那时候都瘦得脱相了。”
“嗯……”吴谨和轻轻地应着，声音里藏着一点苦笑，“我没想那么多……就只是想和他多说几句话而已。”
“你这个‘多说几句话’的欲望，还真是危险。”闫沧耸耸肩，然后换了个姿势，“不过说真的，他能约你看电影这事，已经不简单了。”
“啊？”吴谨和一脸诧异，“为什么？”
“他平时就跟个冰疙瘩一样，别人找他说两句都冷脸回敬。”闫沧看着他，“所以你说，这是不是有点意思？”
吴谨和心跳一顿，脸不自觉地有点热，但也不敢多想。他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努力掩饰自己的表情。
“谢谢你。”他轻声说。
“谢我干嘛？”
“你提醒我，也一直在……帮我。”
闫沧摆摆手，“我就是不想你再撞南墙了。不过嘛……”他看着吴谨和，挑了挑眉，“撞一次墙也不是坏事，有时候不撞哪知道那面墙后面是不是你想要的风景？”
吴谨和笑了，笑得有些怅然又有些释然。
那天离开咖啡厅时，阳光落在脸上，暖洋洋的。他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脑子里却回想着周六那条围巾的质感，还有韩骁然微微递过来的那声“呐”。
心里某个地方悄悄泛起了涟漪，像雪地上突然多出的一串脚印，一步步往前走，留下了小小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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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图书馆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街灯把校园的雪地映成一层浅浅的橙色。吴谨和踩着脚下略结冰的砖路，心里却意外地安静。耳边回荡着今天闫沧说的那句：“那他对你……是那种感觉吗？”
他没给出正面答案，但其实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
回到寝室，舍友们依然忙着各自的事情。他挂上围巾，把手缩进袖子里钻进床铺，在厚厚的被子里打开手机。
锁屏上有一条新消息——
【韩骁然】：
昨天电影里的那句台词不错：“有时候，我们只是想被一个人记得。”
吴谨和愣了愣，指尖微微一紧。
他重新打开聊天框，敲了一句：
【吴谨和】：
我记得你啊。
几秒后，对方回复了。
【韩骁然】：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谨和】：
从大一，在男寝门口。你走出来，我看到你。那天风很温柔。
那边沉默了许久，仿佛手机屏幕也静止了，连舍友的欢笑声都变得遥远起来。
直到许久之后，才终于跳出一条消息。
【韩骁然】：
那天我记得有个男生站在台阶下，眼神怪怪的。
吴谨和看着这行字，忍不住笑了出来。
【吴谨和】：
那男生是我。
对话就这样缓慢而温柔地进行着。不是轰轰烈烈，却像冬日里热牛奶一样，一点点温暖人心。
【韩骁然】：
我以为你那天只是随便看了我一眼。
【吴谨和】：
不算一眼吧。你在我脑子里站了好久。
过了很久，那边才回：
【韩骁然】：
我以前不太信什么一见钟情的。
【吴谨和】：
现在呢？
【韩骁然】：
现在我觉得，有人记得你，是很幸运的事。
手机屏幕微微发光，映在吴谨和眼镜上，他仿佛能感受到屏幕那头韩骁然的目光，也带着点迟疑的认真。
他犹豫了几秒，鼓起勇气打字：
【吴谨和】：
下周六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这次韩骁然没有立刻回复。
吴谨和抱着手机，望着屏幕发呆，甚至在想是不是太冒进了。
但一分钟后，对话框亮了起来。
【韩骁然】：
好啊，我吃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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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饭的前一天晚上，寝室的暖气烧得很足，吴谨和和任哥去澡堂洗澡。任哥一边脱衣服一边跟他吐槽，说今天下课路上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差点骑车撞树上。
“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任哥自恋地笑着。
吴谨和笑笑：“你别又吓到人家。”
“哎，讲真，你明天约会记得穿帅点啊。韩骁然那张脸，别人看着都忌惮，我怕你被比下去。”
“......他没你想的那么难相处。”
他们走到澡堂门口时，刚准备脱鞋进去，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
“谨和？”
吴谨和转头，是外院的睿哥，学长，比他大一届，穿着深色羽绒服，头发被帽子压得有点乱。
“你也来洗澡啊？”吴谨和问。
“嗯，不过我刚洗完。你晚上有安排吗？有空一起吃饭？”睿哥看着他，语气自然，但眼神却有点试探。
吴谨和看了眼任哥，顿了顿，“那……任哥你先洗，我等下打车回寝室。”
“你俩聊你俩的，我先进去。”任哥识趣地笑着挥了下手。
睿哥带他去校外一个老店吃饭，一路上聊了些最近的课程和外院的八卦。
吃饭时气氛还算轻松，但吴谨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直到快结束的时候，睿哥忽然问：“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吴谨和低头喝汤。
“那天晚上你一个人走在路上，冻得脸都红了，我打电话你才接，你知道你发烧了吗？”
吴谨和怔了怔，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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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分手后的某个晚上，他没去喝酒，只是一个人走在冬天的城市里。街道安静，风呼啸着穿过楼宇，他走了很久，从闹市区走到学校附近的河边，一路上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不想说。
手机响了很多遍，直到最后才接了睿哥的电话。
“你在哪儿？”
“……我不知道。”
睿哥没多问，直接打了车来接他。
吴谨和站在桥边，脸色泛白，外套扣子没扣，围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了。睿哥下车时看到他，几步跑过来，把他整个裹进自己羽绒服的怀里。
“你怎么在这儿？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
吴谨和看了他一眼，眼神迷离，嘴角泛着酒气，低低地说了一句：
“禄铭哥……你别走。”
睿哥怔住了。
他看着吴谨和的脸，那双总是克制冷静的眼睛此刻却泛着湿意，像终于压不住的水坝，脆弱得让人心疼。
“别走好不好，我就……我就坐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靠在睿哥肩上睡着了，呼吸温热，像个受伤的小动物。
那时睿哥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然后握着他冰凉的手一直没松开。
那晚睿哥几乎是一路半抱着把他送回寝室的，什么都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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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副驾驶上说胡话。”睿哥轻声道，“你知道你说了谁的名字吗？”
吴谨和闭了闭眼，轻声说：“对不起。”
睿哥摇头：“你不用说对不起的，喜欢一个人是我自己的事。”
那顿饭吃得很沉默，最后回学校的时候，睿哥帮他叫了车。
“希望你能好好谈这一次，不要再那么难过。”睿哥笑着说。
吴谨和站在出租车旁，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觉得夜风有点冷。
他低头，发了条微信。
【吴谨和】：明天几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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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天，阳光格外明亮，雪地泛着一层白晃晃的光。吴谨和特地早起，站在镜子前换了两套衣服，最后选了一件黑色的棉外套，里面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毛衣，最后戴上了韩骁然送给他的那条英伦风围巾。
下午五点半，他在校门口见到了韩骁然。
对方穿着一件蓝白色羽绒外套，里面是红色的毛衣。
“你今天看起来挺精神的。”韩骁然说，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微微翘着。
“是吗？”吴谨和有些腼腆，“你也……挺特别的。”
他们打车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很受欢迎的川菜馆。餐厅不大，却人气十足，一进门就是一股麻辣香气。
点完菜后，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一排被雪覆盖的梧桐树。
韩骁然把外套放在旁边，吴谨和看见那件红色毛衣右胸口别着一只布艺小熊，那只小熊瞪着黑豆眼，看起来莫名有些可爱。
“是只teddy bear。”
韩骁然低头顺着吴谨和的视线看了看，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只小熊。
“是啊，很可爱吧。”
“嗯，很可爱，很配你。”
“谢谢。”
“那以后就叫你Teddy吧。”吴谨和带着玩笑的语气说。
“好啊。”韩骁然轻声笑着，指尖还停留在那只小熊上，语气自然，“我还没有英文名呢。”
“不过你叫我Teddy的话，那你叫什么？”
吴谨和没想到他会反问，顿了一下，眼神飘忽地想了几秒，然后说：“我……我的英文名是Kevin。”
“Kevin？”韩骁然眨了下眼睛，“不太像你。”
“那你说我像什么？”
韩骁然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你像……Abner。安静，又有点慢热，但其实心里藏着好多小情绪。”
吴谨和低头笑了，轻声重复了一遍：“Abner……”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因为一个英文名而心跳加速过。
“那就Teddy和Abner，组合还挺洋气的。”韩骁然伸出手，像是在打趣。
吴谨和抬头，看见他手掌摊开在眼前，略显宽大的骨节和温暖的指尖。他犹豫了下，也伸出手轻轻握住。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餐馆里其他人都不在，整个世界像是悄悄收了声。
“Nice to meet you, Abner.” 韩骁然低声说。
“Nice to meet you too, Teddy。”吴谨和小声回。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隔着一个绰约不明的未来，和一点点悄无声息地靠近的心跳声。
放开手后，两个人都有些害羞。吴谨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时候韩骁然开腔了。
“你平时吃辣吗？”韩骁然问。
“还行吧，就是有时候会冒汗。”吴谨和笑笑，“你是那种特别能吃辣的吗？”
“我家那边，吃辣是生存技能。”
菜一道道上来，红油翻着热气，锅里咕嘟咕嘟地响。吴谨和吃得慢，每次吃一口都得喝点水，韩骁然看了几眼，默默把纸巾盒推了过去。
两人边吃边聊起最近的课程，还有那部电影的情节。韩骁然说，他那天之所以提议，是因为觉得《不能说的夏天》里有种“安静的勇敢”。
“安静的勇敢？”吴谨和有些不解。
“就是那种，不吵不闹，也不宣告，只是默默喜欢，默默坚持。”韩骁然说完，眼神有些躲闪，“就像你。”
吴谨和一愣，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低头喝了口热汤，声音轻轻的：“我其实也没那么勇敢。”
韩骁然没有再说话，但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点什么——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认同。
饭后出来，天已黑透。两人并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空气冷得鼻尖都泛红，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韩骁然突然说。
“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这种话。”吴谨和笑，“你一直看起来……挺酷的。”
“偶尔也可以有点礼貌。”
他们并肩走回校园，出租车停在门口，夜色温柔，脚下踩雪的声音清晰又安静。
男寝不远，但他们走得很慢，聊着电影里的细节，讨论主角到底有没有真正放下过去。
吴谨和听着韩骁然说话，偶尔抬头看看他，心底泛起从未有过的安宁。
那一晚，风不大，雪没再下。
可他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很温柔的夜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