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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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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点四十分，程予乐被手机震动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划开屏幕，母亲发来的消息跳出来："记得擦药，别学你爸年轻时硬撑。"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宿舍里只有空调运转的细微声响。程予乐翻了个身，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这床比他家里那张窄了至少二十厘米。他盯着上铺的床板发呆，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齐沉的床是空的。
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枕头连一丝褶皱都没有，仿佛没人使用过。程予乐伸手摸了摸床单，冰凉一片。
"见鬼了..."他嘟囔着爬起来，右手腕传来熟悉的刺痛。昨晚和齐沉的对战显然加重了旧伤，指关节像生锈的铰链般僵硬。床头柜上的药膏已经见底，他勉强挤出一小团抹在手腕上，药草的苦涩气味立刻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洗漱时程予乐发现，浴室里每样东西都像被尺子量过位置——牙膏从尾部整齐地卷起，毛巾边缘对齐挂钩中线，连沐浴露的瓶嘴都朝着固定方向。这让他想起自然纪录片里某种具有强迫症的鸟类。
五点五十五分，程予乐蹑手蹑脚地推开训练室的门，却愣在了原地。
齐沉已经在里面了。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那双手在键盘上移动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屏幕上同时开着三个窗口：比赛录像、数据分析软件和一个程予乐没见过的战术模拟程序。最令人震惊的是，齐沉右手腕上缠着厚厚的肌效贴，护腕也被随意丢在一旁，露出那道狰狞的疤痕。
程予乐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原来传说中的"完美先生"也会受伤，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皱眉忍痛。
"迟到了三十七秒。"齐沉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平时更哑，"把门关上。"
程予乐这才发现训练室温度低得反常，而齐沉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T恤。他关上门，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空咖啡罐。
"你......熬通宵了？"
齐沉终于转过身。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但眼睛亮得惊人："复盘韩国队最近三十场训练赛。"他推给程予乐一个U盘，"你的作业。"
程予乐插入电脑，里面是二十个G的比赛录像，每个文件都标注着日期和战队缩写，最早的记录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创建。
"全部看完？"他瞪大眼睛。
"重点看团战处理。"齐沉活动了下右手腕，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下午三点前给我分析报告。"
程予乐张嘴想抗议，却瞥见齐沉左手边的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最新一页是手绘的战术路线图，标注着"适合LeYue打法"的字样。
"你专门研究了我的风格？"他脱口而出。
齐沉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战队投资需要回报。"他站起身，身高差让程予乐不得不仰头看他，"STK不养闲人。"
这句话本该让人沮丧，但程予乐却注意到齐沉把咖啡罐藏进抽屉的小动作——好像不愿被人发现他也会依赖咖啡因。阳光渐渐强起来，照在齐沉锁骨处的纹身上，那串数字在黑色T恤领口若隐若现：20100817。
"这是..."程予乐下意识伸手，又在半路僵住。
齐沉的眼神瞬间结冰。他抓起护腕戴上，疤痕和纹身一起被遮得严严实实："六点零七分了，你的时间在流逝。"
接下来的三小时像场高强度军训。齐沉的教学方式近乎残酷——每个操作失误都会被精确记录，每次判断错误都要写五百字分析。但当程予乐偶然打出漂亮连招时，他捕捉到齐沉眼中转瞬即逝的亮光。
"休息十分钟。"九点时齐沉终于宣布，"去吃饭。"
食堂空荡荡的，只有值班厨师在打瞌睡。程予乐要了豆浆和肉包，回头看见齐沉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对着能量饮料的选项皱眉。
"你不吃早饭？"程予乐问。
齐沉选了瓶矿泉水："不饿。"
程予乐盯着他苍白的嘴唇和微微发抖的指尖，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身对厨师喊："王叔，再加一碗皮蛋瘦肉粥！多放姜丝！"
"好嘞！"
粥端上来时，程予乐直接推到齐沉面前："养胃的。我妈说空腹喝咖啡会得胃癌。"
齐沉盯着粥，表情像在看某种外星生物。
"放心，没下毒。"程予乐咬了口包子，"虽然你让我洗袜子这事挺可恶的。"
出乎意料，齐沉拿起了勺子。他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每一口都吹凉再送入口中，像在执行某种精密程序。程予乐发现他挑出了所有姜丝，整齐地堆在碗边。
"挑食啊队长？"
"过敏。"齐沉说，然后像被自己吓到似的补充道，"小时候严重到住院。"
这是齐沉第一次提起自己的事。程予乐正想追问，苏昊带着几个二队队员晃进了食堂。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苏昊夸张地瞪大眼睛："哇哦，新宠物？"
齐沉的眼神瞬间冷下来。程予乐以为他会发火，却见他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苏昊，上周训练赛你的视野评分是队史最低。"
苏昊脸色刷地变了。
"知道为什么还没被换掉吗？"齐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因为程予乐的分析报告还没写完。"
说完他转身就走，程予乐匆忙跟上，听到身后苏昊把餐盘摔在地上的声音。
回训练室的路上，齐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先去。我接个电话。"
程予乐点头，却在拐角处放慢脚步。他听到齐沉压低的声音："我说过别在这个时间打来...不，复查推迟到下周...药够用..."
声音渐渐远去。程予乐想起床头柜那些药片，和齐沉手腕上同样的肌效贴。
下午的训练赛程予乐被分到二队，对阵齐沉带领的一队。比赛前他偷偷活动右手腕，那里已经肿起一个小包。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他把护腕调紧了两格。
比赛开始三分钟，程予乐就意识到齐沉在针对他。队长的打野角色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每个他想不到的位置，连续三次将他击杀在塔下。当他的战绩变成0-4时，连队友都开始抱怨。
"中单会不会玩？""故意的吧？"
程予乐咬紧牙关。第五次死亡后，齐沉在所有人频道发了条消息：【专注】
这两个字像一盆冰水浇在头上。程予乐突然明白了——齐沉不是在羞辱他，是在模拟世界赛上会遇到的顶级打野。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坐姿，开始用齐沉教他的方式思考。
接下来的比赛成了程予乐的个人秀。他利用地形和兵线避开齐沉的gank，甚至反杀了两次前来偷袭的对手。当二队意外地赢下比赛时，训练室里鸦雀无声。
"运气。"齐沉关掉电脑，"明天继续。"
但程予乐看到了——齐沉转身时那个几乎不可见的点头。这比任何夸奖都让他心跳加速。
晚饭后是自由训练时间。程予乐洗完澡回到宿舍，发现齐沉还没回来。他躺在床上刷手机，母亲发来消息："手还好吗？记得热敷。"
程予乐正要回复，门突然开了。齐沉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来，身上带着夜间的凉气。他看到程予乐时明显愣了一下，似乎还不习惯房间里有人。
"给你。"齐沉把塑料袋扔到程予乐床上，然后径直走向浴室。
袋子里是一管全新的药膏，包装上全是德文，还有......一包姜糖？程予乐眨眨眼，想起早餐时那碗粥。浴室传来水声，他偷偷查了下药膏的价格，差点从床上滚下去——这玩意比他一个月生活费还贵。
齐沉出来时已经换上了黑色睡衣，头发还滴着水。他看都没看程予乐一眼，径直走向书桌开始写训练日志。
"谢谢。"程予乐晃了晃药膏，"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手疼？"
齐沉的笔尖顿了一下："你下午调整了三次护腕，击杀失误率比平时高17%。"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程予乐右手腕上，"旧伤复发吗？"
程予乐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高中打架留下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蠢。"齐沉评价道，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电热护腕，"每天半小时。"
程予乐接过护腕，发现内侧绣着"QC"两个字母——这明显是私人订制品。他想开个玩笑，却看到齐沉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迹。
"你的手..."程予乐坐直身体。
齐沉立刻把手藏到桌下："训练过度而已。"
程予乐想起那些空咖啡罐和凌晨创建的录像文件。他跳下床，从行李箱深处翻出一个小铁盒："我妈特制的药油，比电热护腕管用。"
齐沉皱眉："不需要。"
"就当抵药膏钱啦。"程予乐不由分说抓过齐沉的手。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他震惊于那些茧子的厚度——这根本不像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手，更像常年劳作的工匠。
药油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程予乐按照母亲教的手法，从指尖开始按摩，一点点揉开紧绷的肌腱。齐沉起初全身僵硬，但随着疼痛缓解，他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
"你经常帮人做这个吗？"齐沉突然问。
程予乐摇头："就我妈和我。我爸走后她总是肩膀疼..."他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转移话题，"你手伤多久了？"
齐沉沉默了一会儿："六年。"他抽回手，"够了。"
程予乐看着齐沉把药油瓶盖拧紧，动作已经流畅许多。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突然发现齐沉的睫毛其实很长，垂下来时会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
"明天继续六点训练。"齐沉关上台灯，"别迟到。"
黑暗中，程予乐摸着那管昂贵的药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想起食堂里那碗被挑出姜丝的粥，和齐沉说"过敏"时微微皱起的鼻子。
原来冰山之下，藏着这么多鲜活的细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