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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失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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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基地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程予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分组名单，喉咙发紧。入队一周以来第一次正式队内对抗赛，他被分在了A组——与齐沉同队。
"别拖后腿。"苏昊经过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金发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洗完澡就赶来观战，"听说队长最讨厌连累队友的废物。"
程予乐没理会，专注地活动着右手腕。齐沉给的药膏效果惊人，三天下来肿痛已经消了大半。他偷偷瞄向正在调试设备的齐沉，对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队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左手腕的护腕换成了与队服同色系。
"规则说明。"教练老林拍了拍手，"BO3赛制，A组齐沉指挥，B组副队长江莱指挥。标准比赛地图池，每局结束后轮换位置。"
程予乐深吸一口气。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机会——向齐沉，向全队，也向那个在网吧熬夜练习的高中少年。
"程予乐打中单。"齐沉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我用打野。"
训练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程予乐猛地抬头，正对上齐沉的目光——那双凤眼里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快得让他以为是错觉。
"有问题？"齐沉挑眉。
程予乐摇头，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齐沉主动要求与他同路，这意味着什么？信任？考验？还是单纯的战术安排？
游戏载入界面亮起，程予乐选了版本强势的法师"星术师"，一个需要精密计算技能角度的角色。齐沉则锁定了他的招牌英雄"暗影猎手"，这个选择让观战的队员小声议论起来。
"队长动真格的了..."
"上次他用暗影还是全球总决赛..."
程予乐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暗影猎手与星术师有个经典配合——当星术师用Q技能标记敌人后，暗影猎手的大招伤害会翻倍。但这个连招对时机要求极高，误差超过0.3秒就会失效。
"听我指挥。"齐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比平时低沉，"六级前稳健发育。"
开局四分钟，程予乐就感受到了职业比赛的压迫感。对面的中单是二队王牌许熙，每个走位都带着陷阱的味道。当程予乐第三次被对方的技能擦中时，血线已经危险地降到一半。
"打野在上路。"齐沉突然说，"现在推线。"
程予乐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趁对方打野暴露，快速清兵进塔，让许熙损失经济。但就在他上前施法的瞬间，草丛里突然闪出敌方辅助的身影。
"中埋伏了！"观战席有人喊。
程予乐反应极快，立刻交闪现后撤，却惊恐地发现手指像灌了铅——右手腕传来尖锐的疼痛，操作慢了半拍。屏幕上，他的星术师被连环控制击中，血条瞬间蒸发。
First Blood！
许熙拿下第一滴血，公屏跳出嘲讽：【QC带的新人？】
程予乐的耳膜嗡嗡作响。他不敢看齐沉的表情，只能死死盯着灰白的屏幕，右手在桌下发抖。药膏的薄荷味突然变得刺鼻，提醒着他那个愚蠢的隐瞒决定。
"对不起，我的错。"他哑着嗓子说。
齐沉没有回应。暗影猎手默默收掉了中路进塔的兵线，然后消失在野区。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程予乐像走在钢丝上——每次补刀都提心吊胆，每次游走都犹豫不决。当第一条小龙刷新时，他的经济已经落后许熙一千多。
"小龙团。"齐沉标记了河道，"程予乐注意站位。"
程予乐咽了口唾沫。星术师在这种狭窄地形本应大放异彩，但他现在装备太差，一个失误就会葬送全队。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坦克身后，突然看到齐沉在敌方蓝buff处打了个信号——那是他们赛前约定的突袭位置。
没有任何犹豫，程予乐闪现过墙，一套技能精准地砸在正在回城的许熙身上。几乎同时，齐沉的暗影猎手从阴影中跃出，两人的大招完美同步，许熙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倒下了。
"Nice！"队友在语音里欢呼。
程予乐长舒一口气，正要撤退，却听到齐沉急促的警告："辅助miss！"
太迟了。敌方辅助的钩子从视野盲区飞来，牢牢抓住了程予乐的星术师。随着一声惨叫，屏幕再次灰暗。
"对不起..."程予乐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接下来的团战成了灾难。因为他的连续阵亡，B组拿到了龙魂buff，经济差距越拉越大。当最终基地水晶爆炸时，程予乐的战绩定格在1-7-3，全队最低。
训练室里安静得可怕。程予乐低着头，感觉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他不敢想象齐沉此刻的表情——失望？愤怒？还是彻底的反感？
"休息十分钟。"老林打破沉默，"下局换边。"
人群散开时，程予乐像逃难似的冲向洗手间。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却浇不灭胸腔里燃烧的羞愧。镜子里的年轻人眼圈发红，耳钉在荧光灯下闪着冷光，像个拙劣的叛逆标志。
"就这点本事？"他对着镜子咬牙，"还妄想打职业..."
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程予乐慌忙抹了把脸，转身却撞上一堵人墙——齐沉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瓶运动饮料。
"脱水会影响判断力。"齐沉把饮料递给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喝完回来复盘。"
程予乐愣愣地接过瓶子，指尖碰到齐沉的手，冰凉而干燥。他原以为会迎来一顿痛骂，却没想到是瓶电解质饮料。
"队长，我..."
"第二局你打野。"齐沉打断他，"我中单。"
程予乐瞪大眼睛："但我从来没——"
"所以更要练。"齐沉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住脚步，"手腕疼为什么不早说？"
这句话像记闷雷劈在程予乐头顶。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齐沉怎么知道的？他明明隐藏得很好...
"你每次疼痛时会不自觉地转耳钉。"齐沉指了指自己的右耳，"从十五分钟开始，平均每三十秒转一次。"
程予乐的手僵在半空。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习惯，齐沉却观察得如此精确。这种被看透的感觉既可怕又奇妙，像在黑暗中突然被人轻轻握住了手。
"没事，不影响操作。"他下意识就重复了之前的谎言。
齐沉的眼神锐利起来："职业选手的职业生涯由两个因素决定——天赋和身体。你在浪费前者，糟蹋后者。"
这句话刺中了程予乐最深的恐惧。他想起父亲当年也是因为腰伤提前结束运动员生涯，从此一蹶不振。母亲红肿的眼睛和医院账单的记忆涌上来，让他喉咙发紧。
"不能...不能再输。"他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我妈把所有积蓄都押在我的梦想上了。"
齐沉沉默了片刻。洗手间的灯光从他头顶洒下来，在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些："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入队？"
程予乐摇头。
"因为你在青训营决赛那波1v3的操作。"齐沉靠在洗手台上，这个随意的姿势让他看起来没那么不可接近，"不是技术，是决策——在绝对劣势下选择最不可能的翻盘点。"
程予乐记得那场比赛。当时所有人都认为该撤退，他却反向闪现冲进敌阵，精准地秒杀了对方核心。
"但今天你打得像个提线木偶。"齐沉直视他的眼睛，"害怕犯错的人永远做不出精彩操作。"
水龙头滴答作响。程予乐突然意识到齐沉不是在批评他，而是在...教导他。这种认知让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先前的苦涩。
"第二局..."他深吸一口气，"我能用影舞者吗？"
齐沉挑眉——这是程予乐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近似惊讶的表情。"影舞者不适合当前这版本。"
"但适合我。"程予乐听见自己说，"就像暗影猎手适合你。"
一瞬间，他确信看到了齐沉唇角极细微的上扬。那甚至称不上微笑，却比任何夸奖都令人振奋。
"证明给我看。"齐沉走向门口，"别让我后悔这个决定。"
第二局比赛开始前，程予乐去储物柜拿了护腕。回来时路过会议室，听到里面传来争执声。
"...太冒险了。"是老林的声音，"他才训练一周！"
"正因如此。"齐沉的语气不容置疑，"还没被教条束缚，才有勇气冒险。"
"但B组会上许熙，他最了解影舞者的弱点—"
"所以才有趣。"
程予乐屏住呼吸。齐沉在为他争取机会，甚至不惜与教练争执。这个认知让他手心发烫，像是握住了什么珍贵的秘密。
比赛开始，当程予乐锁定影舞者时，观战席一片哗然。许熙果然选了克制影舞者的英雄，嘴角还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
但这一次，程予乐不再犹豫。影舞者在他手中像获得了生命，每个技能都带着精确的杀意。三级时他就完成单杀，六级越塔强杀许熙，全场沸腾。
"漂亮！"老林忍不住喊出声。
程予乐却异常冷静。他能感觉到齐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背上，像一道无声的指令。当关键的大龙团战时，他没有贸然进场，而是耐心等待齐沉标记的时机。
"现在。"齐沉在语音里说。
影舞者如鬼魅般切入战场，刀刃在敌阵中划出致命的弧线。五杀提示响彻训练室的瞬间，程予乐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齐沉——队长正注视着他，那双常年结冰的凤眼里，有火焰在跳动。
比赛结束，A组以碾压之势获胜。队友们围上来拍程予乐的肩膀，连苏昊都投来复杂的眼神。但程予乐只在意一个人的评价。
"还行。"齐沉收拾着设备，语气平淡，"明天加练两小时。"
这就是他所能期待的最高赞扬了。程予乐咧嘴笑了，右手腕的疼痛奇迹般地减轻了许多。当他帮齐沉整理数据线时，指尖不经意相触，两人同时顿了一下，又各自若无其事地继续。
那天晚上，程予乐在训练室加练到凌晨。回到宿舍时，齐沉的床铺已经熄灯，但床头柜上放着半杯水和一板止痛药。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水杯边缘折射出细碎的光。
程予乐轻手轻脚地洗漱，发现浴室镜子上贴了张便签：【药膏在左边抽屉，别用过量】。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右下角却有个小小的墨水晕染，像是写字人犹豫了一下。
他对着便签无声地笑了，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这一刻他忽然明白，齐沉的关心就像他本人——藏在严苛外表下，需要用心才能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