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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追悔莫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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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
云韵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形体，没有重量，只有残存的意识如风中烛火般摇曳。偶尔，会有零星的声音穿透这片黑暗：
"脉象紊乱..."
"...失血过多..."
"...恐怕撑不过今晚..."
这些声音忽远忽近，模糊不清。云韵想回应，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如铅，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突然出现一点光亮。那光芒渐渐扩大，化作一片熟悉的景象——东宫后苑的棠梨树，花开如雪。树下，两个少年正在对弈。
年长些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目如画，正是年少时的简季安。他执黑子，眉头紧锁，显然局势不利。对面坐着十二三岁的云韵，白衣胜雪，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阿韵，你这棋艺进步太快了。"简季安抱怨道，"上次还让我三子，这次就要赢我了？"
小云韵抿嘴一笑："殿下心不在焉，自然要输。"
简季安叹了口气，将棋子一推："父皇又要考校功课，我《治国策》还没背熟..."
"我帮殿下温习吧。"云韵主动提议，"昨日刚读过，还记得些。"
场景忽然变换，变成了东宫书房。夜深人静，只有一盏孤灯。云韵强撑着眼皮，为简季安讲解《治国策》中的段落。简季安却趴在桌上睡着了，头枕着手臂，呼吸均匀。
小云韵轻轻放下书卷，取来一件外袍小心翼翼地披在简季安肩上。他凝视着简季安的睡颜，眼中满是倾慕与温柔。就在他准备退下时，简季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别走...陪着我..."
云韵想回应，想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但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化作漫天大火。东宫在燃烧，简季安站在火中，向他伸出手：
"阿韵！救我！"
云韵拼命向前跑，却怎么也够不着简季安的手。火舌舔舐着他的衣角，热浪灼烧着他的皮肤...
"不！季安！"
他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绣着龙纹的锦帐顶。喉咙火辣辣的疼，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像被碾碎了一般。
"阿韵？！"
一张憔悴的面孔闯入视线。简季安——现在是皇上了——双眼通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他颤抖着握住云韵的手："你...你醒了？太医！快传太医！"
云韵想说话，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明黄色的锦被。这颜色...是皇帝的寝宫？
简季安似乎看出他的疑惑，轻声道："你在乾元殿。已经...已经昏迷七天了。"
七天？云韵努力回想。最后的记忆是在太庙广场，他看见简季安杀了简季平，然后...
一阵剧痛突然从右腿传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别动！"简季安急忙按住他，"你的腿伤...很严重。"
房门被推开，几名太医匆匆进来。为首的刘太医看到云韵醒了，惊讶得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简季安让开位置，让太医诊脉。刘太医搭上云韵的手腕，眉头越皱越紧："奇哉...昨日脉象还危如累卵，今日竟平稳了许多。"
"他能活下来吗？"简季安直截了当地问。
刘太医迟疑片刻："若能熬过今晚，或许...有救。"
简季安脸色阴沉："朕不要'或许'，朕要他活着！"
太医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云韵想劝简季安别这样，却发不出声音，只能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简季安立刻转向他，眼中的怒火瞬间化作温柔："你需要什么？水？药？"
云韵微微点头。简季安亲自端来温水，小心托起他的头，让他慢慢啜饮。水润湿了干裂的嘴唇，云韵感觉好受些了。
"多...谢...陛下..."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简季安眼圈又红了："别说话，保存体力。"他转向太医，"开最好的药，用最名贵的药材，不惜一切代价！"
太医们领命而去。简季安坐回床边，握着云韵的手不放："你知道这七天朕有多害怕吗？每次太医摇头，朕都想杀人..."
云韵想安慰他，但一阵倦意袭来，眼皮又开始沉重。
"睡吧。"简季安轻声道，"朕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云韵再次陷入沉睡。这一次，没有噩梦，只有安宁的黑暗。
当他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寝宫内静悄悄的，只有一名小太监在门口打盹。云韵试着动了动手指，比上次醒来时有力气多了。
"水..."他嘶哑地唤道。
小太监一个激灵醒过来，连忙端来温水："云大人醒了？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云韵慢慢喝完水，感觉好了些。他小心地打量周围，发现这是一间偏殿，陈设简朴但雅致。窗外传来鸟鸣声，看来已是春天了。
不多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简季安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刚下朝会。
"阿韵！"他欣喜地走到床前，"感觉如何？"
云韵试着微笑："好...多了..."
简季安坐下，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确实比昨天有血色了。刘太医说你能醒来已是奇迹，多亏了林姑娘的'七日续命丹'。"
林月！云韵突然激动起来："沈夜...林月...他们..."
"都活着，都好好的。"简季安安抚道，"沈夜升了禁军统领，林姑娘在太医院任职。你昏迷这些天，她天天来看你。"
云韵松了口气，又问："我...家人..."
简季安的表情变得复杂："云大人和夫人被朕秘密安置在别院，很安全。至于云墨..."他叹了口气，"皇兄抓了他，关在天牢。朕已派人去找，但..."
云韵心头一紧。兄长在天牢，凶多吉少。
"别担心。"简季安握紧他的手，"朕已下旨全国搜寻，一定会找到他。"
云韵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玉佩..."
简季安神色一黯："皇兄...简季平死前把它交给了母后。母后昨日才还给朕。"他从怀中取出那枚棠梨玉佩，小心地放在云韵手中，"物归原主。"
白玉雕成的棠梨花已被清洗干净，看不出曾经染血的痕迹。云韵摩挲着熟悉的纹路，心中百感交集。
"陛下..."他轻声问，"朝中...如何..."
简季安知道他想问什么："反对声音不少，但朕已压下去了。你云家满门忠烈，朕已下旨平反，追封你父亲为忠勇侯。"他顿了顿，"至于你...朕想封你为..."
"不可。"云韵突然打断他，"陛下初登大宝...不宜...太过...偏宠..."
简季安皱眉："你为朕出生入死，封赏是应该的。"
云韵摇头："会...引人非议...对陛下...不利..."
简季安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李德全的声音："陛下，太后娘娘驾到！"
简季安脸色微变，迅速将玉佩塞回云韵手中："藏好，别让母后看见。"
话音刚落，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在宫女搀扶下走了进来。太后年约五旬，保养得宜，眉目间与简季安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为锐利。
"皇儿。"太后淡淡地扫了云韵一眼，"朝会刚散就来这里？"
简季安起身行礼："母后。云卿刚醒，儿臣来看看。"
太后走近床榻，居高临下地看着云韵："云将军为朝廷立下大功，哀家甚慰。但皇上日理万机，不该为一人耽误国事。"
云韵挣扎着想行礼，被太后制止："免了。你重伤在身，好好养着吧。"她转向简季安，"皇儿，跟哀家来，有要事相商。"
简季安不情愿地点头，对云韵轻声道："朕晚些再来。"
太后和简季安离开后，云韵长舒一口气。太后的态度很明显——她不赞成简季安与自己走得太近。这也难怪，新帝登基，最忌与臣子过从甚密，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过去...
正思索间，房门又被轻轻推开。林月探头进来，见只有云韵一人，立刻蹦了进来："大人！你终于醒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不由分说抓起云韵的手腕把脉。片刻后，她松了口气："脉象稳多了。你不知道，前几天有多吓人！"
云韵微笑："听说...你在太医院..."
"挂个虚职罢了。"林月撇撇嘴，"那些老太医瞧不起女子行医，我才懒得理他们。"她压低声音，"其实我主要在帮沈夜训练军医，顺便...研究些特别的东西。"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新配的药，比'七日续命丹'更好。一天一粒，保证你半个月就能下床！"
云韵感激地点头："沈夜...好吗..."
"好得很！"林月眼睛亮了起来，"整天耀武扬威的，烦死了。"虽然这么说，但她脸上的甜蜜藏都藏不住。
两人正说着，外面又传来脚步声。林月迅速收起药瓶，做出一副正经把脉的样子。
进来的是刘太医，身后跟着两名药童。看到林月，他皱了皱眉："林姑娘，皇上命老朽来为云大人诊脉。"
林月识趣地退到一旁。刘太医诊完脉，面露惊讶："奇哉！伤势好转之快，实属罕见。"他看向林月，"姑娘用了什么药？"
林月装傻："就是按太医院的方子啊。"
刘太医不信，但也没多问，开了些滋补的药方就走了。
林月等太医走远，才又凑过来："那些老头子开的药，吃不死人也治不好病。还是用我的吧。"她倒出一粒红色药丸，"现在吃一粒，晚上再吃一粒。"
云韵乖乖服下药。林月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若非她的"七日续命丹"，自己早就死在悬崖下了。
"对了，"林月突然想起什么，"沈夜让我告诉你，你兄长有消息了。"
云韵猛地抓住她的手："在哪？"
"别急，听我说完。"林月安抚道，"有人在北境见过他，说被关在一个秘密营地里。沈夜已经派人去查了，一有确切消息就会去救。"
云韵稍稍安心。兄长还活着，这就是好消息。
林月又陪他说了会儿话，直到云韵露出倦意才离开。临行前，她叮嘱道："按时吃药，别让那些老太医知道。他们巴不得你一直躺着，好让皇上少来探望。"
云韵心中一凛。看来自己昏迷期间，朝中暗流涌动啊。
接下来的日子，云韵的伤势在林月的秘密药物治疗下迅速好转。五天后，他已经能在搀扶下坐起来；十天后，可以短暂地下床走动。
简季安每天都会来探望，有时是下朝后，有时是深夜。云韵能从他的疲惫神色看出，新帝的日子并不轻松。朝中旧势力盘根错节，简季平虽死，他的党羽仍在暗中活动。
这天傍晚，简季安又来了，脸色异常阴沉。
"陛下？"云韵试探地问，"出什么事了？"
简季安在床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母后逼朕选妃。"
云韵心头一刺，但面上不显："陛下...确实该考虑...大婚了..."
"连你也这么说？"简季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怒火，"朕登基才一个月，边关未稳，朝局未清，哪有心思娶妻生子？"
云韵沉默。他知道简季安为什么抗拒——他们之间的感情，虽从未明言，但彼此心照不宣。可现在，一个是君，一个是臣，这条路注定艰难。
"母后列出了十家闺秀的名单。"简季安冷笑，"全是世家大族的女儿，摆明了要朕平衡朝中势力。"
云韵轻声劝道："陛下...太后娘娘...也是为您好..."
简季安突然抓住他的手："阿韵，若朕立你为后，你会答应吗？"
云韵如遭雷击，瞪大眼睛："陛下...慎言！"
"朕是认真的。"简季安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朕已贵为天子，难道连心爱之人都不能留在身边？"
云韵急得咳嗽起来："陛下...不可...荒唐..."
简季安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好了好了，朕不说就是了。"他叹了口气，"但朕绝不会娶那些世家女，至少...现在不会。"
待云韵平复下来，简季安换了话题："对了，朕仔细看了你给朕的玉佩，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云韵疑惑地看着他。
简季安从袖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复杂的线条："朕用墨拓下了玉佩内侧的纹路，发现这是一幅地图！"
云韵惊讶地接过纸张。确实，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连起来，竟像是某种建筑的平面图。
"这是...哪里？"
"朕还没完全破解。"简季安压低声音，"但有一部分很像皇宫的地下密道。先帝曾提过，太祖皇帝修建皇宫时，秘密建造了一套逃生通道，只有历代皇帝口口相传。不知为何，这地图会刻在你的玉佩上。"
云韵心跳加速。这玉佩是简季安小时候送给他的，难道...
"陛下...这玉佩...从何而来？"
简季安思索道："朕记得是八岁那年，母后给的。说是...一位故人托她转交的生日礼物。"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太后为何要给简季安一块刻有皇宫密道图的玉佩？这位"故人"又是谁？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夜未经通报就闯了进来，脸色凝重："陛下，云大人，出事了！"
简季安皱眉："何事如此慌张？"
"找到云墨大人了！"沈夜喘着气说，"但...情况不妙。"
云韵心头一紧："兄长...怎么了？"
沈夜沉痛地说："探子回报，云墨大人被关在北境黑水堡，受了重刑...恐怕...撑不了多久。"
云韵如坠冰窟，挣扎着要下床："我...我去救他..."
简季安按住他："别急！"他转向沈夜，"确定消息可靠？"
沈夜点头："是我们安插在皇长子旧部中的眼线传回的，应该不假。"
简季安当机立断："朕亲自带禁军去救！"
"不行！"云韵和沈夜同时反对。
"陛下初登大宝，离京太危险。"沈夜劝道，"让末将去吧。"
云韵也道："臣...伤已无碍...愿随沈将军...同往..."
简季安看着云韵坚定的眼神，知道拦不住他。沉思片刻，他取下随身玉佩交给沈夜："持朕信物，调三千精骑，即刻出发。务必救回云墨！"
沈夜郑重接过玉佩："末将定不辱命！"
简季安又转向云韵："你的伤..."
"无妨。"云韵已经撑着床沿站起来，"林月的药...很有效..."
简季安知道劝不住，只好命人准备马车和药物，又派了四名太医随行。临行前，他将云韵拉到一旁，塞给他一个小巧的金哨："遇到危险就吹响它，朕安排了暗卫暗中保护你。"
云韵心中一暖："多谢...陛下..."
简季安突然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一定要平安回来。朕...我等你。"
云韵轻轻点头，在沈夜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队缓缓驶出宫门，向北方疾驰而去。
马车内，云韵摩挲着那枚棠梨玉佩，思绪万千。玉佩上的密道图，太后讳莫如深的态度，兄长突然出现的消息...这一切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但他一时想不明白。
最重要的是救回兄长。云韵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默默祈祷：兄长，一定要撑住，等我...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简季安正对着北境地图沉思。李德全匆匆进来，低声道："陛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简季安头也不抬："告诉母后，朕有要事处理，晚些再去。"
李德全犹豫了一下："太后娘娘说...是关于云家的事..."
简季安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奴才不知详情，只听说太后娘娘收到了一封信..."
简季安立刻起身，大步向慈宁宫走去。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母后对云家的态度一直很奇怪，如今云韵刚离宫，她就急着召见，必有蹊跷。
慈宁宫内，太后正在品茶。见简季安进来，她放下茶盏，示意宫女退下。
"皇儿，坐。"
简季安没有坐，直接问道："母后，听说您有云家的消息？"
太后不急不慢地又倒了杯茶："急什么？先喝口茶。"
简季安强压怒火，勉强坐下："母后请讲。"
太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北境都督周毅的密奏。他说抓到了一个奸细，身上带着这个。"她又取出一块残破的玉佩，"认得吗？"
简季安接过玉佩碎片，心头一震——这分明是云家祖传的玉佩，云墨一直随身佩戴！
"云墨在周毅手中？"
太后点头："周毅说，此人冒充云家大公子，试图刺探军情。他已审问清楚，此人确是云墨，但..."她顿了顿，"云墨招供，说云家与北狄勾结多年，此次叛乱，云家也参与其中。"
简季安拍案而起："荒谬！云家满门忠烈，怎么可能通敌？这分明是周毅构陷！"
太后冷笑："皇儿就这么相信云家？别忘了，云韵与你有...特殊关系，难免影响判断。"
简季安脸色铁青："母后是什么意思？"
"哀家收到密报，云韵此次北上，名为救兄，实为联络北狄。"太后沉声道，"皇儿，你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简季安怒极反笑："好个周毅！先是背叛朕投靠皇兄，现在又构陷忠良！"他转身就走，"朕这就派兵剿了他！"
"站住！"太后厉喝，"你是一国之君，怎能如此意气用事？若云家真有异心，你派云韵去北境，岂不是放虎归山？"
简季安猛地转身："母后！阿韵为救朕险些丧命，您怎能如此怀疑他？"
太后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皇儿，哀家是为你好。帝王之心，不可专情。云韵再好，也只是臣子。你若执意与他...只会害了他，也害了你自己。"
简季安沉默良久，最终冷冷地说："朕会查清此事。若周毅构陷忠良，朕必诛他九族！"
离开慈宁宫，简季安立刻召来暗卫首领："派最精锐的人手追上云韵，保护他的安全。另外，查查周毅最近的动向，特别是他与朝中哪些人有联系。"
暗卫领命而去。简季安站在窗前，望着北方阴沉的天空，心中充满不安。阿韵，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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