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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热搜 ...

  •     “闻哥,热搜第一……你要不要看下?”

      助理坐在副驾,手机举了一下,又默默放回膝盖上。

      车厢安静得有些诡异。

      新电影拍摄地点在新城,路上要两个多小时。飞机刚落地,萧闻野就被直接接上车,助理坐在副驾,陪着一车的沉默。

      他靠着窗,墨镜遮住大半张脸,耳机塞着,指节夹着止痛药,没吃。

      “你不看,我说一嘴,”助理低声,“你俩昨天那场直播上了热搜,现在词条是——‘资本插足剧组’,‘裴厌背景起底’,还有,额……‘天才演员状态不佳?’”

      萧闻野没动。

      “还有个词条,有粉丝在扒微表情,还有人挖了……”

      泛白的手指的摁下车窗,风灌进来,吹乱隐在眉间的情绪。他终于摘下耳机,嗓音低哑:“说完了吗?”

      “说完了。”助理识趣闭嘴。

      手机震了一下,是顾漓发来的——【你俩以前认识???】

      他没回,把手机扣进掌心。

      评论区总是热闹。

      气场这个东西很玄,有时候你什么都不说,只往那一坐,氛围就自己生出猫腻,长成八卦的骨头。

      热搜挂了一整夜,热度只升不降。那天裴厌其实什么都没说。

      几句话,全围着电影和合作打转。现在网上却全是各种“眼神分析”“互动解读”“感情猜测”。这种捕风捉影的联想,让公关都无从下手。

      更何况——这种热搜又不踩底线,甚至还给电影带来了不少关注。公司懒得管,经纪人也只是象征性旁敲侧击问了几句。

      萧闻野知道,没人会真在意他的答案。

      流量就是一切。流量能带来钱,他的答案能带来什么?

      连个屁都不是。

      可他自己知道,热搜上挂着的不只是词条。

      一句句话、一个个截图,把他剖得明明白白,像摊在案板上的猪肉,写上价格,再由人挑挑拣拣。

      谁都能来摸一把,说一句。

      人人都来指着照片,告诉他:你看你,还是这么好懂。那人只要一出现,你的心思就全写在脸上了。

      裴厌盯着电脑屏幕上热搜的红字,眼神一动不动。讨论度还在增加,明明他也是主角之一。

      可他安静得像站在暴雨外头。

      “裴总,”助理低声提醒,“片方团队问您,要不要顺势买点热搜控控方向?”

      他没有立刻回应。猫样的玻璃眼珠透出更深的东西,被半遮的眼皮隐去。

      “用不着。”语调平平的,所有情绪被洌气压住,“让他们自己猜。”

      他从来不屑人议论。

      他给自己立了个“玩世不恭”的人设,就是为了让人无从探底。没人能看出他是为了谁来的,也没人知道他下一步想做什么。

      但他没想到的是——萧闻野居然一句回应都没有。

      一个“剧组将进组”的官博都没有转发,私下连个“嗯”都没留。

      像是根本不曾被撼动。

      那人生活里没有任何为他留下的痕迹。

      助手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找人递句话过去?比如……探班?看排练?”

      “不用。”他声音轻了点,眼底更凉。

      猫爪似的睫毛闪了一下,抓伤空气。

      他不会见我。

      助手离开后,办公室白得没有人气。

      屏幕上的词条依旧红得发烫。

      【新电影疑似定角人设】【资本干预演员选角】【浪荡公子玩票or真投】

      裴厌知道,那人看到的不是这些。

      是他出现在直播上胜券在握的姿态,是那句“没被你睡透”的高高在上,是他盯着镜头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爪子,一口口喇开那人的自尊。

      他眼珠一瞬不错地盯着屏幕,指尖凝在鼠标上。

      评论刷得太快,像一只翻书的手往他眼底扇风,心思飞了神。

      他静了一会儿,垂下眼,额前锋利的碎发偏移几分角度。

      “……晚了。”

      不是时间晚了。

      他太习惯赢了,习惯在所有情绪到达极限前出场,用漂亮的方式收网、翻盘。

      他把爱当筹码,把见面当布局,连露出脆弱都能提前布好需要展示的角度。

      可他没想过,如果萧闻野不是在生气——

      如果不是在生气、赌气,不是在撒娇、讨爱。

      他理所当然的铺垫就都成了织在露水上的蛛网,自己都站不住脚,还妄想抓捕什么别人。

      被光一撞,都能碎。

      揉揉眼睛,白皙的指节抖一下,情绪就偏离眼眶轨道。睫毛粘成一簇一簇,扎红眼睑。

      淡色的人像突然被泼了色彩,颜色都不知所措的胡乱站位,挤满了这张总是站在雾里的年轻的脸。

      萧闻野放下手机前,热搜已经掉到二十名开外。

      他没多管。这样的热搜,本来就没有被持续讨论的价值。

      正式拍摄在明天。晚上导演组了饭局,各主创都到场见过面。

      回酒店的路上,车窗外,雨凉凉地落。雨珠的影子黏在他脸上,像人哭在他眉骨底下。

      他不耐地抹掉雾气,车窗清晰起来,城市灯光打在脸上,被五官割成分明的几块。

      主创群里的消息海浪般一波接一波,白色的消息框水一样洗刷亮着的屏幕。

      据说这几天都是阴雨,导演临时调整了拍摄顺序——

      第一场,是少年将军出征前,在风雨中告别他的爱人。

      回到酒店,他把剧本翻了又翻。

      那页翻烂了,他还攥在手里,眉头拧得快割伤自己。

      台词、走位、甚至雨量设定他都清清楚楚,可就是有一道关卡像根鱼刺,卡在咽喉里,疼得发紧,却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知道哪句台词卡了自己——

      “等我归来,我们便成亲。”

      简单,干净,一瞬而过的承诺。

      可他死活念不出那个“我们”。

      这不是哪个字难读,也不是情感抓不住。恰恰相反,他太懂了。懂得多了,才讲不出口。

      他仰头靠上沙发,指节死死抵着额角,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强行压回去。酒店天花板灯光白得过头,把他眼窝的阴影照得更浓,像塌下去的深潭。

      天亮前的雨变小了,空气里腐烂着湿冷的味道。

      他整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进剧组,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状态不好。妆发的时候,他闭着眼坐着,一言不发。造型师只敢屏住呼吸,生怕粉扑一抖弄坏了他眉骨上冷峻的线条。

      拍的是将军告别前的一场情感重头戏。

      镜头里,少年骑着马在城门下勒住缰绳,远处恋人奔来,两人无言对视,雨帘中握住对方的手。

      导演喊开机,雨机启动,巨大的哗啦声像一场淹没视线里的所有东西。

      他站在雨中,按着胸口,静了足足三秒,才缓慢抬头。

      “……等我归来,我们便成亲。”

      这句台词终于说出口了。

      可是声音空。

      不是感情不到位,是整个人都被抽了魂。

      太过了。

      导演皱了皱眉:“卡。”

      “萧老师,再来一遍,情绪往里收一点,眼神可以再带点挣扎。”

      他点头,重新站回机位。

      第二遍开机。

      雨水打在他脸上、肩上,浸透衣服。他没有眨眼。风机一吹,他的衣袍和发丝猛地向后翻,像时间的洪流席卷而来,把他推回三年前——

      机场、雨夜、连道别都没有的背影。

      “等我归来,我们便成亲。”

      声音出口那一刻,他忽然绷不住了。

      瞳孔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悬在高楼边缘,身后什么也没有。他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手指用力抓住马缰,骨节颤抖泛白。

      导演刚要喊“卡”,助理导演先一步小声说了句:“……不对,他在哭。”

      泪水不是戏里的设定。

      可他眼里已经有了。

      他低着头,像一块雨中溶化的岩石。

      耳麦里,导演沉默了几秒,还是轻声喊了:“卡。”

      萧闻野僵了两秒,才意识到拍摄已经结束。他没有抬头,伸手揉了一下脸,掌心摸到的全是水,也不知道是雨,还是别的什么。

      助理递毛巾,他没接。

      仰起头,把所有反应强行逼回胸腔。脸上是冷的,心里却像烧着。

      转过身,避开人群。雨水顺着睫毛往下滴。他不擦,只把唇咬得发白。那一瞬间,他的睫毛因为雨水湿得发亮,遮住空成黑洞的瞳。

      身后有人喊:“萧哥,下一场拍文戏,先去换衣服吧。”

      他应了一声,声音低哑,喉间像滚着碎玻璃。

      雨机关闭的一瞬,泼天雨幕霎时收束,只剩细碎的自然雨飘着,像是被他心头那点火气蒸成了雾。

      他撑着这样一场小小的雨,拐进更衣室。

      背影没人看见,却像扛着什么沉得要命的东西。

      更衣室安静得不像剧组,连拉开拉链的声音像抽出自己的脊椎骨,一节一节的响,喇得耳膜生疼。

      萧闻野低头换衣服,领口刚解一半,手机却滑了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手机壳都裂开缝隙。

      他皱着眉弯腰去捡,拆开半死不活的手机壳,一张翘起角的旧照片飘出来,黏在被脚印踩湿的地上——不知道哪次随手夹进去,一直没扔。

      照片有点泛黄,边角折了一道痕。是一张合影。画面里的他靠着沙发闭着眼,而那个人,裴厌,正低头看他,手伸过来像是想摸他头发。

      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忽然觉得讽刺得厉害。

      像是用手机壳装了个墓碑,自己剜出心才舍得亲手埋了的人,最终又隔着一层塑料护在心口。

      弯腰的瞬间,他忽然觉得好累。

      ……像三年了,他什么也没放下,也什么都没得到。

      屏幕就在这时亮起来。

      一条新消息弹出来,隔着屏幕的水痕,字被扭曲得模糊。

      【裴厌:阿闻,你有东西落我这了。我晚上顺路,给你送过去。】

      心口还是一颤。那个人是真回来了。

      他盯着那几个字,指尖顿了顿,什么都没点。

      落东西?他从来没落过东西,除了那次……算了。

      换好衣服时,他冷着脸把那张照片重新塞回去,裂了一半的壳扣紧了,一言不发地走出去。

      导演还在安排下一场,他一步没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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