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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你去了游乐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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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过一只狗。在你五年级的时候。你记得有个小孩和你一起救那只狗。
“是那个小孩先发现那只狗的,他在垃圾车旁边哭好惨,整条小路都能听到他哭。”曾经你在周锦行的吻中,慢而怀念地说着你生命巨变之前的这桩旧事。
“我不害怕那条狗,或者其实根本没想那么多,我当时只想着,啊我要把它推到泡沫箱子里去,推到箱子里去后又想,啊我要带它去能救它的地方,事情一件一件来,就一件一件应付。”你回吻周锦行后,陷入了回忆之中。
“真正感到害怕的是那天晚上,我突然想到,怎么办接下来要怎么办?我没能力养它,爸妈肯定不给养的,怎么办它又要重新流浪吗,万一又有人对它坏怎么办,我想来想去想到连觉都睡不着,我甚至想如果它死掉就好了。”
“所以,”你蜷缩在周锦行的怀里说,“听到它死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我不用再承担它的未来了。我根本没有能力真的救它,才会假惺惺装好人安慰那个小孩说,狗狗从今往后可以自由快乐奔跑了。”
你摇头缩得更小,“狗死掉了,狗不会再跑了,那只是没用的假话而已。”
周锦行把蜷缩的你摊开,你自揭伤疤总是很能助兴,你便也通过伤痛去迎合他。
过去两年间,你把你的全部生命向他展开,□□上的,精神上的,他事无巨细地质询你每个阶段的每个细节,仿佛试图抚平你的所有痛痕。
他了解你所有的屈辱和不堪,也听过你曾有的骄傲和梦想,因而他懂得如何满足你和养育你,也深谙如何摧毁你和破坏你。你坦诚底下的无法自立的虚弱,是你亲自递给他的刀尖。
就算他真的让牧白用救狗这件事来骗你,让你那晚徒生出虚幻的感动和希望,就算牧白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周锦行给你量身塑造的假相,那也的确追根到底是不能怪周锦行的。
毕竟周锦行从来没有逼你开口,一切都是你软弱易欺。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在周锦行的颈边咬牙切齿。
“我到底想要什么?”周锦行往你耳朵呼地吹了一口气:“程澄,我要你疯掉。”
“那估计没那么容易。”你沿着周锦行的肩颈一路上吻,失去视觉的你在嘴唇碰到他汩汩搏动的动脉时便狠咬下去。
周锦行很快乐,他嚼咬你的耳垂,按着你后脑让你大力啃咬,你们像两头相互啃食的兽。
你感到他的愉快及对你少见的放纵,他对你冒犯行为的毫无忌惮让你意识到,连你的攻击性都经过他的诱引和算计,成为供他享受的调剂和情趣。
“你比以前有趣多了。”他在你耳边陶醉地低哼,抹过你咬出的血涂在你脸上,令你难得一见的野蛮充满可供审美的艳丽,“放你一个月就野得厉害了。”
你冷笑着松口,攀到他脸上和他□□起来,捆缚你双手的锁链在头顶挣摇作响。
……
“不要哭,程澄宝贝,你哭我会忍不住让你更痛。”
……
在周锦行的怀抱之中,蒙上眼睛看不见一丝光线的你,竟然看见了童年的你,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你期待已久的游乐园。
彩色,绚烂的彩色,气球和缤纷的彩带在空中飞扬,笑脸,人人都是笑脸,连空气都是甜的。
你乘坐旋转木马,小马挥着翅膀的起伏脊背令你放声大笑。你尝试了很考验胆量的过山车,车还未启动你就吓得大叫,可是左右两边爸爸妈妈牵起你的手,鼓励你令你不再感到害怕。
你吃了棉花糖和冰淇淋,你不舍得吃掉,你小口小口舔,化掉的奶油沿着你手指滑到你手背,凉丝丝的你不舍得浪费,咯咯笑着舔掉,棉花糖像一朵云撞到你脸上,你鼻尖汗濡湿了它,云朵凝结更甜蜜的糖水,你把甜蜜的梦吞进肚子里。
你还玩了碰碰车,兴奋得满头大汗,妈妈用小手帕垫在你颈后吸汗,你牵起爸爸妈妈的手说还要去坐摩天轮,一个抛彩球的滑稽小丑拦住你的路,你被巨大笑脸的小丑高高举抱起来,你像在飞翔,爸爸妈妈在你张开的翅膀底下,抬头微笑看你。
然后像冰淇淋和棉花糖一样化掉。你吓到大哭尿裤子。
小丑放下你。小丑和爸爸妈妈一样抛弃了正在哭泣的你。
“可是我还想坐摩天轮……我不想一个人坐摩天轮……”你在人群中独自走向摩天轮,不断上升的摩天轮把你载向高空,周锦行这时候停下来,你忽然发现周锦行正坐在你身边。
“你是谁?”扒在摩天轮透明玻璃上的你,双脚悬空般摇摇欲坠。
“抱紧我你就不会摔下去了。”周锦行把你抱上膝盖说。
“不要。”你摇头,“我要爸爸妈妈。”
“你没有爸爸妈妈了。”周锦行对你说。
“我有爸爸妈妈!”你执拗地强调,生气地推开周锦行,“我要爸爸妈妈!”
“那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在哪里吗?”周锦行双手拧住你的肩膀问你,“他们在下面等你哦。”
你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尖叫:“我不要看!不要!不要——!!”
你喊破喉咙,可周锦行还是把你摁在脚底的透明玻璃,你看见底下的人群哗然动乱。
一辆卡车碾过一辆公交,碾碎了正带你去游乐场的爸爸妈妈,血,你看见血,从睁大眼睛保护你的父母怀中涌出,血,你身上好多血。
你好热,你身上热热的,红红的,全是血。
“看来坏小孩知道是自己害死了爸爸妈妈。”周锦行施行正义地宣布道。
“我没有。”你看见睁大眼睛的爸爸妈妈眼球正骨碌碌转动看乘坐摩天轮逃跑的你。
“来,抱紧我,抱紧我你就不会摔下去了。”周锦行对你敞开怀抱。
无论你逃逸到哪里,周锦行都能熟稔地把你寻回。
你浑身湿透地哀哀在他怀中,汗液、尿液、熟悉的彼此腥臊熏蒸你鼻腔。
他抱你到镜子面前,撕掉你蒙眼的胶布如褪你一层皮,你获得他赏赐给你的光明。
在镜中,你看见奄奄一息太过命硬的一条狗。
“放开我。”你命令道。
“放开你会让接下来发生的更有趣吗?”
“我保证会的。”你汗涔涔中笑。
他解开你的手铐,你一拳砸碎镜子拔出玻璃扎向他,你握着的玻璃扎中他上臂往下划拉。
血,你看见血,你骑在周锦行身上放声大笑:“不要试图再用我的过去来控制我。”
你边笑边低头伏吻你在周锦行眼睑留下的伤疤,如同上一次你没让周锦行眼瞎,这一次你也没能扎破他动脉。
明川姐睁着她的鹰眼看你:“爬起来,为什么面对伤害你的人,你能够不忍?!”
你摇头,你蜷伏在周锦行勒紧你脖子的臂弯中:“周锦行我原谅你了……周锦行我原谅你。”
你踏进拳击馆,你抬起灰蒙蒙的眼睛,你相信明川姐在那瞬间就看穿了你,她看见你燃到尽头即将熄灭的火光。
你挥拳不是为了自救而是自毁,两次你扑向周锦行不是为了求生而是求死。
“你不可能死的。”
周锦行拖动失去知觉的你,你后背划过零落的玻璃流出道道血痕。
“我早就说过,我只要你疯掉。”
你泡在温暖的水中,后背的伤口把浴缸染成了温柔的粉色,周锦行正在耐心仔细帮你清洗。
你看着他抬起你的脚踝,用冷硬的刷子像刷一块死肉,你止不住咯咯笑起来。
“你原谅我什么?”周锦行问你。
满浴缸的粉色泡沫好像满浴缸用你血肉垒成的梦幻城堡。周锦行好像一位打败了恶龙的勇士在给恶龙放血刮鳞。
“我原谅你对我做的一切恶。”你捞起水中的泡沫吹向周锦行。
“你有资格原谅吗?”
周锦行嗤笑着看你。
只有弱者无能为力时,才会选择原谅加害自己的强者,强者从不需要原谅和被原谅。
“你为什么不直接挥拳向我,而偏偏要借助其他道具来给我反应时间?是因为你觉得我会和你一样愚善吗?”
你又笑了,笑声震荡在密闭的空间中瘆人,你看着周锦行:“我爱过你周锦行。”
周锦行觉得你话很可笑地看着你,“你的爱对我来说廉价到不值一提。”
“是的我从来都明白。”你仰起头看周锦行。
就像弱者才会选择原谅,从来也只有弱者才会求爱。
周锦行拥有如此多这辈子你无法企及的东西,能轻易实现你全部的梦幻让你仰赖和敬慕,你呢,你除了爱还能给他什么呢?
凭什么你不知道你的爱对他是唾手可得且能随意更换的呢。
你们的地位从来不平等,你们爱的砝码和价格也就大不相同。
“程澄,看着你因为我要生要死,这才是真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