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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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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枕间绸缪,好似无限风月。
江棘在半推半就中渐渐觉出此中兴味。被渴望的同时,他也开始渴望江钰之或强硬或温柔的抚摸,令人脸红心跳的体温,子夜时分的水乳交融。
他理解并沉迷着飞蛾扑火、饮鸩止渴般的痛楚与欢愉。譬如长吻直至晕厥的快感。
他偶尔也尝试引诱对方,又羞于作出主动索求之态,别别扭扭地欲拒还迎,江钰之倒也满足了他延长春宵的愿望。他宁愿江钰之对他更粗暴些才好,透支他的精力,让他醉生梦死。这样他白日里无需在这方寸之地一味靠坐在窗前等待,仿佛某家闺阁女儿等待命中人的临幸,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百无聊赖,胡思乱想不知更漏短长。
江钰之调笑说他即便食髓知味也该节制些,岂非像是躲在荒郊野岭吸人精气的艳鬼。却是一面大言不惭,一面如胶似漆,反而是艳鬼日日消瘦了。江钰之才认真克制起来,又想法找了食补的方子。
但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一般的时刻,总是忍不住的。江钰之连早间出一趟门也要缱绻吻过一回,再一回,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双唇。江棘听见关门声,翻身又睡了过去。
昼夜颠倒,接连不断地做梦。江棘因口中干渴难忍,揉着胀痛的额角赤脚下地,拿起茶壶倒了一杯凉水。不想手臂虚软无力,一口水还未入喉,杯子摔碎在地面。江棘忍下直冲头顶的郁气,小心蹲下捡拾碎片,突然意识到——
他恢复了视力。
顾不得激动之中被碎瓷划伤的手指,江棘披了件外罩,踉跄着跑出门外,走过了两户人家才想起,他并不知道江钰之去往了何处。
江棘连忙环视四周,见了无人迹才放松下来,心道自己一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疯子模样,怪吓人的。
失而复得的心情是最叫人庆幸和愉悦的。
江棘留意着人声,往僻静处慢慢走着,欣赏婆娑的光影。
感受到断断续续的目光落在身上,江棘转头,与不远处一个叼着细长草叶的男人对上眼神。看起来是个一贫如洗又游手好闲的单身汉。他年幼时冷眼见得多了,并不在意,继续他的悠游。
那男人偏偏不自量力来触他霉头。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外地女人?”男人不怀好意的打量简直要化为实质,从他的脸蜿蜒到被遮住的轮廓。
江棘不耐与他敷衍,只准备绕过去。刹那间,他握住伸向肩头的粗黑手腕,折向男人胸口,一脚踹上他胯间。后者摔在地上,懵了一刻。
“滚!”
江棘瞪着他,直到男人一瘸一拐,几步一回头地走远了。
哪怕他武功尽失,也不是随便什么宵小都可欺侮的。况且此种防身的技巧,在他垂髫之时便烂熟于心。只是这兔起鹘落的两下,还是让他体会到何为力不从心。
江棘捶了锤翻涌的胸口,试图平复急促的呼吸。结果不仅胸口发闷,连头也隐隐作痛起来。
江棘捂着嘴,跌跌撞撞地离开农户房前,走到一颗椰树下,扶着树干呕出猛然间冒上喉口的腥甜液体。紫黑色的瘀血落在虬结的树根间,宛如开出不祥的花朵。
江棘胡乱擦了擦唇畔,仰首望向万里无云的浩瀚苍穹。
天空如明镜一般澄澈,正如他回忆起一切因果的心境。
6.
从他无权选择也无权知晓的调教而始,到他毫不犹豫亦毫无畏惧地殉主而终。
根深蒂固地钉在脑海里,迫使他对所谓主人言听计从的咒语,则随着他奇迹般地死而复生,成为留存在记忆中的碑文。
江棘顶着乱麻似的思绪与疑问回到暂住处,猝不及防与江钰之打了照面,脱口而出:“你是谁?”
“你去哪了?你能看到了?!”
目睹不与记忆中重合的样貌,江棘骇了一跳,腹中预备与他交涉的草稿灰飞烟灭,一瞬间填满无数耸人听闻的猜测。他警惕地退后几步,眉头紧皱:“你的脸……”
“抱歉,没有尽快和你解释,”江钰之停在原地,双手举起作投降状,表示不会伤害他,“我就是江钰之,当初父亲安排逃命时,为万无一失改换了相貌。需要我说些只有我们知道的事证明么?”
为他手术的人是父亲为今上组建情报机构时偶然结识的,技术高超,通过微小的调整赋予需要者截然不同的面相,只有熟悉的人定睛观察时,才能看出旧日的影子。
江钰之是此人第二个卖人情的顾客,第一个是那名替他送命的少年。江钰之至今不知道他的来历,他没有询问过父亲,父亲也没有对他提过。
“需要我一件件追忆我们七月廿九初次见面时发生了何事么?或者我如何教你写字、你为我沐浴更衣、我们一起杀人埋尸……”
江钰之所害怕的并不是江棘不认他。他不紧不慢地说着,直视江棘,看着重归明亮的眼神放下戒备,默许他的靠近。
“不必了。”江棘打断他。
江钰之牵起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控诉道:“很痛的。阿枣若是不信我,我更要心痛欲绝了。”
“抱歉,”江棘手指蹭了蹭江钰之的皮肤,“但是,我明明亲眼所见您……”他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提那让他心有余悸的场景。
“您还活着就好。”江棘最终如是道,按下疑虑不表。他尚且做不到在另一人热烈而恳切地望着他时,狠心泼出冷水。
江钰之假装不曾察觉对方心事重重。他略一矮身,托着江棘的腿根直接抱起他,趁江棘愣神时,与其说放不如说摔在床上。
急切地,仿佛饥肠辘辘的索吻。
江棘本就不算清明的神智愈发搅成了浆糊。他的手臂松松挂在江钰之肩膀,柳条似的攀着,仿佛无力却坚定的偎依。
江钰之嘴上用着功夫,手下也不停动作,只是温柔许多。他轻而易举地褪下了江棘蔽体的布帛,与做过无数次一样,寸寸丈量过藏物表面的完好无暇,再与他裸裎相对。
江钰之离开江棘染了一层薄釉般的唇瓣,从他的颈项往下,一路或吻或咬或吸吮或厮磨,在玉脂上留下斑斓的印记。江棘一动不动的,默默放松紧绷的身子,好似任人宰割的样子,实则心里是好奇江钰之会如何对待这副身体、引发他何种反应。他好像灵魂与肉身分离一般,漠不关己,又全神贯注,为即将到来的侵犯扫清障碍。江钰之落在他平坦微凹的小腹时,灵机一动,探出舌尖,进伸小巧的凹陷中。
“不要!”
江棘陡然一麻,不受控制地叫出来。
江钰之将这难以信服的拒绝作为鼓励,压住江棘往后缩试图躲藏的身体。
江棘禁不住簌簌颤抖起来,仿佛滚过沸水将要煮熟的虾子,全身都泛起诱人的胭脂色。五脏六腑正被吸食,而他甘之如饴,享受成为一副空壳。
“……呜……”
江钰之在他羞赧但抑制不住的吟声中闷笑。
“嘶……不许,呃……笑。”
江钰之放开那处通红,轻轻咬了咬一旁软肉。
江棘睁开一双水雾氤氲的眸,似嗔似喜地瞪了江钰之一眼。
江钰之挑眉一笑,理直气壮的,反而叫江棘心虚了。
江钰之哑声说:“没这么快结束。”
江棘点点头,并上双腿,塌下腰,默不作声地邀请。
“不是这样。”
江钰之揽他入怀。
江棘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张嘴。”
江棘开口迎接江钰之瘦长有力的手指。
怎么他的舌头就像水缸里没头没脑的鱼,只有被玩弄取乐的份?
江棘腹诽,而软弱依旧,只会等待着江钰之的给予。
以他从未想过的方式。
一点点触达深处时,江棘仍感到如此不真实。
江钰之初次亦是生疏,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儿。江钰之尝试着动作,很快找到了窍门,游刃有余地做了引导者。江棘随着他的节律紧张笨拙地迎合,气息纷乱。
江钰之紧紧抱着他,像是要把他就此嵌进身体里。他用的力气太大,几乎把江棘整个抬离床铺,让对方心惊肉跳地拥着他,双腿也颤巍巍地举起,勾住他的后腰。
江棘能听到江钰之的心房在胸膛里沉重又急促地跳动,撞得他胸口好像也隐隐作痛了。
他要什么?他希望得到什么?
江棘坠在黏腻潮热通往极乐的云端,分神想着。
然后他落下来,灵与肉一起消散。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相连的姿势,像两株纠缠的藤蔓,安静地听风打过窗纸,劈啪作响。
“我们是白日宣……了吧。”江棘看得见了,想到此前不知多少次光天化日地胡闹过,不禁脸热。
“你喜欢吗?”
“……您呢?”
江钰之扳过江棘的脸,吻他额头。
欢愉太浓郁,寂灭得也更快了。明明该是静谧的温情流淌着,紧贴的两心却都各自生起些不可告人的伤感。
疲惫不动声色地裹了上来,江棘蹭了蹭江钰之尚未离去的唇,阖目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