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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高攀 ...

  •   尤寻目没来得及给出答案,身后便传来一声。

      “这是尤寻目的自编曲,你确实该问他是什么名字。”

      于延困惑回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全然未曾见过的新面孔。

      尤寻目却是站起来冲这里鞠了一躬,看起来颇为尊敬。

      “你让一下,我要给他上课了。”这女人道。

      于延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占据着门口这一块地方,急忙闪身挪地儿。

      他走进去坐到了尤寻目的旁边,自从他签了合约之后,这间空空荡荡的训练室也给他留了休息的地方,但也只是多加了一把凳子。

      于延刚坐下,旁边就递过来一个手机,是尤寻目的回答。

      [歌曲的名字叫微甜。]

      于延点了下头,“很好听,我很喜欢。”

      手机收回又重新递过。

      [谢谢。]

      于延觉得有些奇怪,他上声乐课时老师教的更多的是基础和怎么发声,而尤寻目的器乐课则完全不一样,他们似乎在讨论怎么编曲?

      于延听的云里雾里,便放空了脑袋托腮看尤寻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尤寻目弹琴时和其他时间不太一样。

      尤寻目显然不是和他一般,对音乐零基础,甚至看起来尤寻目应该是颇有心得和自己的想法的。

      于是他凑过去嘀嘀咕咕。

      “你学了多久?”

      [十几年。]

      于延有些诧异,尤寻目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他也才不到二十岁,尤寻目学了十几年……

      所以他又问了句:“你多大?”

      [十八。]

      于延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高攀了。

      第二天他如约去找的兼职的地方,店家给了他公仔服,是充气的那种,于延穿好后整个人走路都有点飘飘忽忽的。

      他努力走的平稳,手上拿着传单在人流量多大的街道宣传。

      虽然有些艰难,但好在于延平衡不错,也并没有摔倒的迹象,甚至愈发得心应手了起来,穿着公仔服宣传的一大好处就是比较容易吸引人。

      有些路人看他可爱也会于心不忍地收下传单,不过也是有坏处的,很多小朋友会聚集到他脚边,不过这些小孩子也会收传单,于延只是个打工的,只管把传单散出去,散给谁并不重要。

      所以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孩子们在他附近围成一圈,他有些动弹不得,还有来自不同方位的小孩子对他拉拉扯扯。

      还没来得及把小朋友们诱哄着离自己远些,看不见的背后就遭到重创。

      玩偶服本就笨重,于延控制不住地摔到地上,手里的传单也洒落一地,因为小孩子离他太近,他好像也不可控地撞倒了小朋友。

      一时间,周围的打闹声成了哭声。

      于延脑子摔得晕晕乎乎的,充气玩偶服肥大的充盈着,他甚至找不到着力点爬起来,一道黑影压近,于延又被人用什么工具打了几下。

      不知道是谁的家长骂骂咧咧的。

      “都说了让你离他远点,你还非得往上面凑,这下好了吧,被推倒了吧。”

      于延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谁推倒的谁,他也不是故意的好不好。

      还有其他家长的声音响起来。

      “别哭了别哭了,我帮你打他好不好。”

      又是几下痛击。

      于延:……

      还有人指责他:“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这么多小朋友在这里你就不能站好啊,看看推倒多少小孩子,这要是摔出什么问题算谁的。”

      于延感觉自己要被打漏气了。

      好在充气玩偶服质量还算不错,等到路人散去他也没有漏气,可惜苦了于延,在地上挣扎了好几下也没能再站起来。

      不然给玩偶服整漏气吧,赔钱总比在这里丢人强。

      不行,好歹也忙了这么久了,一无所获就算了还要支出吗。

      于延还没在脑子里说服自己,突然感觉有股力量托着他要把他扶起来。

      顾不上那么多,于延赶紧借力站了起来。

      玩偶服的透光孔有些迷蒙,像是给人自动加了层滤镜,刚刚扶他起来那人现在正忙活着帮他捡地上的传单。

      于延看着那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很眼熟,直到没发完的传单又重新塞回他手上,于延才透过那片迷蒙看清这个人。

      是尤寻目。

      尤寻目把传单妥帖地放到他手里,确认他都拿好了,才收回手,收手时顺带拿走了一张传单。

      于延下意识要说谢谢,但在出口前突然止住了声,他莫名不想让尤寻目认出来他,所以连声音都不愿透露。

      但是为了表达谢意,他笨拙地操作着玩偶服向尤寻目鞠了个并不标准的躬。

      尤寻目抬手摸了摸他头顶的装饰才走掉。

      于延觉得,自己的搭档好像还挺善良。

      发完传单后,于延归还了充气玩偶服,结了工钱,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恍惚间听见什么东西敲击地面的声音,他循声望去,是一个盲人,胸前还挂着一个拇指相机。

      于延刷到过这种视频,应该是盲人博主。此时她好像正在录视频。

      “hello,大家好呀,今天我要去朋友推荐了一家很好吃的店。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很严肃地跟大家申明一件事,前几天有个路人来帮我带路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我一句‘瞎子’,根据他的行为我能知道他是无意的。

      或许只是习惯使然,我也知道大家在生活中有一部分人确实这么叫我们这些视障人士。但是还是想跟大家说一下,‘瞎子’这个词其实在我们听来有些不尊重。

      这个词语带了贬义色彩,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叫我们‘盲人’或者‘视障人士’。”

      于延赶去助人的脚步一顿,突然想问“哑巴呢?”

      哑巴会不会也是个不尊重的词汇。

      可是他在脑中拼凑许久,也只想到“盲人”、“视障人士”、“聋人”、“聋哑人”这样的不带贬义色彩的称呼,却无法想出“哑巴”该怎么被尊重地称呼。

      女生的导盲杖碰触到不规则停靠在盲道上的共享单车,下意识地脱口道歉。

      “不好意思啊。”

      于延莫名被这一幕刺痛了双眼。

      道歉在他心里难以启齿,在残疾人这里原来是下意识地出口。

      他走上前。

      “您好,需要帮忙吗?”

      于延难得日行一善,把人带到了指定位置,盲人女生连连向他道谢。

      “不客气。”

      于延转头走回自己的道路时默默拿出手机,百度搜索了这样这样一则信息:

      对哑巴的尊重称呼。

      百度ai弹出了一条搜索结果,于延没忍住骂了句“人工智障”。

      【对哑巴的尊重称呼包括“聋人”和“听障人士”。这些称呼不仅体现了对哑巴的尊重,还反映了现代社会的文明进步和对残疾人权益的重视。】

      多可笑,甚至“哑巴”在搜索结果里都被错误划分为“聋人”和“听障人士”。

      于延无语,换了个搜索引擎,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浏览器,敲入同样的一句话。

      对哑巴的尊重称呼。

      弹出来的内容放眼望去,于延只看到了两个字。

      “哑者”。

      他觉得这词实在不像现代人该用的称呼,点开详情,入目第一句话是“古代人对残疾人的委婉称呼”。

      于延突然想评论一句“快哉快哉”。

      又是无用的信息,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换了搜索语,沉重地一字一字敲下那句话:

      残疾人

      窗口下自动识别出一些猜测他可能需要的搜索内容。

      于延点下那句“残疾人尊重的称呼”。

      这话读起来语句不通,弹出的内容却是他想看到的。于延一句一句看过。

      看不见的人可以叫“视障人士”和“盲人”。

      听不见的人可以叫“听障人士”和“聋人”。

      说不出话的人却是“言语残疾”和“言语障碍”。

      于延觉得这称呼和“哑巴”没什么区别,甚至听起来比“哑巴”还糟糕。他又辗转反侧换各种词语搜索。

      搜来搜去,最后只确定了一个事实,说不出话的人甚至没有同“聋人”和“盲人”一般简洁的二字称呼,而唯一有些让他觉得算作尊重的词语,竟然是“语障人士”。

      “语障人士”。

      多么陌生的一个词语。

      那天于延回家很晚,独自在夜幕里坐了好久,来往的人里于延再没见过如下午那个盲人女生一般的残疾人。

      初夏的夜里风吹的人有些冷,他出门没带厚外套,冷风吹过乱成浆糊的脑子,他渐渐清醒,又渐渐昏沉。

      隔天不可避免地感冒发烧,出门时带了口罩,他今天没踩点,提前很早到,意料之中地见到尤寻目一个人在训练室里坐着。

      于延摸不清他每天到底来的有多早,只知道他应当每天都会这么孤独地坐很久。

      于延快步走过去,瓮声瓮气地对他说:“尤寻目,我要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第一天的时候是我做错了,不该那么不尊重你。我也不会再说你是‘哑巴’,你是‘语障人士’,是说不出话的…”他诡异停顿了一秒,才补上最后几个字,“朋友。”

      说不出话的朋友。

      这是于延昨晚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可以很委婉且尊重的称呼尤寻目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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