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失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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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白心语的追悼会，前来吊唁的基本都是杨家的亲友，只有一个姓白的人。
杨天罗站在台上念追悼词，读到后面稿子已被泪水打湿。
追悼会结束，亲友们一个个上前慰问，杨霆招待他们去吃宴，而杨天罗还呆呆地坐在原位。
白昊同将一支杜鹃花放到棺盖上，然后拍拍他的肩头：“走吧。”
“嗯。”杨天罗说完又坐了几分钟才僵硬地站起身。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女生的高喊：“白阿姨！白阿姨——”
两人回头看去，是一对衣着朴素的母子，母亲搀扶着瘦弱的女儿踏进门来。
那女生看到了他们两人，回头对她妈妈说了句话，然后独自一人走了过来。
她步履蹒跚，病殃殃的，好半天才走到两人跟前。
杨天罗觉得她的眉眼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而白昊同一看到她就露出不舒服的神色，连忙拽住杨天罗的衣袖，并后退一步躲到他身后。
杨天罗看到他的反应，悄悄问：“怎么，你认识她？”
白昊同摇头：“不认识，但感觉应该认识。”
杨天罗点头：“好巧，我也有这种感觉。”
只见女生扶着椅子缓了缓，抬眸看杨天罗片刻后又端详白昊同，继而对前者说：“你不记得我了？好吧，没关系，我今天是来看白阿姨的。对不起，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有赶上追悼会，对不起，白阿姨……”
杨天罗听了，和白昊同面面相觑。
若是杨家的亲友他多少有点印象，但眼前这个女生他真的记不起来了，可对方的悲伤又不像装的，于是他直接询问：“我爸前两天挨个打电话通知的，请问你们是哪家的呢？”
女生摇摇头，说：“我不是你家的亲戚，杨天罗，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杨天罗追忆片刻，晃晃脑袋。
女生一脸意料之中，叹口气说：“我是吴琪君，你的小学同学，还是白阿姨的病友，白阿姨是我的救命恩人。”
杨天罗惊讶道：“居然是你？！”
白昊同看他一眼，对吴琪君说：“救命恩人？”
吴琪君眯眼审视他数秒，点点头：“你们不知道吗？”
杨天罗绷紧神经：“知道什么？”
而白昊同心中忽然有了答案，他想阻止吴琪君开口但晚了一步。
“白阿姨去年十月份的时候收到一笔巨额捐款，但是她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了我，我做完手术后才知道她已经出院了，白阿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报答，她就……”吴琪君说到这里捂住了嘴，眼里噙满泪水。
“等等等等，”杨天罗脑子混乱，“什么捐款？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怎么不知道？”
吴琪君如实说：“是一家公司做慈善给白阿姨捐的钱，够她治病的了。怎么，白阿姨和你爸都没有告诉你吗？那就是他们有意瞒着你了。”
杨天罗一想到白姨有机会活下来就有点喘不上气：“为什么？怎么回事？不，不可能……”
吴琪君：“我高中把身体糟蹋坏了，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就进了医院，家里花光积蓄到处为我求医，那时候我每天都绝望得想死，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她继续说：“然后我爸妈带我去了省医院，遇到了白阿姨，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后来看见你爸来探病才想起来是你家人，不过他们好像都没认出我。”
说到这儿，她已经声泪俱下：“虽然我有段时间和白阿姨聊得很好，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把救命的钱让给我，她说我还年轻，让我治好了病回去上学，我……”
杨天罗听傻了，完全无法接受，颤抖着说：“你骗我，我不信，我不信……”
也就是说，白心语在去年十月就有机会接受治疗，就不会这么快撒手人寰了。
吴琪君看他这样，突然激动地喊：“我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就是怕你接受不了才瞒着你的！不信你就去问你爸！”
杨天罗脚底一软差点跌坐在地，幸好被白昊同稳稳架住，不过他已经情绪失控，一把推开了对方，哭着跑了出去。
“田螺哥！”
白昊同本想追上去却被人拦住，他瞪向吴琪君，语气不太友善：“你知道他无法接受为什么还要告诉他？”
吴琪君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什么，说：“他应该知道真相，总不能什么都瞒他一辈子，你说呢？”
白昊同不愿跟她说话，抬腿就要走人。
吴琪君擦了把泪，开口道：“白昊同？”
白昊同定住身形，直觉告诉他对方接下来的话肯定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
果然，吴琪君说：“真的是你，同同。”
白昊同吞吞口水，回眸：“你怎么认出我的，你是谁？”
吴琪君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叫吴琪君，是杨天罗的小学同学，嗯……也是他的同桌兼对象。”
白昊同立马全想起来了，脸色更加难看：“原来是你。”
吴琪君站累了就坐下来，开玩笑说：“是我，不过我跟他早就分手了，你也不用叫我嫂子。”
“……”
原来杨天罗之前说过的那段唯一的感情经历就是和吴琪君在一起的时候。
仔细想想也合理，杨天罗小时候不止一次跟他提起过喜欢同桌的女生，只不过那时候白昊同还听不懂。
他很想快点离开，但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现在的外表和小时候差距很大，唯一的特点眼睛也被遮住了，连杨天罗都没认出来。
吴琪君笑了笑，说：“一开始我也不敢确定是你，但刚才你给我的感觉就很特别，除了那个天天黏着杨天罗的小孩儿我想不到别人了。你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我的场景吗？你今天见到我的反应跟当年一模一样。”
白昊同挑眉，觉得她夸大其词了，不过第一次见她的场景确实还记得，那是一段很不愉快的回忆。
吴琪君却直接把往事翻出来：“你从小就不喜欢我呢，我跟杨天罗一起玩的时候，你要么找借口不来，要么独自在旁边盯着，还不停地催你哥回家，生怕我把他拐走了，哈哈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我不讨厌你。”
“居然不讨厌？”
“但也不喜欢。”
“好吧，是怕我抢走你哥哥吗？”
白昊同不接话了。
吴琪君站起身，看向门外：“他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你还愿意回到他身边，我觉得挺好的。”
白昊同点点头，准备走了，但她又说：“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吗？”
白昊同脚下一顿，再次看向她。
吴琪君长叹一声，娓娓道来：“你失踪后杨天罗大病一场，有些事情可能记不太清了，但他好像把那种痛苦刻进了脑子里，刚开始的那几天他天天哭，天天哭，隔三差五就请假，回来后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还记得有一次在课上，他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老师也安抚不了，只能打电话给杨叔叔把人接回去。
你哥平时帮了我不少忙，看到他那个样子我也放心不下，就陪在他身边安慰他，希望他能早点走出来，后来他哭得少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功劳，但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只是自己把痛苦压下去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他逼着自己坚强。
哈哈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每天午睡的时候他都在梦里喊你的名字，我都听见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他需要的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而是你，只有你才能解开他的心结，结束他的梦魇。所以小学毕业那天我提分手了，有意思的是杨天罗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还跟我说谢谢。”
白昊同听完心里十分复杂，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小时候真的挺喜欢你的，你提分手后对他打击不小。”
吴琪君一愣，笑道：“真的？那也太迟钝了吧。”
白昊同扬唇一笑：“一直都很迟钝。”
吴琪君看了看不远处的母亲，对他说：“我说完了，你走吧。”
白昊同迈开步子，可还没走几步又被她叫住：“等等，还有件事。”
白昊同回头：“什么？”
吴琪君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白阿姨知道你是同同吗？”
白昊同点头：“知道。”
吴琪君再次捂住嘴巴，强忍哭声：“好，那太好了。她就是在你失踪后一病不起的，还好临走前见到了你，真好……”
说完她走回母亲身边，然后由母亲扶着去找杨霆，白昊同默默跟在后面。
他们到时，看见杨家父子在吵架。
杨天罗肝肠寸断，痛哭流涕：“爸！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杨霆红着眼睛，罕见地发了脾气：“你以为我不想告诉你？告诉你了能改变什么？心语坚持要救那个小姑娘我能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你以为老子不想救自己老婆吗？！我每天半夜被她的哭声吵醒，我比你更难受！！”
吵完，两个大男人掩面痛哭。
吴家母女也跟着哭了，吴母上前说：“对不住啊杨大哥，是我们害了白姐，如果白姐没有遇到我女儿，她就能好好地活着了。唉！多好的人啊……”
杨霆对吴家母女的出现感到诧异，他不知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她们，静默了好半天才开口：“吴大姐，怨不得你们，心语就是这么个人，就算没有你女儿，她也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吴琪君泪花扑扑：“杨叔叔，我受了白阿姨的救命之恩，等我身体康复了就去上大学，以后好好回报您！”
吴母连连点头：“对对对！杨大哥，我家没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你以后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使唤我们！”
这一番真诚的话让气氛缓和下来，杨霆握紧她们的手，哽咽着说：“大家都不容易啊，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地活。”
但杨天罗一句话也没说，绕开他们离开了，只有白昊同追出去。
外面的亲友们还在吃席，杨天罗觉得聒噪就跑到大楼背面，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蹲着。
白昊同很快找到他，挨着他坐下，说：“想哭就哭吧。”
杨天罗双眼无神，嗓子沙哑：“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仰头靠在墙上，望着路边满树的白梨花：“我记得白姨是春天来到我们家的，如今也在春天走了。”
白昊同鼻子一酸，拼命忍住了，伸手垫到他脑后：“春天好，她喜欢春天。”
杨天罗生生忍着悲伤，把嘴唇咬出血：“对，她最喜欢春天。”
白昊同看见了，用指腹擦擦他的嘴唇：“别伤害自己，要好好的。”
杨天罗看着那些随风飘落的梨花，垂下头又想咬自己：“不会再好了……”
白昊同强行把手指伸进去，撬开他的牙：“那就咬我吧。”
杨天罗闭上眼睛，用力咬他的手指发泄，同时眼泪从脸颊滑落。
白昊同贴近，伸出舌尖从下往上全盘接收，但比预想中的更咸，更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