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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负十七度呼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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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清晨,寝室的窗户玻璃上结了薄薄一层霜。吴谨和醒得比往常早,任哥还在打着轻微的呼噜,小梁梁趴在书桌前睡着了,杰仔戴着耳机缩在床角刷着视频。屋里静悄悄的,连热水壶烧水的声音都格外清晰。
他坐起来,抱着手机翻看昨晚和韩骁然的聊天记录。那些字像是被压在棉花底下,轻轻浮着,却在他心底留下一片温热。
他们没有说晚安,但最后一条消息停在了“下次我请你”。
韩骁然的头像是那张黑白调的自拍照,眼神有点倦,也有点酷。可吴谨和一闭眼,却总能想到那件红毛衣上的小熊。
——Teddy。
他轻轻笑了一下。
午饭前,吴谨和正准备出门,门突然被敲了两下。
“谨和。”
他打开门,是睿哥,站在走廊的尽头,还是那身羽绒服,围巾绕得严严实实。
“有空吗?我在楼下等你一起去吃饭。”
吴谨和本想拒绝,但睿哥已经转身下楼。他犹豫了几秒,叹了口气,拿上外套跟了上去。
饭是在学校附近的小饭馆吃的,简简单单的两荤一素。
睿哥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柔和。
吃到一半,睿哥忽然问:“你和那个摄影系的男生……很熟了?”
“还好吧。”吴谨和低头扒饭。
“那天晚上你们去看电影?”
吴谨和抬起头:“你怎么知道的?”
“你朋友圈的定位。”
他这才想起那条限时动态,虽然没拍人,却留下了影院的名字。
“他人挺好的。”吴谨和轻声说。
“你不是以前不太喜欢这种类型的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
饭后回学校路上,天色渐晚,冷风沿着围墙吹进脖子里。
“谨和。”睿哥停下脚步,“你还会像那天那样,一个人走在夜里,不知道去哪儿吗?”
吴谨和愣住,眼神躲闪了一下。
“不会了。”
“真的不会了?”
吴谨和点点头。
“那就好。”睿哥没再说话,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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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寝室灯刚关,小小的屏幕亮了起来。
【Teddy】:
今天干嘛去了?
【Abner】:
被睿哥叫去吃饭了。
【Teddy】:
……哦。
吴谨和盯着这条“哦”看了好一会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Abner】:
其实有点尴尬。
【Teddy】:
你不喜欢他?
吴谨和犹豫了几秒:
【Abner】:
他是好人,但我现在不想再模糊地去试着喜欢谁。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直到十几分钟后。
【Teddy】:
那你现在在喜欢谁?
吴谨和盯着这行字,指尖停在屏幕上,久久没有落下。
他没回答。
却在心里,静静地说了一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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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韩骁然站在寝室阳台边发呆。
窗外的雾气没有散尽,楼下的树枝上还残着夜里落下的雪。
他没有点开手机,却一直记得昨晚那条消息。
【那你现在在喜欢谁?】
他知道吴谨和没有回,但心里却没有一点不甘,反倒像是期待着什么。
他靠在栏杆边,指尖摩挲着手机外壳,脑子却像被某个画面突兀拉回了一年前——
那是大一刚开学的时候。
刚回到学校,他拖着行李走过男寝门口,天蓝得像是被水彩泼过头的作业纸,颜料未干的部分在云絮边洇开,风带着刚刚降温后的清爽,吹得他有些烦躁。
那天他心情特别差,因为前一晚刚和男朋友分手。
他记得自己一路都没怎么抬头,拖着箱子,他只想赶紧回寝室把自己扔床上。
可快到寝室楼时,他莫名地感觉有一束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那种目光不是审视,也不是盯着看,而像是某种小心翼翼的靠近——柔软、轻盈,像风吹过衣角。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是一个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站在寝室门口的台阶下,和另一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那男生看起来很安静,一双眼睛像秋天的湖面,静得几乎不泛涟漪。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甚至觉得那种“被注视”只是自己当时烦躁过度的错觉。
可不知怎么,那张脸就留在了脑子里。
是好久之后才知道,他叫吴谨和。
是“谨慎”的谨,“和煦”的和。
“Abner。”他轻声念了一遍,唇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原来那天就遇见过了啊……”
手机屏幕一亮,是吴谨和发来的消息:
【Abner】:
早上好。
韩骁然盯着屏幕,忽然就觉得今天的风,没那么冷了。
【Teddy】:早上好。
不到十秒,对面又回过来。
【Abner】:你今天有课吗?
【Teddy】:上午有,下午没课。
【Abner】: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他看着这条消息,停顿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
【Teddy】:可以。几点?
【Abner】:你几点下课?我等你。
【Teddy】:十一点四十。图书馆门口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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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阳光透过图书馆高高的窗户落在地砖上,安静的像一部静止的影片。韩骁然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几分钟,他靠在玻璃门旁,低头刷着手机,却时不时抬头张望。
吴谨和走得不快,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蓝白羽绒服在一群深色棉衣中很显眼,而那只布艺小熊,还别在他胸口。
“你很准时。”吴谨和走近,眼神温温地笑着。
“你不也是。”韩骁然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今天还是那件黑棉服、白毛衣,简单、干净,一如既往。
两人没再多说话,进了图书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的雪还没化,窗内的两人,一起摊开了各自的书。
期间偶尔会有轻声的交流,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的并肩阅读。
直到阳光渐渐偏移,两人的影子也从桌面移到了墙上。
吴谨和转头看了他一眼:“这周末……你有空吗?”
韩骁然没有立刻答,他抬头望着窗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点头:“有。”
“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摄影展?市中心那家美术馆,这周最后一天。”
“你想去?”
“我只是……想看看你平时都在看些什么。”
韩骁然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神不自觉软了一点。
“好啊。那周六。”
他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却都记下了那个约定。
窗外的风轻轻地吹过图书馆的玻璃墙,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掀开了他们之间还未说出的那层温柔薄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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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天,他们约在午后两点,在地铁站出口见面。
吴谨和早到了几分钟,穿着一件深蓝色工装外套,搭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的是那条英伦风围巾。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出口,眼神不自觉往地铁口方向飘。
韩骁然从人群中走出来,换上了一件黑色长款风衣,里面是浅灰色高领衫,颜色在冬日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暖。胸口的小熊今天依旧在,只不过被别在了一侧外套的肩章扣上,晃悠悠的,像只不安分的小手。他走路不紧不慢,眼神一如既往带着冷静的锐利,却在看到吴谨和时,眼角悄悄柔了一分。
“来很早啊。”韩骁然走近,目光落在他围巾上的小水汽。
“也就几分钟。”吴谨和笑笑,“我怕你等。”
他们没再多说,顺着人流一起走向展馆。
展馆人不算多,光影柔和,背景音乐是缓慢的爵士。展品分为五个展区,按年代与主题分别陈列。
韩骁然看展的时候会不自觉慢下来,几乎每张作品都会站定三五秒,有时凑近一点,有时会突然转身看看背后光线打在画幅上的角度。
吴谨和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专注的模样。
“你平时也会拍这类题材的?”他问。
韩骁然点点头:“有时候喜欢拍旧楼、空街,有些残缺感的。”
“为什么是这些?”
“因为人对完美的东西是有戒备心的。”他望着一幅黑白作品,“但如果有什么东西看起来已经被时间剥夺了一部分,人反而会放松。”
吴谨和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站到他身边,也认真地看那幅画。
走到展览末尾,是一个“访客影像互动区”,可以即拍即投影到墙面。
韩骁然看了一眼,说:“你要试试吗?”
“我……可以吗?”
“你拍我,我拍你。”他说得自然,已经取下展区相机,调好焦距。
镜头前吴谨和站在一面白墙前,有些拘谨地低头笑了笑,韩骁然没按快门。
"抬头。"
韩骁然的声音被相机取景框挡得有些闷。吴谨和睫毛抖了抖,阳光正好在他眼下画出半道金边。咔嚓。
韩骁然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心里某种柔软的情绪,忽然像波浪一样泛开。
不吵不闹,不宣告。
只是慢慢地,越来越靠近。
韩骁然把相机挂回支架,两人站在投影墙前,看着那张刚拍下的照片缓缓显现。
照片里的吴谨和站得笔直,表情有些拘谨,眼神却静静地望着镜头,像是在认真地看一个熟悉的人。
韩骁然站在他旁边,看着投影里的吴谨和,不知不觉弯了弯嘴角。
“换你了。”吴谨和忽然说。
韩骁然没有拒绝。他走到白墙前,低头拉了拉围巾,把肩上的小熊轻轻拨正。
“准备好了吗?”吴谨和笑着问。
“你快点。”
韩骁然站得随意,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却在镜头定格前的一瞬微微侧过头,看向镜头。
吴谨和按下快门。
咔嚓。
那是一张与他风格完全不同的照片。
韩骁然的眼神没有平时的冷淡,反而多了一些不经意的温柔。
“还挺好看的。”吴谨和笑着看着投影。
“废话,我本来就好看。”韩骁然偏过头,但耳尖有点红。
他们离开展区时,展馆里正放着一首熟悉的歌,节奏缓慢,像从旧收音机里传出来的低语。
走到出口处,两人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
“晚上……有安排吗?”韩骁然开口,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有。”
“那……一起吃点什么?”
“嗯。”
两人并肩走入黄昏中,影子被夕阳拉长,缓缓交叠。
他们谁也没有提起刚才照片里的眼神。
可从这天起,有些情绪就再也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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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展馆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小馆子,菜单简单,灯光温黄,人不多。
靠窗的位置正对着外面街角的灯箱广告,光影时而闪动,投在他们桌上模糊的影子里。
“你之前说你喜欢拍残缺的街景。”吴谨和夹了块豆腐,小声问道,“那你喜欢拍人吗?”
韩骁然低头舀汤,声音有些闷:“偶尔也拍。”
“那你最喜欢拍谁?”
韩骁然没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了几秒,只有勺子撞碗沿的声音。
“……那张照片,”韩骁然忽然抬头,“今天拍...你的那张。”
吴谨和一愣,耳尖有些发热,轻轻低头喝了口水:“我以为你只是顺手拍的。”
“不是。”
韩骁然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笑,眼神却格外认真。
那种认真让吴谨和的心跳微微慢了一拍。他突然觉得手边的饭菜味道都淡了许多,只剩下某种悸动,一点点漫上来。
“谢谢你今天陪我。”
“是我该谢你。”
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各自的饭。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街上比白天冷了很多,风也硬了起来。
韩骁然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外套,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冷吗?”
“还好。”
“那走快点。”
吴谨和小跑了两步,又回头看他:“你怎么不戴手套?”
“习惯了。”
他没多说,却在下一秒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吴谨和的手指。
指尖冰凉,像不安,又像试探。
吴谨和僵了一下,低头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没挣开,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将指缝扣紧了些。
他们就这样走了一段路,没有人说话,但彼此的步伐却意外地一致。
校园门口的灯光从高处洒下,照在他们拉得细长的影子上。
风吹起来的时候,影子在雪地上轻轻晃动了一下。
像一场无声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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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吴谨和在和韩骁然聊天时,听他提起摄影课的期末作业需要实地拍摄。
【Abner】:
“你要去哪儿拍?”
【Teddy】:
“市郊那边,有几栋旧工业厂房。我们选了工业题材。”
【Abner】:
“你们?”
【Teddy】:
“我和我那组的搭档,董建。”
【Abner】:
吴谨和顿了顿:“那……我能一起去吗?”
【Teddy】:
“你?”韩骁然有些诧异,“你不会摄影吧?而且外面挺冷的。”
【Abner】:
“我可以帮你搬东西啊。还有……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
韩骁然看着屏幕上那句“我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心跳突然慢了一下。
他回了一个“行”,然后补了一句,“明天早上七点出发,不许迟到。”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校园里白雾弥漫。
韩骁然和董建先在南门等着,不一会儿,吴谨和背着双肩包小跑着过来。
“早。”
“你还真来了。”董建笑着打招呼,声音挺爽朗。
“你带了手套没?”韩骁然皱眉看了眼他没什么保暖的裤脚。
“带了带了。”吴谨和笑着从兜里掏出一双米白色手套晃了晃。
路上,董建一直在和吴谨和聊天,问他哪个学院、哪届、有没有谈恋爱,话题一个接一个。
吴谨和也没有觉得不自在,笑着一一回应,偶尔会被董建的笑话逗笑,眼角弯弯的。
韩骁然坐在副驾,看着后视镜里那两个人的互动,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手却悄悄收紧了。
到了拍摄地点后,厂房外围满了废弃的钢架、老旧的楼梯、锈迹斑斑的管道。董建一边架机器,一边和吴谨和讨论光线。
“你看,从这个角度拍进去,光打在这上头有种冷峻的美感。”
“嗯,我觉得可以。”
韩骁然听着,没吭声,只默默调整另一台机位的设置。
拍到中段,董建又递水又递热贴,还笑着说:“吴谨和,你挺耐冻的啊,要不要转专业来我们院?”
“哈哈,我恐怕连构图都搞不明白。”
“我可以教你。”
“行啊,那以后多来蹭拍。”
吴谨和说完这句,还冲他笑了一下。
韩骁然把镜头从他们那边移开,皱着眉低头检查了下曝光设置。
拍摄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三人坐在路边等车。
“今天谢谢你帮忙啊。”董建拍拍吴谨和肩,“等成片出来我发你看。”
“好。”
韩骁然一直没说话,直到他们分开走时,他才缓慢地落在吴谨和身后两步。
“你今天……跟他聊得挺开心的。”
吴谨和一愣,回头:“啊?哦……他人挺有趣的。”
“嗯。”
韩骁然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踏出的脚印,一直没停。
风又吹起来了,落在他们中间,像一道无形的距离。
吴谨和察觉到韩骁然有些沉默。
他们在公交站台边等车,风越来越大,吴谨和把围巾往上拉了拉,侧过头看了韩骁然一眼:“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韩骁然没抬头,只是“嗯”了一声。
“是因为……我和董建聊太多了吗?”吴谨和问得很小声,像是怕被风吹走一样。
韩骁然没回答。
吴谨和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轻碰了碰他胳膊:“你吃醋了?”
韩骁然这才偏头看他,眼神不算锋利,却很认真。
“我没权利吃醋。”
“可我希望你会。”
那句话说得很轻,却像雪地里埋着的火,扑地一下蹿了出来。
韩骁然愣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盯着他看了几秒。
吴谨和迎着他的目光,不躲不避。
“我不是故意的。”他轻声说,“我只是……真的想在你身边。”
韩骁然没说话,但那份郁结在心里的东西,似乎松动了一点。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车来了。
两人上车,找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坐下。一路无话,但肩膀紧贴在一起,车窗上结着淡淡的雾。
他们都没开口,却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和解。
窗外是熟悉的夜路,路灯从他们身旁一个一个闪过去。
韩骁然偏头看着窗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我有点在意的,不只是今天。”
吴谨和转过头,看着他:“那你以后都告诉我。”
韩骁然没有点头,但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靠了过来。
他们的指尖在车座之间轻轻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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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吴谨和接到了一条来自韩骁然的消息。
【Teddy】:
上次拍的期末作业出片了,我发你看看?
【Abner】:
好呀,想看。
几张照片陆续发了过来,是那些老旧厂房、斑驳的铁皮墙、积雪的楼梯扶手,还有一张——吴谨和的背影站在一堆摄影器材中,回头看天,神情安静。
【Abner】:
你拍得真的很厉害……
【Teddy】:
谢谢你那天来。
【Abner】:
你接下来还有什么考试吗?
【Teddy】:
有一门理论课,还有英语。
【Abner】:
英语?那我可以帮你复习啊,我本专业的。
【Teddy】:
你愿意教我?
【Abner】:
当然。晚上要不要来我寝室,顺便还能复习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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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寝室里杰仔和任哥都出去看球赛了,小梁梁戴着耳机窝在床上看剧。
吴谨和在书桌前整理好讲义和单词表,听见门被敲了两下。
“进来。”
韩骁然穿着深灰色卫衣进来,头发微乱,脸上带着刚洗过澡的潮气。
“你坐我这儿吧。”吴谨和把椅子让了出来,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旁边。
“你这张桌子好整洁。”韩骁然扫了一眼,嘴角勾了下,“有点不像大学寝室。”
“那看来你寝室比我乱多了。”
两人笑了一下,气氛慢慢松开。
吴谨和拿着单词卡片,念了几个单词,又补充用法和例句。
韩骁然认真听着,时不时抬眼看他。
“你讲课的声音,比我之前听过的老师还温柔。”
吴谨和耳尖有点红,假装低头翻卡片:“专心点。”
又念了几个词。
韩骁然突然说:“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吴谨和怔住。
“因为你值得。”他轻轻说。
空气像被某种默契轻轻推了一下,荡开了静止的层层涟漪。
“吴谨和。”
“嗯?”
韩骁然低头靠近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
“那我们在一起吧。”
韩骁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暖气管的嗡鸣中格外清晰。吴谨和手中的单词卡片突然从指缝滑落,在桌面撞出清脆的响。
吴谨和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韩骁然眼神很认真,却带着一点紧张,“如果你也愿意。”
吴谨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低声:“我愿意。”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韩骁然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
外面是寒冷的冬夜,寝室的光却暖得像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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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校园仿佛都安静下来。刚好是期末复习的高峰期,图书馆几乎天天爆满。
吴谨和白天上完课就去自习室,韩骁然有时会跟着一起,有时则带上相机在校园角落拍点素材,两人每晚都约好时间一起吃饭,然后在寝室复习英语。
“我背单词真的很慢。”
“你只是不愿意背而已。”
“但我愿意听你念。”
吴谨和听他这样说,也只能无奈地继续读着教材。渐渐的,两人的节奏越来越契合,连韩骁然都觉得,那种不安和锋利的情绪在这个冬天慢慢褪去了。
有一天晚上,韩骁然发来一条消息。
【Teddy】:
我们寝室太吵了,今天快崩溃了。
【Abner】:
你要不要来我这边?
【Teddy】:
你寝室肯定没床位。
吴谨和看了眼身后的床,然后转身跟任哥低声商量了一下。
任哥边戴耳机边点头:“你让他来吧,小梁梁和杰仔也都没意见。”
【Abner】:
床是单人床,不过我们不大,一人睡一头也够了。
【Teddy】:
我现在就来。
那天晚上,他们把床收拾得整整齐齐,韩骁然脱下外套只穿了件毛衣,和吴谨和背对背躺着,各自刷了一会儿手机,然后熄灯。
“我睡相不太好。”韩骁然小声说。
“我也不是很安静。”
“那就互相迁就吧。”
吴谨和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宿舍很快安静下来。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狭小的空间里,时间像风一样滑过。
他们在一起复习的日子,是这个冬天里最安定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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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骁然的考试比吴谨和早,他考完最后一门那天下午,吴谨和还在图书馆备考。
“明天就回延吉了。”韩骁然站在自习室门口,对吴谨和说。
“几点的飞机?”
“上午十点。”
“我送你去机场吧。”
“你不是还有考试?”
“送你完了再回来复习也行。”
韩骁然没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校园还未完全苏醒,吴谨和和韩骁然拖着行李坐上前往机场的出租车。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太多话,只有窗外的雪一阵一阵扑在车窗上,像什么都舍不得让他们说。
在机场门口,吴谨和帮他拎行李到安检口。
“到了给我发消息。”
“你路上也别睡着。”
两人互相叮嘱着,像多说几句就能拖慢分别的时间。
韩骁然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舍:“回家之后,我会想你的。”
吴谨和垂着眼,点点头。
“我也是。”他说。
韩骁然拉着行李箱走进安检前,最后一刻回头看了一眼。
吴谨和站在原地,眼圈已经红了。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分别是真的。
他呆站着,一直盯着安检口的方向,韩骁然一再回头挥手,直到韩骁然的身影慢慢被人群吞没,直到视野模糊成一片。
羽绒服拉链硌在下巴的钝痛突然变得难以忍受,吴谨和把脸埋进还残留着雪松香气的围巾里。候机厅广播正在播报长春天气,零下十七度的预报词在舌尖冻成冰渣,和他滚落的泪珠撞出细小的裂纹。
机场人来人往,广播的女声温柔却遥远。
有人拖着行李匆匆赶路,有人和亲人告别拥抱。心里像是有人悄无声息地,把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轻轻抽走了。
他抬手擦眼睛,又擦了一遍,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可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他想说“等你回来”,可那一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蹲下身,用袖口遮住脸,深呼吸了几次,才缓缓平复下来。
等他站起身时,手机屏幕刚好亮了,是一条新消息。
【Teddy】:已经进候机厅了。
他回了一句:
【Abner】:
注意保暖,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