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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误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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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敲着讲台分配座位时，叶迟正盯着窗边浮动的粉笔灰。因叶迟和林疏个子高，被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叶迟在窗户边，林疏在后门那边，相隔几排桌子。
新刷的蓝漆在九月阳光里泛着冷光，他单肩挎包走向指定位置，余光瞥见后门处清瘦的身影——林疏的校服袖口沾着炭笔灰，正低头将素描本塞进桌洞里。
语文课进行到一半，叶迟无意识转着笔朝后门张望。林疏的铅笔在纸面游走，腕骨抵着桌沿的弧度像精心计算过的几何图形。当那道目光突然从画纸间抬起时，叶迟心跳漏掉半拍。他敛回视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课本扉页，问同桌：“下节什么课？”
“数学课。”女孩用气音回他，“听说数学老师很可怕，我都不敢想象这三年的数学课该怎么上！”
“睡一觉就下课了。” 叶迟懒散的语气，斜倚着窗框的姿态让同桌噗嗤笑出声。
这个扎辫子的姑娘指指自己胸牌：“我是陈源，以后请多多关照哟！”她看到少年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阴影，而对方的目光早已穿过玻璃，追逐着某片打着旋儿坠落的银杏叶。
窗外老槐树正簌簌抖落金箔，叶迟喉结微动。刚才那道穿透六排课桌的目光仍灼烧在视网膜上。少年目光对视的刹那，永久定格在青春的胶片之中。
开学第一天食堂闹哄哄的，叶迟端着不锈钢餐盘穿过人堆，随便挑了个角落坐下。凉掉的鸡腿泛着油光，焯过水的花菜蔫巴巴耷拉着——学校食堂的"健康餐"总能完美避开所有美味基因。
他刚掰开一次性筷子，对面椅子就被人用膝盖顶开。是叶迟的初中同学—陈林。陈林敞着灰外套露出夏季短袖，初中的招摇劲儿全挂在脸上：“哟，这不是迟哥么？”后头几个男生跟着哧哧笑。
叶迟把花菜嚼出嘎吱响，眼皮都没掀：“你挡光了。”
“还装呢？”陈林一巴掌拍在餐盘边，“你怎么跟像我们这种垃圾上同一个学校，你不是学～神～吗？”尾音拔高得像是要掀翻吊顶。
筷子哐当一声砸在餐盘上，叶迟慢条斯理嚼着花菜，眼皮都没抬，：“开学第一天就想进医务室？”
空气突然凝住，陈林嘴角抽搐着要发作，忽然被斜里伸过来的餐盘挡开。林疏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们中间，后边跟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手里还端着两碗紫菜汤。
“找你半天。”他胳膊肘自然地搭在叶迟肩上，易拉罐往叶迟跟前晃了晃：“喝不喝？冰的。” 黑框眼镜的男生已经默契地坐在对面，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始扒饭。
陈林扫了一眼林疏，：“哟，不愧是大红人，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林疏用天真无辜地语气：“看来学校对物种多样性的研究真执着啊。”便打量着陈林，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陈林脸色青了又白，周围的同学们都看着他们的热闹，陈林心理盘算以后再算账，最后踹了椅子扭头就走。
林疏看了看叶迟的餐盘，“下次换个窗口打菜。”他皱着鼻子戳了戳那个发白的鸡腿，“这看着像生化武器。”
“谢了。”叶迟头也不抬，喉结随着吞咽轻微滚动，指尖把可乐往对方那边推回半寸。
“谢什么谢！”林疏把红烧肉里的八角挑出来摆成五角星，顺手将可乐又怼回他面前?，“三号窗阿姨今天多给了我一罐——下回你抢到冰镇绿豆汤分我半杯就行?。”
“刚那个跟你一个初中的呀？”黑框眼镜男生推了推镜架，镜片反着八卦的光。
“三中的。”叶迟用筷子尖把米粒拨成整齐的方阵。
“那他为什么......”
“可能病得不轻。”不锈钢勺磕在餐盘上发出脆响。
林疏看出叶迟并不想提起这个人，叼着豆芽踢他凳子：“这是我同桌李一天，人傻话多但心不坏。”
“我叫叶迟。”叶迟礼貌性地回了一句。
叶迟垂眸扒完最后一口饭，起身时餐盘边缘轻轻碰了下林疏的手肘：“走了。”他颔首时碎发扫过眉骨，走出两步又回头对林疏补了句“绿豆汤会带的。”
最后一节班会课，李老师扶着红色保温杯沿讲台踱步。班主任的粉笔灰还沾在袖口，显然也没适应开学第一天的节奏。“班长职位空缺，有自荐的吗？”
后排椅子“吱呀”发出刺响，王多多弹簧似的蹦起来：“老师，我！” 他转身时撞得课桌晃荡，前排女生慌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笔袋，“同学们好，我叫王多多，初中就在本校，闭着眼都能画出校园地图！”
叶迟把自动铅笔往桌上一撂，金属滚珠在寂静中发出脆响。他垂眼盯着课本边角卷起的弧度，听王多多用话剧腔继续演讲：“......性格绝对开朗，现在就能报出全班三分之一的名字！”
“嗯，很勇敢的王同学，还有人吗？”李老师?指节叩了叩多媒体控制台，“没人就王多多负责当班长，大家多多支持他。”
叶迟把校服袖口往上推了半寸，腕骨在夕照里白得泛青。直到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沿，王多多的影子已经爬上黑板报的“新学期新气象”标语。
下课后，王多多加了全班人的聊天软件。叶迟把课本塞回抽屉的动作带着点狠劲，金属滑轨发出短促的悲鸣。
暮色浓得像泼翻的蓝墨水时，叶迟用钥匙开了家门。玄关感应灯闪了闪才亮起，在冷白瓷砖上投出细长的黑影。家里的灯是关着的，叶建疆好像还没回家。
他逐次拍亮客厅顶灯、廊灯、餐灯，人造光源在镜面装饰墙上撞出无数个神色淡漠的少年。他不喜欢黑暗的环境，家里更是，本来就压抑的家显得更压抑。叶迟回卧室，换了一身舒适的睡衣便去做晚饭。
厨房不锈钢台面凝着水珠，叶迟扯开冰箱门取鸡蛋时，冰箱的冷光爬上他肩膀的红痕。煎蛋在平底锅里滋啦蜷缩时，他摸到左肩布料下的肿块，指尖悬停半秒又垂落身侧。自从他妈妈去世后，他就开始自己做饭，早餐偶尔是叶建疆准备。
手机震动的嗡鸣撞碎了抽油烟机的轰鸣。叶迟单手划开屏幕，被昵称为“多多爱你”的好友拉到了“快乐星球”的班群里，这昵称一看就是王多多。
“快乐星球”群消息正不断上涌，他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却被突然弹出的消息截断动作——是群备注为"林疏"发了一个“嗨”的表情包。
叶迟不自觉的点击他的头像，头像是用油画绘画的蓝色大海，因还没添加好友，所以朋友圈是看不到的。叶迟退出聊天软件后，继续做饭。
不一会儿就做好了，他坐在桌子上开始吃饭。正要继续吃饭时，手机又震了两下——“蓝色”的好友申请，头像那片蓝海晃过视线。
通过验证后消息立刻弹出：“找我有事？”
叶迟单手打字：“是你加的我”
林疏：“你刚在群里拍我说想我诶[狗头叼花.jpg]”
叶迟指尖顿住，点开群聊。系统提示“你拍了拍'林疏'说又想我了呀”，耳后瞬间发烫，面上却不动声色，到底谁发明了这个东西。
对方又跳出来：“你不会在视奸我吧？[探头探脑.gif]”
叶迟用筷子戳着碗底：“误触”
这次间隔三分钟才收到回复：“下次要偷看要小心点哟~[海豚跃出海面.jpg]”
叶迟盯着那个波浪号，显然林疏根本不信这这误触的借口。叶迟锁屏将手机倒扣在桌面。窗外暮色渗进冷调的房间，把对话框里那片晃动的蓝海压进黑暗。
林疏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浴室门缝还冒着雾气。他打开床头的手机，和叶迟的聊天框停留在自己最后发的表情包。他对着空气嗤笑一声，手指无意识抠着手机壳边缘。床头灯暖黄的光晕里，年轻人把自己摔进被窝，卷起被子时却把手机妥帖地塞在了枕头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