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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被打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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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琅没说话,只是用戒尺轻挑起林稚的指尖抬高。
他知晓林稚女红极佳,听闻她母亲是远近有名的绣娘,她自然也袭承了这门好手艺。
一双手柔嫩如羽、细白光滑,平日里用牛乳珍珠粉娇养,水葱一般的指甲也莹润如玉,用来劈丝分线再合适不过。
只可惜他心无波澜,也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
戒尺久久不落下,林稚的一颗心都乱成了错曲,既怕又盼。
“躲什么?”
林稚手上一颤,情不自禁地蜷了蜷手指,眼圈泛红。
“琅表哥,阿稚知错了。”
裴琅扫了她一眼,林稚那张完美端庄的脸上难得有了如此生动的表情。
将微凉带润的竹木轻搁在她手心上,裴琅慢条斯理道:“前月给你送来的书册批注细看了吗?”
林稚忍着哭腔点头,“看,看了,表哥批注详尽......唔!”
“啪”的一声脆响落下,林稚肩头一抖。
裴琅的手抬得并不高,却用劲很巧,掌心眨眼间红透却不会刹那间剧痛,而是从酥麻到痒痛。
那股痒意一直蔓延到林稚心尖上,连忙咬紧下唇制止溢出的痛哼。
裴琅的淡漠眼神从她忍痛的芙蓉面上巡过,却敏锐察觉出了异样。
“扯谎,前月我忙于公务,没空批注。”
“方才那一下是罚你课业不勤,这一下......”
裴琅舒展扬眉,稍稍拖了些腔调。
“啪!”
“这一下,罚你扯谎欺师,不知悔改。”
这一下的力道比之前更足,林稚的两颗泪珠径直砸在了宽袖上,疼得她直抽气。
夏日午后的熏风带着闷气,像是燎原的火,拂过她滚烫红肿的掌心烧得更烈。
可心中却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细细的隐秘情绪,轻得她似乎抓不到,却又无法忽视。
透过泪幕,朦胧中的裴琅剑眉冷目,下颌绷直尽显威严,可那双冷眸中只有自己,莫名多了几分异样的吸引力。林稚原本就畏他,如今心中有了异想更是不敢抬头去看裴琅。
“不许哭。”
“今日只是小惩大戒,若是日后再生此事,莫怪我心狠。”
“走吧。”
林稚犹豫过后收回手,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将红肿的手心朝向里侧,对着裴琅规矩行礼后,裙袂翩跹地离开了此处。
仿佛方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裴琅掀开食盒看见了那碗盛着冰块的梅子汤,眼神却比碎冰还凉。
薄茧大手从尾至头顺摸到戒尺方才敲打林稚的部分,竹木上似乎还残留着丝缕淡香,却也随着他的动作消散不见,被抹除干净了旁人的气息。
啪的一声,裴琅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涨红却无所感的掌心,轻嗤一声。
“娇气。”
但此女城府之深,即便是丢脸也不肯轻易袒露弱点。
这样的人盯上那头脑简单的裴明礼,只怕是吃了人都不会吐骨头。
春桃两人立在岚雪阁外,表情透着隐忧,“小姐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会出什么事罢?”
话音才落,两个丫头就听见了大门吱呀开合,林稚红着双眼跑了出来。
两人被吓得不轻:“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裴明礼找来时,才进院门就听见了院中林稚呜呜的低泣声。
“这是怎么了?”
看着两个丫头抓着凉绢子给她擦手,裴明礼这才看清林稚的左手掌心都红肿起来。
“这不会是,兄长罚的吧?”
林稚的眼泪止不住地流,痛也不十分痛,只是觉得丢脸。
她本就不讨裴琅欢心,可今日被他如此揭穿看透,心中酸涩紧揪在一起。
但这事错了就是错了,她认,被罚也是活该。
见她哭得伤心,裴明礼上前一步扶着她的额头让她仰起头来。
“哭多了坏脸,仰头就忍回去了。”
林稚看着入眼的湛蓝天空,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闷着嗓音道:“二表哥来是有何事吗?”
看着不再哭了,裴明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半月后就是母亲的生辰,从前我都没能在家,这次难得赶上。”
“我心想给母亲好好庆祝一番,可我是个粗人,也不知该如何讨母亲欢心......”
青年蜜色硬朗的面孔上闪过一丝为难:“贺礼一事还要有劳表妹了。”
林稚的眼睫还湿润着,说起姑母生辰,她又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好。”
“能为母亲生辰贺礼真好。”
“我母亲和姑母生辰相差无几,可我却再也没有这个福分了,这世上只剩下我独身一人了......”
裴明礼看过去时,只看见了林稚微抬起头的纤细脖颈。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他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光,明明知晓表妹幼失怙恃,还在她面前说这些。
看着表妹闪着泪光的双眼,巨大的愧疚和责任感席卷了他,竟一时昏头伸手盖住了她的手背。
“阿稚!莫要伤心,若是你情愿,表哥愿做你的依靠,照顾你一世!”
林稚动作微顿,表情有些意外。
而春桃夏樱两个小丫头早就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识趣得很。
裴明礼说出口就有些后悔自己唐突了,却看见林稚破涕为笑。
“表哥这话可当真吗?”
少女的眼神晶亮,仿若夜色星子。
裴明礼想到了好友的话,娶妻娶贤,表妹性子温婉孝顺,还知根知底。
他迷茫的眼神逐渐坚定,“嗯!若你情愿,日后便不再畏惧什么陆小侯爷、郑小公子。”
“有表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林稚杏眼弯弯,眸中的笑意染上了几分真切。
入夜后春桃进来掌灯,替小姐换下了已然昏暗下来的蜡烛。
她看着烛火下专心绣着观音图的林稚,有些心疼地劝道:“小姐,夫人的生辰还有半月,这观音图就剩下一些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夜里伤眼手还伤着,明儿再绣吧。”
林稚手中动作不停,“幸好伤的不是右手,无碍。”
“对了春桃,让你去问的檀香掌柜的怎么说?”
春桃连忙喜笑颜开:“小姐当真是神机妙算,奴婢今日去问,恰好掌柜的说明日就上货了。”
“若是早一日去都会失望而归,小姐您莫不是仙女下凡?”
林稚抿唇有些羞赧的笑笑,“油嘴滑舌,好了快去歇着吧。”
“明日你和夏樱随我出府把香买回来,趁着这些时日好熏香。”
看着小丫头雀跃地关上门,林稚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
她借着烛火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过去了半日,却还是有些发涨。
她早就知晓裴琅瞧不起她,当她是上不得台面的丫头,却没想到他会如此。
回想起白日里落在手心上的戒尺和裴琅疏离冷淡的表情,林稚咬住了红唇,心旌摇曳。
但发觉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她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
“这可是你的半个先生!平日里留了这么多的课业还嫌不够吗?”
眼神移向了桌案上半人高的书册,林稚心中的那点萌动又被强压了下去。
裴琅那样的人,即便是尚公主都委屈了他。
只盼他还顾念一丝亲情,在她与表哥成婚后能高抬贵手。
翌日一早,林稚就觉着天色有些发阴。
皱眉让夏樱回去带着伞。
“今日去香坊早些回来,只怕午后要落雨了。”
临行前,林稚秀眉为粗提裙的动作一顿,偏过头嘱咐。
“春桃,你去知会玉漱一声,姑父和两位表哥都入宫上朝去了。今日天色不好,叫府上的小厮套了马车在宫门口候着。”
“诶!”春桃一路小跑进出后,主仆三人这才上了马车。
京中贵女大多喜爱香粉,但这香坊只上熏香,也没甚新意,以致坊内也没几个人。
裴府的马车才停下,香坊掌柜就笑着迎了出来。
“林小姐来得正巧,您要的檀香到了,快请。”
林稚被夏樱扶着,浅笑点头。
盯着衣袂翩跹的少女进店,茶楼二层的人搁下了手中的茶杯,嘴角轻挑。
“掌柜的,这价可不是之前你与我说的,怎么能坐地起价呢?”
看了熏香十分满意,林稚才叫春桃给银子却被掌柜的告知涨价了。
儒雅男子笑眯眯地盯着她:“林小姐,这熏香整个京城只有咱们家有。”
“若您嫌贵,那不买就是了。”
林稚捏紧了垂在衣袖里的手,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从春桃手里拿过荷包把银子放在了他面前。
“把你们家所有的檀香都给本世子包起来。”
青年懒散轻挑的嗓音从门外传进来,林稚的脊背倏地一僵。
掌柜看见陆珏,笑得见牙不见眼:“小侯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可陆珏连一个正眼都没给他,径直走到了林稚面前。
林稚垂下眼,盯着陆小侯爷暗金纹绣的锦袍,忽然想到裴琅也有一身差不多的,可同样的衣衫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却是天壤之别。
“阿稚妹妹,今日来香坊怎的不叫上我一起啊?”
“若不是本世子早早在这等你,只怕都错过了与你相见......”
陆珏虽然长得阴柔俊秀,虽是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尚未及冠的年纪,后院里就有了三房妾室。
如今圣上病重,京中还有传闻陆侯身份尊崇、英勇谋略,比起如今太子要更加适合坐上皇位。
林稚本就厌恶陆珏孟浪,更何况前些日子裴明礼也被他连累受罚。
林稚压下了面上的嫌恶,表情淡然地行礼后要走。
手腕却被陆珏伸手握住。
“阿稚妹妹如此未免太不给本世子脸面了吧?”
陆珏贪色轻挑的眼神在林稚身上扫过,嗤笑开口:“你不过就是寄住在裴家的孤女,难不成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
“就是裴琅在本世子面前,也要恭恭敬敬!”
两个丫头急得冒汗,林稚心中发沉,余光却看见那香坊掌柜竟想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