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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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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绝对不是做决定的好时候，就像对着购物车里仅剩一件的商品，总是有足够冲动的理由。对于昨天晚上也是一样，江野行告诉自己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放任自己的冲动。
凌晨发生的一切像一场高热，到白天还在灼烧江野行的身体。晨光爬上窗台，眼前刺亮，两人是如何在窗前纠缠，把窗帘带歪挂到旁边的椅子身上，还历历在目。
到最后，江野行已经累到不能自己洗漱，还不如醉酒的程蔚屿清醒，对于自己是怎么穿上睡衣的脑海里也没有记忆了。只有程蔚屿的一句句爱，一句句歉还在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江野行只微微一偏头就能看到程蔚屿，为什么还要说爱，又为什么要道歉呢？
程蔚屿就在身边躺着，睡着了手臂还是紧紧搂着江野行，就像怕他醒来就跑一样。
好累，跑了五年，不想再跑了。江野行轻轻翻动身子，背对着窗外的光线，面对着程蔚屿，又睡着了。
江野行醒来那么一点动静，程蔚屿就已经醒了。等江野行翻身面对着他又睡着的时候，程蔚屿才慢慢睁开眼睛。
在元旦周前的那个周五，程蔚屿在公司楼下看见了林妍。
两人挑了一个私密的餐厅，是林妍的意思，她怕离程蔚屿公司太近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饭桌上，林妍很少这么纠结，他们两之间要说的事情怎么开口都不算合适。
“阿姨，您想说什么都可以直接说。”还是程蔚屿开了口。
“我...我是为了野行来的。”
程蔚屿点头，“嗯，我知道。”
坐在林妍眼前的男人早已和学生时期全然不同，袖口的铂金袖扣泛着冷光，看得出来他压制着自身的气场。
“我是来道歉的。为野行，也为你。”林妍叹了口气，“高三开学前那场动员会，我看到你们在教室里。”
程蔚屿记得，也是在那次，程蔚屿时隔多年又一次见到江野行的妈妈，本以为他爸妈都会在，但那一次只有他的妈妈。
“回去我就给他转了学籍，他是不同意的，是我逼他的。”
程蔚屿停下转动茶盏的手，望向林妍，“为什么？”
林妍以前始终觉得，江野行是在成长过程中缺乏父亲的关爱，才会对感情认知出现错误，选择了同性恋人，所以她当年才以死相逼都要带江野行换一个城市，硬生生分开两人。
江湛的离开让她太紧张江野行的成长，以至于到了病态的地步。
现在她才发觉是自己错了，江野行和程蔚屿，就算都换一种人生，还是会相爱的，她让两个相爱的人平白因为她的错误浪费了这么多年。
“以前我和他爸爸太美满了，我经常想这么圆满的家庭真的是我拥有的吗？”想起江湛，林妍还是会眼眶发红，“后来，他爸爸走了，我总以为他是要长成我们曾经一起想象过的样子的，但都是我自己钻牛角尖啊。就算他爸爸还在，他也是要走自己的路的，他有他的人生，江湛才不会剥夺他选择的权利。”
说到这里，林妍快要词不成句，两只手都抹着眼泪。
“叔叔，什么时候走的？”程蔚屿停顿了一下才问出口。
“在也行十一岁的时候，很久了，久到我都觉得以前那些日子是我的上辈子了。”林妍好像真的在回顾上辈子一样，望着房间的角落。
十一岁，那就是六年级的时候，江野行的爸爸就去世了。
程蔚屿捏着茶盏，手上青筋暴突，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的手在颤抖。
程蔚屿以为被爱浇灌长大的孩子，他们身上有种明亮的坦荡，像阳光下舒展的枝叶，不躲不藏。江野行就是这样的，程蔚屿以为他会一直在父母完整的爱里长大，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就算在风雨中，江野行也会像旺盛的枝叶一样仰起面庞，他不会选择逃避。
程蔚屿以为他在逃避，以为他每一次的转身离去都是在退缩，以为他遇到困难连爱都不敢坚持，轻易松开了手，所以才会一次两次地说他是胆小鬼，江野行不解释，不辩白，甘愿被程蔚屿埋怨。
而程蔚屿现在才知道，江野行背着他走的每一步，指甲都陷进了掌心里。原来江野行不是胆小鬼，他才是最勇敢的那个，只是命运喜欢捉弄付出真心的人，明知道要失去，还是只能放手。他不是不爱了，是不能继续爱了。
林妍不知道程蔚屿心里的风暴，她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如果你对野行还有感情，那你别怪他，他没有错，他当初是选了你的，是我的错。我和江湛尝够了甜头，上天却带走了他，我偏要把我的意愿强加给我们的儿子，你们之间的苦都是我带来的，让我来赎罪，从此以后你们就都是坦途了。”她抽了纸擦去眼泪，妆容看起来还是精致完好，“如果你已经往前走了，阿姨也希望你未来能够幸福，耽误了你的人生，这是野行的心结，但不是他的错，希望你能原谅他。”
程蔚屿突然恨自己恨得要发狂，他和林妍本质上是一样的，都以为江野行活在自己的想象中。程蔚屿想自己又凭什么能接受林妍的道歉，他们两都应该给江野行道歉才对。
他是怎么敢怪江野行，怎么敢埋怨江野行的。
程蔚屿一直没有说话，最后问林妍要了江野行的地址，林妍就知道他的选择了。
离元旦不到一周，票全都售罄，最近的也是1号当天最早的一个航班。最后一丝理智拉着程蔚屿，才能让他压下不管一切现在就要见到江野行的冲动。
现在眼前的人就在他的怀里熟睡，让程蔚屿想到了高三开学前的那次，江野行在他家睡了一觉，什么也没说，那个时候他有多难受呢，一直通红的眼眶却还要忍住，连崩溃都是静音的。
程蔚屿让自己更靠近他，鼻尖和鼻尖挨在一起：江野行，宁愿我恨你，也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吗？你以为恨比爱容易放下吗？也许是吧，但是我从来没恨你，我一直都爱你。
江野行再次醒过来就是下午了，床上已经没有另一个人了。自己的衣服被叠好了放在床头，江野行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换上。整个屋子的格局他都很熟悉，一如从前。从二楼下来到一楼，程蔚屿好像不在家。
江野行在沙发上捞起自己的围巾，准备离开，余光看到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绿枝，是昨天没有的。上面挂了一张卡片：饭菜在厨房保温，吃了再走吧。
一夜体力过度消耗，江野行没有纠结，进厨房把饭吃了。
荒唐的一夜过后，不用立刻面对程蔚屿，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程蔚屿就站在书房里，没发出动静。昨天晚上两个人都有冲动，他知道江野行需要一段时间整理自己。他看着江野行出门，穿着深灰色的羽绒服，把围巾在自己脖子里绕了两圈，从程蔚屿的角度看下去，像动画片里面拟人的小动物。
江野行在花园里环顾了一周，似有所感地抬了头，程蔚屿侧过身子站到窗帘后面，反应过来自己幼稚地举动又忍不住笑了笑。再一次望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没人了，只有被人走过时带动的枝桠还在摇晃。
程蔚屿想到自己常常端着咖啡站在办公室窗前出神，公司楼下的广场上有两棵树，一棵四季常青，另一棵在冬季只有崎岖的枝桠，寒风穿过它的骨骼，春天又会爆出鲜嫩的新芽，一年比一年苍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