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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代文里的斯文败类知青(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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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臻回过神,身旁的女知青李红英正歪头看他,草帽下露出一双带着询问的眼睛。
“顾知青?”她伸手在秦臻眼前晃了晃,“你考虑好是去林村长家,还是……”她压低声音,朝农场的方向努了努嘴,“周晏那儿?”
晒谷场上不见人影了,秦臻眼前又闪过原剧情里顾明城返城那天抛弃林小河的场景,心下一沉。
“我去农厂。”秦臻听见自己说。
李红英听到这个答案明显愣了一下,反复确认道:“你确定?”
“我确定。”秦臻点点头,扬起手里画着简易路线图的信封,转身前往农厂的方向走去,没看见背后女知青复杂的眼神。
秦臻推开农厂旁住房的铁门时,院子里空无一人。
农药桶东倒西歪地堆在墙角,铁锹和镰刀散落一地,上面沾着干涸的泥浆。
西侧有间低矮的砖房没锁,风一吹房门就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屋内比想象中更乱,木板床上堆着沾满机油的工具,墙角摞着发霉的农技手册,床头的小木桌上摆着的搪瓷缸里泡着半杯早已凉透的浓茶。
秦臻面不改色的放下行李,挽起袖子开始收拾。
他擦净了蒙尘的电灯,将散落的工具归位,又用井水冲洗了积灰的地面。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已经黑透了。
院子里始终静悄悄的,屋子的主人周晏始终没有出现。
秦臻走到院子里用晒过的井水冲了澡,换上干净的棉布衬衣准备上床睡觉。
床板很硬,但铺上自带的棉絮和床单后勉强能睡。
他刚合上眼,房门就被人猛地踹开。
“谁准你睡这儿的?”
一道黑影压下来,秦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揪着衣领拽起,黑暗中他看见一双阴鸷的眼睛。
“滚下来。”周晏声音沙哑,手上的力道大的惊人。
顾明城这具身体足有一米八八,周晏看起来没他高却能硬生生将他拎起来。
“想睡觉?自己打地铺去。”
床板在厮扯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秦臻踉跄着跌坐在地,后腰撞上搪瓷脸盆,在寂静的夜里炸开刺耳的哐当声。
周晏已经甩开他,正粗暴地扯下秦臻刚铺好的床单。
他随手将被子团成一团扔到地上,正好扔在秦臻的身边。
周晏不耐烦道:“记住,这里没有多余的床。”他踹了脚下的地面,“只有这个。 ”
秦臻被推搡得眼前发黑,指尖在潮湿的地上摸索着什么。
忽然,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周晏嫌弃的“啧”了一声,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眼镜,动作粗鲁地掰开镜腿,直接扣在秦臻脸上。
冰凉的金属镜架重重压上鼻梁,秦臻疼得“嘶”了一声,周晏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四眼仔连路都看不清?”周晏居高临下的嘲讽。他鼻梁高而直,唇薄,唇角天生微微下垂,皮笑肉不笑时显得格外冷戾。
“要不要给你找根导盲棍?”他扫过秦臻被镜框擦红的鼻梁,吐槽了句,“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娇气。”
秦臻抬手扶正眼镜,他生得温润,眉眼如画,瞳色浅而清透,镜片后的睫毛长而密,垂眸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指节蹭过镜片时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周晏,试图讲道理:“周同志,我住这是公社的安排,你不应该这样不讲道理。”
“公社?在我这我才是道理。”周晏冷笑一声,压根不将这话放眼里,慢慢俯身逼近,膝盖重重压上秦臻的脊背,“要不你猜猜,为什么之前来这住的知青,最后都哭着求着公社调走?”
“松开。”秦臻的声音很轻,落到周晏耳朵里却像在是挑衅自己。
周晏眯起眼:“凭什么?”他眉骨锋利,眼尾上挑,看人时总带着三分不耐,像是随时要骂人。
秦臻直视他,“就凭你不敢真的动手。”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你找死。”周晏的拳头带风袭来,却在距离秦臻的鼻尖寸许处硬生生停住。他的手臂剧烈颤抖,青筋暴起。
秦臻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周晏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他脖颈线条凌厉,喉结突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响。
秦臻镜片后的眼睛泛着冷冽的光,那眼神太熟悉了,像极了他记忆深处某个挥之不去的影子。
“秦臻……”
这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周晏自己都愣住了。他触电般松开钳制,踉跄着后退两步,小腿一不小心撞上床头柜。
一本厚重的日记本被震落在地,谁都没能察觉到。
秦臻的眼里浮现出疑惑,周晏脱口而出那声呢喃他并没有听清。
周晏突然暴怒地掀翻了椅子:“操!”他狠狠踹开脚边的东西,表情有些狰狞道:“你他妈……为什么……”
后半句话哽在喉间。
他死死盯着秦臻的侧脸。
二十七年了,该死的,那人为什么还不出现。
“滚出去。”周晏的声音突然平静得可怕,“今晚别让我再看见你。”
秦臻沉默的关上房门,在院中的一处靠墙的角落合衣躺下。
夜深了,潮湿的露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衬衫,不时还有小飞虫在耳边嗡嗡。
夜里每隔半小时,西边那间房子里还会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周晏显然也没睡。
天刚蒙蒙亮时,秦臻被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
他睁开眼,看见周晏正弯腰在井台边漱口。
晨光中,男人凌乱的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肌理往下滚,被他随手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锋利的眉骨,显然是刚冲完凉。
周晏抬手去拿搭在椅背上的毛巾擦拭着裸露的上身。
他肩宽腰窄,身上覆着一层薄而匀称的肌肉,不是刻意练出来的块垒,而是常年劳作淬出的精悍。水痕从锁骨滑到胸膛,再沿着腹肌的沟壑往下淌,最后没入松垮的裤腰。
“咕噜——”腹腔深处传来抗议般的鸣响,秦臻幽怨的扫了一眼肚子,昨晚睡得早,再加上他并不精通厨艺,所以空着肚子一直到现在。
不远处的周晏好像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他走进房间迅速套上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背心。
出来时,重重的将一个新的搪瓷缸和牙刷扔在井台上,“不要了。”甩下这句话就抬脚往外走。
秦臻靠着墙慢吞吞的站起来,走到井台边洗漱。
院子外传来泄愤似的踢桶声,接着是菜园篱笆被粗暴扯开的响动。
十分钟后,周晏带着一身露水回来,他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随着动作绷出漂亮的弧线,青筋在皮肤下若隐若现。怀里还抱着几颗沾泥的小白菜,指节处沾着掐断菜根时留下的青色汁液。
走进厨房,他故意把菜摔进洗菜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身旁秦臻的衣袖。
“看什么看?一边去。”周晏恶声恶气地往盆里舀水,“老子自己饿了。”
秦臻嘴角微扬,默不作声地蹲到灶口前。
他拿着黑漆漆的火钳将几根半干的柴塞进灶里,又用火柴引燃报纸,小心地将柴火搭成空心结构。
火苗渐渐旺起来,映得他镜片后的眼睛暖融融的。
灶台边,周晏切姜的动作顿了顿。他敏锐的看见秦臻挽起的袖口下,小臂被火星烫出几个红点。
腹议了句:怎么这么娇气这人,真是……
铁锅里的水开始冒泡,蒸汽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视线。
“火太大了。”周晏突然从上面扔下来块湿抹布,“城里来的连烧火都不会?”
秦臻没接话,接住抹布,上面有些油腻。他面不改色地垫在手里,继续往灶膛添柴。
锅里翻滚的水花声中,混进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不一会儿,煮好的面条从锅中传出诱人的香味。
周晏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面重重搁在一旁掉漆的木桌上,汤水溅出几滴在斑驳的桌面上。
他推给秦臻的那碗明显卧了个荷包蛋,蛋黄半凝固着,在清汤里微微颤动。
两人相对坐着,一个像淬了火的刀,一个像落了雪的竹,截然不同,却又莫名相称。
“吃。”周晏短促地命令,自己先埋头呼噜了一大口,烫得喉结滚动。
秦臻用筷子尖轻轻拨开翠绿的菜叶,发现面条下面藏着的荷包蛋,他抬眼看向对面,周晏正恶狠狠地咬断一截面条,仿佛跟食物有仇似的,脸颊随着咀嚼鼓鼓的。
厨房里只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和灶膛里余火的噼啪。
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秦臻忽然伸出筷子,将自己碗里的荷包蛋夹到周晏碗里。
“你他妈搞什么。”周晏的筷子猛地戳进碗底,怒气冲冲的抬头,却在看到秦臻镜片上沾着的灶灰时顿住。
这个角度让他想起昨夜拳头停在对方鼻尖前时,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
秦臻若无其事地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镜片:“谢谢你,不过我不爱吃鸡蛋。”
这个年代的粮食有多珍贵他是知道的,怎么能凭白占人家便宜。
在这物资匮乏的年代,哪有人不爱吃鸡蛋的,无非是讲客气。
周晏把荷包蛋又夹回去,这次动作轻了很多:“少废话,吃饱了好有力气帮我干活。”
“谢谢。”秦臻不再拒绝。他执筷的姿势很标准,拇指与食指轻轻扣住竹筷中段,无名指虚托在下方。
他挑起几根面条,在碗沿轻轻一靠,沥去多余的汤汁,才送入口中。咀嚼时下颌的线条微微起伏,连吞咽声都几不可闻。
热气氤氲中,周晏看见他镜片蒙上白雾,便下意识要摸口袋里的纸巾,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转去抓辣椒罐。
秦臻却已摘下眼镜,露出那双让周晏莫名烦躁的眼睛。
没了镜片的阻隔,那人垂眸吹凉热汤的模样,像极了旧课本里矜贵的仕女图。
“矫情。”周晏“嘭”一下,把辣椒罐砸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震得秦臻碗里的清汤荡出涟漪。
但当他余光瞥见对方用筷子尖将葱花整齐拨到碗边时,突然想起一个人,那人有严重的洁癖和强迫症,吃饭时毛病尤其多,烫的,冷的,调味的葱姜蒜都不吃。
秦臻忽然抬眼,眼尾微微弯起,他唇色很浓,唇角天生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带着三分温柔。整个人像是被月光浸透的玉,干净得晃眼,正捕捉到周晏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周晏的筷子“啪嗒”落在桌上。
秦臻用筷子尾轻轻点了下周晏的手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面要坨了。”
偷看被人抓包,周晏面子有些挂不住,佯装生气道:“要你说。”随后胡乱抓起辣椒罐往自己碗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