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留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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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气球和江野行一样高，他骑在江湛脖子上，面前站着卖气球的老伯伯。各式各样的氢气球里，江野行挑中了一条鲨鱼。江湛把气球的线绑在他袖口的纽扣上，一大一小往家里走去。
“回来啦！今天做了你们□□吃的糖醋小排！”林妍站在玄关处迎着他们。
江湛把江野行放下来，跟着他一起说：“谢谢妈妈。”
吃完饭画面一转，他正在空中降落，江野行紧紧闭上眼睛，没有等来落地后的疼痛，
“江野行你是个可爱又善良的小朋友。”江野行稳稳地落在江湛臂弯里，然后又被抛起，“呜～起飞咯～”“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没有落到预料中的地方，而是砸到了水面上，像秤砣坠入深渊，呼吸被水碾碎，浮在头顶的光越来越远，对氧气的渴求让他挣扎起来，江野行拼命的喊爸爸妈妈，却灌了一肚子水。
醒来的时候还是一片黑暗，浓重的雾气包围着整个世界，江野行躺在一片小船上。他来过这片海面，“爸爸！”黑暗没有边际，吞噬了他的声音，没有回声，他又叫，“妈妈！”
“江野行，把手给我。”从黑雾中现出一张脸来，是程蔚屿，他们之间隔着两臂远的距离。程蔚屿的身后也一样是漆黑，江野行努力把自己的手伸过去，却一直差一点距离。
江湛和林妍也出现在旁边，都向他伸出一只手，江野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抓住他们，但他没有抓住一个人。“野行，爸爸走了，你去找妈妈吧。”
“不要，爸爸，不要走！”江野行探出大半个身子，压的船身侧向一边。
林妍也回过头去背对着他，“野行，妈妈去找爸爸了，你也要早点回家啊，别玩太晚啦。”
“不要，妈妈，你们别走！”江野行站起身来，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他站不稳往一边倒去。
“做噩梦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江野行睁眼看到的是一件睡衣，他被程蔚屿抱着。
“几点了？”
“一点了，饿不饿？”
“嗯。有一点。”
程蔚屿摸摸江野行的后脑勺，说：“起来吃饭吧，已经准备好了。”
看着餐桌上丰盛的饭菜，肚子很适时地发出咕咕声，江野行摸着自己的肚子，说：“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程蔚屿给他舀了两勺汤在空碗里，打开米饭放到他面前，“再睡就要变成睡美人了，得我吻醒你才行。”
坏情绪被他一句话扫空大半，江野行点点头，“嗯，你要吻醒我，不然我就饿死了。”
从破碎的情绪里剥离出来，在程蔚屿家里整理好了思绪，江野行就跟他说要先回家了。
“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情联系我...没事的时候也要联系我。”
江野行盯着程蔚屿，“嗯，学校见。”
江野行一个人在家住到开学前一天，期间林妍没有打来过一次电话，林妍应该知道他不会去H市办理入学，那她今天一定会回来。
果然，还没到中午，江野行坐在客厅里，林妍就就回来了，“明天开学了，我回来带你去H市。”
江野行呼出一口气，“我不会去H市上学，我没有理由转学。”
“我说过了，那个学校的教育资源更好。”
江野行好脾气地回复，“我也说过了，这根本不是你给我办转学的原因。”
听他这么说，林妍把包挂起来，坐到他对面，“野行，是妈妈不好，你们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现在分开对你们都好，如果以后你们还要在一起，妈妈会支持你们的。”
江野行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年轻，很知性，语重心长地娓娓道来，好像真的是在为他考虑，可这幅样子和他记忆里那个妈妈相差甚远。
“你不会的，你是要我先回到你安排好的路上。”江野行从林妍的眼神里看到了陌生，也许他和她记忆里的儿子也已经完全不同了，“只要我跟你走，时间就能冲淡一切，我会忘记程蔚屿，以后我就能顺理成章地走你给我规划好的路。”
林妍抬眸看着江野行，好像听到这些她也感到不解，她只好听着江野行继续说，“但是我不会跟你走，而且就算跟你走了，不论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程蔚屿。我没道理要转学，也没道理要程蔚屿跟我一起浪费许多年。”
说完这些，客厅里安静了很久，林妍似乎也很为难，她近乎央求着问江野行：“野行，要怎么样你才能跟妈妈去上学？”
“我不会去。妈，我在这里就能上学。”
看着软硬不吃的儿子，林妍感到黔驴技穷，“你学籍都不在这里，怎么上学？”
“你一直说如果爸爸在会怎么样，今天我也说一句，如果爸爸在，他不会不问我一句，就这么做，他也不会让你这么做。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爸爸走的时候，把以前的妈妈也带走了吗？”江野行回到自己房间里，疲惫感再一次席卷而来，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晚上，钟点工阿姨过来打扫，房门被剧烈撞击，阿姨跌跌撞撞地进来，江野行被她从半梦半醒间拉起来，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感知到不到身边正在发生什么，意识回笼过来的时候，他坐在一个很多年前的就坐过的地方，同一家医院的抢救室门口，医院里的陈列布置这么多年都没变，只是墙上多了一些时间的痕迹。
上一次在里面的是江湛，这一次是林妍。
抢救室门打开，医生说抢救及时，可以送到普通病房去了。江野行没有跟着站起来，他知道有家人在这里，他们会跟着去病房。
这是一个平和的夜晚，抢救室里没有人再被送进去，过道里越来越凉，医院的冷风吹得他没有力气站起来。
江野行被抱进一个有温度的怀抱，她说：“好孩子，别怪你妈妈，这些年她太苦了。”
“奶奶，回去休息吧。”
奶奶一下一下的摸着江野行的头和背，“我们野行不用这么懂事，好孩子，别害怕，奶奶陪着你。”
最后，江野行在奶奶怀里痛快地哭了一场。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江野行还是没去成学校。昨天他还在手机上跟程蔚屿说了一次明天见，现在却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发呆，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程蔚屿：出什么事了吗？怎么没来学校？
江野行：能有啥事啊，家里有点事，暑假又延长两天啦！
打完字眼前模糊，发送键还按了两次才按对，江野行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无声地笑了一下，向病房里走去。
林妍夜里的时候就醒过来了，环视了一周病房里没有人，只有从走廊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在昏暗的环境里她没有撑着太久，就又睡过去了。今天早上是江野行奶奶来陪着，林妍向她打听：“妈，野行呢？”
“今天不是开学吗，我昨天让他回去休息，他说他请两天假陪你。刚刚还在外面坐着呢，我让他吃早饭去了。”
“好。”
奶奶牵起林妍的手，说：“妍妍啊，这么些年，你给我们的我们都看在眼里，被太压抑自己了。”
除了林妍和江野行，还没人知道林妍要给他转学的事情，“妈，对不起。”
“哎，你对不起什么，是我们对不起你，你就算是去找自己的幸福都是应该的。”
“我...我放不下江湛，也放不下野行。”
“我都知道，小湛出了意外，我和他爸再怎么也能把野行再拉扯大，可孩子总归是和妈妈在一起更开心。”奶奶一边拍林妍的手，一边说：“可你这样，让野行怎么办啊？”
林妍的眼眶越来越红，真正的缘由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小湛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野行也是我的宝贝疙瘩，你也是我的好女儿，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让自己过得轻松点吧。”
“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对不起野行，这次是我做错了。”
“孩子，你也是第一次当人妻，第一次做妈妈，在我这里，怎么说都没有你的错。可你把自己困住了，也把野行拴住了。就算现在是你和江湛一起抚养他，他也有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要预设他的未来。不要觉得他做出不在你预料以内的事情就是错的，也不要觉得这样就是你一个人教育他的错。”
江野行进门的时候，林妍望着窗外，像是母子之间的感应，林妍转过了头。
“我去H市上学，等你好了就走。”
“野行，我...”听到江野行这么说，林妍觉得心里堵塞，“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那我可以不去吗？”江野行开玩笑似地问她，一分钟也没等到答案，“开玩笑的，说了跟你去就会去的。”
“野行，妈妈也不想逼你的，只是...”
江野行打断她，做了一早上的心理建设听到这句话轰然倒坍，“你只是在赌我不会让你这样伤害自己。”
最后一层和睦被撕开，亲情的裂缝已经没有办法再合拢了，江野行要把话都说完：“你不想我自责，不想我留下阴影，所以你才会叫做钟点工的阿姨在那个时候上门打扫。你不会真的自杀，因为你不会丢下我，但是你用这种方式来逼我妥协。”
最卑劣的手段被摊开来说，林妍反而觉得解脱，她喃喃自语：“是我错了，是妈妈错了。”
说完这些，江野行站起来要走，他看出林妍要问他，“我回家收拾东西，随时都能走。”
走到门口，走廊尽头的阳光从玻璃里折射进来，江野行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刺得生疼，他又朝病房里说：“妈，别再这样了。”
别再这样了，像是两把利器抵在身上，选择哪边都流血，不选却更痛，短短的一个晚上，他无数次撕裂自己，最后他能留住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