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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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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跟着黄一昌走了十几分钟,村支书见席尘和李从都不怎么聊天,自己也识趣地不问,只是和马原说话。内容不外乎就是请组织放心,村里的违法犯罪知识科普也没落下,保证村里的待业青年、失业游民和无业老年群体不会再做出任何违法犯罪的事情......
马原看起来也是听惯了这些场面话的保证和工作汇报,也没和附和几句。
席尘一路看过来,倒是对村里的经济情况有了大部分了解,大路虽然做了水泥硬化,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是红砖的水泥两三层天地楼。但是硬化并没覆盖整个村子,好几条小路都还是泥路,甚至还有没有推倒的泥房。
倒是没见几个年轻人在村子里,几乎都是中老年人和儿童。
黄一昌抬起手指着右边一栋喷了外墙的白色三层天地楼道:“那就是黄明家。”
“哦哟,领导,黄明和黄贵这两兄弟啊把两个人的宅基地都拿来建成那栋天地楼了,那时入新家还请我去了呢。你们都不知道有多气派哦,装修得跟别墅一样,客厅挑高的吊灯预埋件可重了,我当时还和他说,你们两兄弟真有出息,可算是让父母扬眉吐气了!”
黄一昌回想起黄明、黄贵入新屋那天,路口的鞭炮响了一个小时,红色的纸屑铺在地上足有三厘米厚,烟花礼炮的炮桶让村里的老人捡去卖了好几百块。
院子里的大炉子烧的红红火火,刀和骨头在案板上震动得乓乓响,油锅沸腾的声音,碗碟碰撞的当啷声,汤水咕噜冒泡和噼里啪啦的柴火声,哄闹的谈话和笑声,都构成了黄家两兄弟喜悦的乡村村调。
“肥仔明,你们两兄弟可算出人头地了哈,你爸妈总算是扬眉吐气了。”黄一昌左手夹着烟,抬头看着面前的新房抬手挥了挥,右手拍了拍黄明的肩膀。
黄明笑着给黄一昌点火道:“昌哥,吃好喝好啊,今年去给他们上坟我总算能让他们高兴高兴了。”
他真是好久没见这两兄弟那么高兴过了,两个人最后硬是把他留下来喝,一边喝一边把这些年爸妈被人白眼和嫌弃的委屈全部释放了出来,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痛哭流涕,情绪激动地述说着这些年自己家的穷困。幸好,他们都熬过来了。
李从听到黄一昌的话,问道:“黄支书,黄明两兄弟经常被欺负吗?”
黄一昌答到:“你们不知道,这两兄弟的妈是个哑巴,爸呢是个跛子,两个人出去工作都没有人收,只能靠老天爷赏饭,守着地里的庄稼养活一家四口人。虽说生了两个小孩都是健康的男孩,但是吧,村里的小孩都欺负他们,受家里老人影响都说他们家风水差及了,说不定以后他们也没有出息,也得穷一辈子。”
“那这跛子和哑巴怎么就是风水不好了?这些不都是生理缺陷而已?”李从不敢相信村里的迷信霸凌居然这么猖狂。
“诶,那都是老人教的,老人嘛,思想都还在解放前,就是迂腐落后的。”黄一昌答到。
马原这时候发声,道:“所以为什么国家必须要大力落实九年义务教育,封建迷信的迂腐毒害的不只是本人,还有家人小孩,甚至会让其他人的人生陷入童年的阴影,影响心理的发育和健康。”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黄明家门口,抬眼望进去,那一栋天地楼还真是气派,没有小一百万也建不成,院子大而空旷,能并排停下五辆车。
黄一昌看了一眼铁门,疑惑道:“咦?怎么没上锁?难道他们两兄弟回来了?”
席尘道:“开门进去,叫人。”
他侧头对李从小声提醒道:小心点。
他又给马原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注意保护自己,顺道看好黄一昌。
黄一昌叫了几声见没人应,说:“真是奇怪了,铁门又没锁,叫人又不见人应。”
席尘对着他们道:“小马你和黄支书留在外面,李从和我进去。”
他说完走到门前,往下压了压门把,把门开了一个小缝,侧着身子走了进去,进门的一瞬间他快速扫视着整个客厅,没有人。
他脚步轻盈,没发出一点声响,径直往后面的厨房走去。一楼的布局简单,进入客厅就是电视背景墙做成的隔断,通往上一层的楼梯就在右手边,隔断后是分成储物间、厨房和洗手间的三个区域。
他站在储藏室门口,推开虚掩着的门口,快速扫了一眼,没人。
开着门的厕所,也没人。
厨房的玻璃门开着,从外门能看到流理台上放着的鸡蛋、青菜和挂面。
既然人不在一楼,那只能在二楼了。
他走上楼梯,李从跟在他的身后,两只眼睛警惕地看向楼上的环境。李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自己的风吹草动让黄明逃跑或者应激。
他们上到二楼,发现楼上的房间都关着门,他直直朝向最好的房间走去,李从不明所以,但是他又不敢出声,只能跟在席尘的身后。
到了那房间门口,示意李从走到门的另一边,抬眼看向他。
准备好了吗?
李从朝他点了点头,他拉下门把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口鼻处捂着一块毛巾。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血已经随着衣物晕出一大块深色阴影,他转头叫道:“叫人上来,马上送他去医院!”
李从道:“是!”飞快转身跑下楼梯,叫人去了。
席尘上前,摸了摸黄明的颈部:还有搏动!他拉起旁边的被单把刀和伤口裹住,拿起那毛巾闻了一下。
是□□。
他看向房间的窗户,纱窗被拉开了。他快步走过去,发现房子后的玉米阵地里正由近至远地向远处有频率地抖动,他从楼上看下去,刚好看到一个人头快速移动着,他毫不犹豫地跨上窗口跳了下去。
三米多的层高,急速下降的瞬间,身体失重,风把他的外套吹鼓,快到地面时快速调整姿势顺势往前翻滚,迅速站起,追向那跑动的身影。
席尘本想喊住那人,不想翻滚那下从鼻子吸进了扬起的黄土,呛得喉咙发痒,只能咳嗽两声,喊道:“站住!”
那人听到声音,倒是没被惊住,铆足了劲往前跑。就要跑出玉米地,到无掩体的村路前,哄的一辆摩托车从远方开来。
席尘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打算一个飞扑把那人扑倒,咻的一声,没想到从左前方飞来了一个石子,他侧头一避,放弃了扑倒。
这就让那人抓到空子,抓着摩托车的车尾跳了上去。席尘追了两分钟,意识到自己的两条腿真是赶不上机械做功转化成的动能,只能停下看着远离自己的那辆无牌摩托车直喘气。
艹!他心道,今晚回去得用两张试香片!他拍拍身上的土,用力咳出肺里的灰尘。拿出手机给李从打去电话。
“人怎么样?”
李从和马原在后排按着黄明的伤口道:“席哥?支书开车带着我和小马警官正往卫生院赶呢。”
“把扩音打开,”席尘边往回走边道,“小马,捅伤黄明的人有同伙,两个人骑着一辆无牌摩托车跑了,一个穿着军绿色T恤,开车的那个穿黑的,都戴着口罩看不清脸,让所里关注监控看看能不能发现那两个人的踪迹顺便叫痕检去黄明家里查查。务必保护好黄明的安全,我马上就到。”
他挂断电话没有马上回到镇上,而是回到黄明的卧室,看看能不能发现嫌犯留下的线索。他蹲下翻看黄明摊在地上的行李箱,除了几件衣服和几万块钱现金,再没有其他东西。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走下楼去又四处搜寻。
手机也不见了?
席尘到了镇上的卫生院,看到李从和马原都在手术室的门口等着,他看着亮着的工作中的牌子,靠在墙上思考起来。
看来黄明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中,那为什么不在临都得时候就把他灭口了呢?
他从头捋了一下案件的经过。
先是罗客芒撞上张万顺发生交通事故,后来发现张万顺的死因其实是中毒。根据监控发现罗客芒在阿明收费站打工,顺势找到黄明;监控发现黄明进了张万顺家拿走他的降压药,把药品销毁后跑回了老家,第二天被人迷晕后腹部中刀。
手机振动隔着外套的口袋传到皮肤,他看着尾号4666的临都号码,没印象。
“喂?”他接起来。
“没受伤吧?”闻松川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啊?哦,没有。”席尘才反应过来号码的主人是自己的领导。
闻松川从他的语气听出了疑惑,道:“你没存我号码?”
席尘心道:没存啊,那咋了?
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有什么事吗?领导。”
闻松川也不再调侃他,说:“那厢式货车上的血迹检验出来了,犯罪基因库里没有匹配的结果。已经联系市医院的救护车过去了,黄明一出手术室生命体征平稳就立马转院。”
“行,我和李从跟着救护车回去。”
刚挂电话,黄一昌就从外面拿着几个包子和几瓶水走来。
“各位领导,你们这趟来还没能好好招待你们,又出了这事,先吃点垫垫肚子,真是招待不周,领导们见谅。”他语气诚恳,双手递过包子和水。
刚好大家中午都没吃饭,这会也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接过包子就吃了起来。
直到晚上九点,洗席尘才从医院回来。
他洗完澡,从柜子上挑了一瓶木质清竹和一瓶海洋柚木的香水,喷在试香卡上,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躺在床上。
每当自己觉得能做到最好,却事与愿违时,总是会陷入自我检讨和自我责备的情绪里。只有在香水中的分子通过空气与自己接触并融入皮肤,他才得以放松。
他自己看过书籍,查过资料,才明白自己陷入了过度自责的心理状态。或许只有抓到“锁匠”,自己才能回归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