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信任危机 ...
-
霞飞路的法国梧桐开始落叶时，林砚之收到了地下党的紧急召集令。
安全屋内的气氛比往常凝重。沈清瑶站在窗前，背影绷得笔直。老吴不停地摆弄着他的怀表，咔嗒咔嗒的声音像倒计时般令人不安。连一向乐观的阿强也沉默不语，只是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出什么事了？"林砚之脱下沾满煤灰的码头工人外套，手指不自觉地碰了碰后腰那把刻着"护林"的手枪——卡尔给他的礼物，三个月来从未离身。
沈清瑶转过身，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我们收到可靠情报，德国军方正在与日本交换一份重要名单——所有在华反纳粹人士的档案。"
林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卡尔提到过的"黑鹰名单"？
"来源可靠吗？"
"杨会计叛变前接触过的内线。"老吴插话，"名单一旦落入日本人手里，我们在租界的所有联络点都会暴露。"
沈清瑶走到桌前，摊开一张手绘地图："柏林派来的盖世太保特使海因里希少校后天抵达上海，专程护送这份名单。我们必须在他与山田交接前截获它。"
林砚之研究着地图上标记的路线："有具体行动计划了吗？"
"这就是问题所在。"沈清瑶深吸一口气，"我们需要确认交接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向林砚之，"而你是唯一能接触到核心情报的人。"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砚之慢慢直起腰："什么意思？"
"那个德国军官。"沈清瑶一字一顿地说，"冯·施泰因。根据监视报告，他最近频繁出入日军情报部门，很可能参与了这次交接的安保策划。"
林砚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柄："你们要我...向卡尔打听情报？"
"不只是打听。"老吴难得严肃，"组织需要确认他是否真的在帮我们，还是双重间谍。最近三次行动失败都与他提供的情报有关联时间点。"
"不可能！"林砚之脱口而出，"他救过我们那么多次！小翠、药品、南京的证据——"
"正因如此才更可疑。"沈清瑶打断他，"一个德军高级军官，凭什么冒死帮敌人？除非有更大的图谋。"
林砚之的胸口发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过去几个月与卡尔相处的片段在脑海中闪回——雨夜公寓里的拥抱，卡尔日记里那些用笨拙中文写下的思念，枪柄上刻着的"护林"二字...
"你有什么证据？"他艰难地问。
沈清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自己看吧。"
文件夹里是几张偷拍的照片和一份翻译好的德文文件。照片上，卡尔正在与山田少佐交谈，两人表情严肃。最令人不安的是最后一张——卡尔与一个陌生德国军官握手，那人袖子上清晰的盖世太保鹰徽标志。
"这是..."
"海因里希少校，上周秘密抵沪。"沈清瑶冷声道，"你那位'朋友'是第一个去拜访他的人。"
林砚之翻开文件，那是一份德文情报的译文，内容是关于上海地下党活动区域的详细描述，包括三个尚未被发现的秘密印刷厂。文件末尾的批注让他血液凝固："来源可靠，建议立即行动。——K.v.S"
K.v.S——卡尔·冯·施泰因的缩写。
"这不可能..."林砚之的声音嘶哑，"他绝不会..."
"事实就摆在眼前。"沈清瑶按住他的肩膀，"砚之，我知道你们之间有...特殊关系。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你必须做出选择。"
林砚之闭上眼，卡尔那双冰蓝色眸子中的温柔与痛苦历历在目。那个在南京为他挡子弹的人，那个偷偷记录他每天安全的人，真的会背叛他吗？
"你要我怎么做？"
"接近他，套取交接行动的具体信息。"沈清瑶递过一个小巧的金属管，"必要时，用这个。"
林砚之接过金属管，轻轻旋开——里面是两粒透明胶囊。
"□□。"老吴低声解释，"见效快，无痛苦。"
金属管在林砚之手中突然变得重若千钧。他们要他...毒杀卡尔？
"只是最后手段。"沈清瑶看穿他的想法，"主要目的是确认情报。如果他无辜，自然会配合；如果有诈..."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林砚之默默将金属管塞进口袋。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无论是为了组织还是为了...确认卡尔的真实立场。
"他今晚会在哪里？"
"根据监视报告，他每逢周三晚上都会去德国俱乐部打台球。"沈清瑶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地址。九点整，没有随从。"
林砚之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沈清瑶拉住："带上这个。"她递来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枪，"藏在袜子里。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外面接应你。"
手枪冰冷的触感让林砚之想起卡尔送他的那把PPK——此刻正贴在他的后腰，枪柄上的"护林"二字仿佛在发烫。
德国俱乐部坐落在公共租界最繁华的地段，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在夜色中灯火通明。林砚之穿着借来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伪装成瑞士钟表商的侄子混了进去。
大厅里弥漫着雪茄和香水的气味，各国商人、军官和外交官举杯交谈，仿佛战争只是远方的传闻。林砚之要了杯威士忌，假装欣赏墙上的油画，实则寻找卡尔的身影。
台球室在二楼尽头。透过半开的门缝，林砚之看见卡尔独自站在台球桌旁，正专注地计算角度。德国军官今晚穿着便装——深蓝色西装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金发在灯光下宛如融化的黄金。
林砚之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卡尔头也不抬："我说过不需要陪练。"
"连老朋友也不需要？"
卡尔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转身，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惊讶、喜悦，随即是警惕："林...你怎么..."
"路过看到灯光，就进来碰碰运气。"林砚之尽量使自己的语气轻松，"不欢迎吗？"
卡尔的目光扫过他的西装和眼镜，嘴角微微上扬："瑞士人？"
"暂时是。"
卡尔轻笑一声，拿起巧粉擦拭球杆："陪我打一局？"
"乐意之至。"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蹈。他们打台球，聊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碰杯，仿佛只是两个普通朋友在消磨夜晚。但林砚之能感觉到卡尔的目光不时在他身上停留，带着探究和担忧。
"你打得比上次好。"卡尔将最后一个黑球击入袋中，"进步神速。"
"有好老师嘛。"林砚之抿了一口威士忌，故作随意地问，"听说柏林来了大人物？"
卡尔的球杆微微一顿："海因里希？你怎么知道？"
"码头工人也有耳朵。"林砚之靠近一步，压低声音，"特别是当这个人和一份重要名单有关时。"
卡尔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他放下球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谁让你来问这个的？"
"没人。"林砚之强作镇定，"我只是担心...那份名单可能危及我们的人。"
"我们？"卡尔冷笑一声，"你指地下党？还是特指你自己？"
林砚之的心跳加速。卡尔的眼神变了，从温柔变为锋利，像出鞘的军刀。
"卡尔，我只是..."
"你想知道名单的事？"卡尔突然用德语说道，同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发疼，"好，我告诉你。后天下午三点，海因里希会亲自护送名单去虹口日军司令部。交接地点在司令部三楼会议室，由山田亲自接收。安保人员包括六个盖世太保和十二个日本宪兵。满意了吗？"
林砚之震惊地看着他。卡尔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所有情报？太容易了，容易得令人不安...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砚之轻声问。
卡尔松开他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林砚之从未见过的痛苦："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他从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拿着，这是司令部平面图和哨兵轮班表。"
林砚之没有接："我不明白..."
"别装了，林。"卡尔的声音嘶哑，"从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是任务。你的西装太新，眼镜度数不对，而且..."他苦笑一声，"你从不叫我卡尔，除非有事相求。"
林砚之如遭雷击。卡尔早就看穿了他，却依然选择交出情报？这是陷阱还是...
"为什么还给我情报？"他艰难地问。
卡尔将纸塞进他手中："因为无论你是否相信我，我都会保护你。"他靠近一步，呼吸拂过林砚之的耳际，"但记住，这次行动有变。海因里希会提前一小时出发，走四川路而非原定的南京路。别中埋伏。"
林砚之的手指紧攥着那张纸，指节发白："卡尔，我..."
"走吧。"卡尔后退一步，表情恢复冷峻，"有人在监视我们。从后门离开，汉斯会送你安全回去。"
林砚之这才注意到，台球室的门缝处有一道阴影——有人在门外偷听！
"你呢？"他急切地问。
卡尔已经转身继续打台球，背影挺拔而孤独："我有我的角色要扮演。快走。"
林砚之将图纸藏好，最后看了卡尔一眼，然后悄然从后门离开。果然，卡尔的副官汉斯等在那里，沉默地引他穿过小巷，来到一辆没有标志的轿车前。
"中校让我转告你。"汉斯用生硬的中文说，"无论发生什么，记住霞飞路的钥匙。"
林砚之想问更多，但汉斯已经关上车门。车子驶入夜色，只留下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安全屋内，沈清瑶和老吴仔细研究着卡尔提供的图纸。
"看起来是真的。"老吴用放大镜检查水印，"日军司令部的专用纸张。"
沈清瑶皱眉："太容易了。他怎么会这么轻易交出如此重要的情报？"
"除非是陷阱。"阿强插嘴，"引我们上钩。"
林砚之坐在角落，一言不发地摩挲着那把"护林"手枪。卡尔的眼神、语气、那些看似随意实则暗藏深意的话语...一切都让他心神不宁。
"我们必须核实情报。"沈清瑶最终决定，"老吴，联系内线确认海因里希的行程。阿强，准备两套日军军服。砚之..."她顿了顿，"你明天去见他，再套些细节。"
"不行。"林砚之猛地抬头，"太危险了。如果卡尔真的被怀疑，我频繁见他只会害了他。"
"或者他就是在演戏给你看。"沈清瑶冷冷地说，"别忘了文件上的批注，K.v.S！"
那三个字母像刀子般刺入心脏。林砚之无法反驳，因为他自己也在怀疑——卡尔给他的情报究竟是真心相助，还是精心布置的陷阱？
"给我24小时。"他最终说，"我有办法验证真伪。"
沈清瑶勉强同意，但坚持要在卡尔公寓周围布置眼线。林砚之知道，组织已经对卡尔起了杀心。
第二天清晨，林砚之独自来到霞飞路72号。他用后门钥匙悄悄进入，发现公寓整洁如常，但书桌上的日历有一个小标记——今天的日期旁画着一只小鸟，正是林砚之胎记的形状。
这是卡尔留给他的信号。
林砚之迅速检查了几个藏物点——书架后的暗格、床底的小盒子，最后在《唐诗三百首》的夹页中找到一封信。信封上用德文写着："给我最亲爱的林。"
信纸上是卡尔工整的字迹：
"亲爱的林，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我的处境已经危险。海因里希带来了柏林对我的指控，包括叛国罪和通敌罪。我否认一切，但他们有所谓的'证据'——我在南京救下的那个孩子提供的证词。
名单是真的，但内容被篡改了。真正的'黑鹰名单'在我手中，副本已通过可靠渠道送往瑞士。你看到的那份是山田伪造的，目的是引出地下党内鬼。
无论组织如何决定，请相信一点：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你。
永远属于你的，
卡尔"
信纸在林砚之手中微微颤抖。他翻到背面，发现还有一首手抄的中文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苏轼的《江城子》，一首关于生死相隔的悼亡诗。卡尔在暗示什么？他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
林砚之将信藏好，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有人来了！
他迅速闪到门后，手枪上膛。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卡尔，而是一个陌生的德国军官——瘦高个，金丝眼镜，袖口的盖世太保徽章闪闪发光。海因里希少校！
林砚之屏住呼吸，手指扣在扳机上。海因里希环顾四周，径直走向书桌，开始翻查文件。他的动作熟练而粗暴，显然不是第一次搜查卡尔的私人物品。
当海因里希拉开抽屉时，一张照片飘落在地。他弯腰拾起，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林砚之从门缝中看到，那是自己在墨砚斋门前的照片，背面写着"Mein Lin"（我的林）。
海因里希将照片塞进口袋，继续搜查。就在他即将发现书架后的暗格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冯·施泰因中校！"一个声音用德语喊道，"紧急会议，立刻！"
海因里希咒骂一声，匆忙将翻乱的文件归位，快步离开。
林砚之等了十分钟才敢移动。他迅速检查了被翻过的地方——海因里希带走的不只是照片，还有卡尔的一些私人信件。最糟糕的是，书架后的暗格已经被发现，里面的"黑鹰名单"原件不见了！
卡尔有危险了。
林砚之必须立刻警告他。但怎么联系？卡尔现在肯定被严密监视，直接去找他等于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电话上。犹豫片刻，林砚之拿起听筒，拨通了德国领事馆的总机。
"请转冯·施泰因中校。"他用流利的德语说，声音刻意压低，"告诉他，'青田冻石'有急事。"
短暂的等待后，电话那头传来卡尔熟悉的声音："我是冯·施泰因。"
"明天下午三点，四川路。"林砚之快速说道，"别去南京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你是谁？"
林砚之的心沉了下去。卡尔在装不认识他，说明旁边有人监听。
"抱歉，打错了。"他挂断电话，手心全是冷汗。
卡尔听懂了吗？他会避开陷阱吗？还是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林砚之最后环顾公寓一眼，将钥匙藏在门垫下，悄然离开。走在街上，他摸到口袋里的金属管——那两粒□□胶囊。沈清瑶要他必要时毒杀卡尔，但现在他确信，真正的叛徒另有其人。
问题是，组织会相信他吗？
回到安全屋，林砚之将所见所闻如实汇报，唯独隐瞒了卡尔信中的内容。沈清瑶听完，眉头紧锁："你觉得他在求救？"
"我认为他已经被盖世太保怀疑，随时可能被捕。"林砚之谨慎地说，"那份假名单就是诱饵，等着我们上钩。"
"那我们更应该行动了。"阿强跃跃欲试，"趁乱救出中校，拿到真名单！"
沈清瑶沉思片刻："太冒险了。我们需要更多证据证明卡尔的无辜。"她看向林砚之，"你说海因里希拿走了照片？"
林砚之点点头："我在墨砚斋的照片，背面有德文'我的林'。"
"这就够了。"沈清瑶冷笑，"如果海因里希拿着这个去质问卡尔，你觉得他会怎么回答？"
林砚之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一个测试。如果卡尔否认与他的关系，说明心中有鬼；如果承认...那将坐实叛国罪的指控。
"不..."林砚之猛地站起来，"我们不能拿他的生命冒险！"
"冷静点。"老吴按住他的肩膀，"如果中校真如你所说，他会想办法传递消息的。我们只需等待。"
等待。这个词让林砚之如坐针毡。等待意味着卡尔独自面对盖世太保的审讯，等待意味着他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双冰蓝色的眼睛...
夜幕降临时，一只信鸽落在安全屋的窗台上。林砚之急忙取下绑在它腿上的小竹筒，倒出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三个字母："SOS"。
卡尔的求救信号。
"我们必须救他。"林砚之的声音嘶哑，"就今晚。"
沈清瑶研究着纸条："可能是陷阱。"
"也可能是他最后的机会！"林砚之几乎吼出来，"他救过我们多少次？小翠、药品、情报...现在他需要我们！"
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沈清瑶勉强同意组织营救行动，但规模极小——只有林砚之、阿强和老吴三人参与，其余人在外围接应。
"计划很简单。"沈清瑶铺开卡尔之前提供的德军司令部地图，"根据情报，卡尔被软禁在领事馆三楼东侧的休息室。从这里进去，经过走廊，第二个门..."
林砚之认真记下每个细节，同时在心里祈祷卡尔能坚持住。那把"护林"手枪被他擦得锃亮，子弹上膛，随时准备为它的主人而战。
凌晨两点，行动开始。
林砚之穿着偷来的德军制服，跟随老吴和阿强潜入领事馆后院。夜雨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雨声掩盖了脚步声，黑暗吞噬了身影。
"哨兵换岗间隙只有三分钟。"老吴低声提醒，"快！"
他们沿着排水管爬上三楼，林砚之打头阵。走廊空无一人，但尽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
阿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从后面绕过去。林砚之点点头，悄无声息地接近。就在他准备动手时，房间内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林砚之的心脏几乎停跳。他不顾一切地冲向前，却被老吴死死拉住。
"冷静！可能是诱饵！"
但林砚之已经听不进去了。他挣脱老吴，拔出手枪冲向房门。卫兵发现了他，正要举枪，却被阿强从背后击倒。
林砚之一脚踹开房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凝固——
卡尔跪在地上，胸口一片血红。他对面，海因里希少校举着手枪，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啊，来得正好。"海因里希用德语说，"你的中国情人来给你送行了，叛徒。"
卡尔艰难地抬头，冰蓝色的眼睛在看到林砚之时闪过一丝惊恐："走...快走..."
林砚之没有犹豫，抬手就是一枪。海因里希的眉心出现一个血洞，惊愕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脸上。
"卡尔！"林砚之冲上前，接住倒下的德国军官。
"笨蛋..."卡尔咳出一口血，"不该来..."
"别说话，我们带你走。"林砚之撕开衬衫为他止血，却发现子弹击中了肺部。
老吴和阿强冲进来，迅速检查了房间："我们必须立刻撤离！枪声会引来所有人！"
林砚之想抱起卡尔，却被德国军官虚弱地推开："不...我走不了了..."他从衣领里扯出一条项链，上面挂着一把小钥匙，"瑞士...银行...保险箱...证据..."
"别说了，我们一起走！"林砚之的声音哽咽。
卡尔的手抚上他的脸，沾血的手指在林砚之脸颊留下鲜红的痕迹："记住...无论身在何方...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他的手垂了下去，冰蓝色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德语喊叫声。老吴强行拖起林砚之："必须走了！现在！"
林砚之最后看了卡尔一眼，将项链和钥匙紧紧攥在手心，跟着老吴从窗户滑下。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视线，但他清楚地记得卡尔最后的微笑——平静而满足，仿佛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
他们刚跳进接应的汽车，领事馆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林砚之木然地坐着，手中紧握着卡尔留下的钥匙，脑海中回荡着那首《江城子》：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卡尔早就预见了这一刻，却依然选择用生命保护他。这个认知比任何子弹都更致命地击穿了林砚之的心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