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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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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予乐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日历,鼠标悬停在9月12日那个日期上。这是他从战队人事档案里偶然看到的数字——齐沉的生日,没有任何特别标注,就像普通的工作日一样。
"队长生日你打算怎么过?"江莱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棕发上还滴着刚洗完澡的水珠。
程予乐慌忙关掉页面:"你怎么知道我在看..."
"全队都知道啦!"江莱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自从上次齐神为了你怼了记者会,后勤部的小姐姐们天天嗑你俩CP。"他凑近压低声音,"说真的,你准备礼物没?"
程予乐摇头。过去一周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但齐沉看起来像是从不过生日的人——宿舍里没有任何庆祝的痕迹,日程表上永远排满训练,甚至连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都被他用贴纸遮住了。
"我劝你别搞太大动静。"江莱一屁股坐在程予乐床上,"去年我们偷偷准备了蛋糕,结果齐神直接黑脸走人,蛋糕最后进了垃圾桶。"
程予乐皱眉:"为什么?"
"谁知道呢。"江莱耸耸肩,"可能天才都讨厌过生日?老了一岁什么的..."
程予乐若有所思地看向齐沉的床头柜——那里除了药盒和战术笔记,还放着一个老旧的金属打火机。他想起天台上齐沉说的话:"这是我爸的...唯一留下的东西。"
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形。
"江莱,"程予乐突然转身,"帮我个忙。"
三天后的清晨,程予乐比平时早起了一小时。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路灯在雾气中晕开昏黄的光圈。他蹑手蹑脚地下床,看了眼仍在熟睡的齐沉——队长面朝墙壁蜷缩着,呼吸均匀,黑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难得地显出几分脆弱。
程予乐轻轻带上门,直奔基地厨房。厨师长老王已经等在那里,身旁的案板上摆着面粉、鸡蛋和一盒新鲜草莓。
"真要自己做啊?"老王打着哈欠,"我帮你和面得了。"
"不用,说好亲自做的。"程予乐卷起袖子,露出母亲昨晚发来的食谱短信:【低糖、无姜、草莓夹心——按你说的都避开了】
揉面的过程比想象中困难。程予乐右手腕的旧伤让力道控制变得棘手,面团不是太硬就是太软。第三次失败后,老王终于看不下去:"你这样揉到明天也成不了型!手腕要这样..."
在专业指导下,面团终于变得光滑柔软。当蛋糕坯进入烤箱时,程予乐已经满头面粉,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
"看不出你小子还挺用心。"老王递给他毛巾,"齐队知道吗?"
程予乐摇头:"惊喜才叫生日礼物。"
"那你知道他从来不过生日吧?"
"所以才更要过。"程予乐擦掉额头的汗,"有些事...习惯了不代表讨厌。"
烤箱定时器响起时,天刚蒙蒙亮。程予乐小心地取出金黄色的蛋糕坯,按照母亲教的步骤涂抹奶油、摆放草莓。最后的装饰他犹豫了很久——用巧克力酱写下"QC"两个字母,还是更私密的"齐沉"?
最终他选择了简单的"生日快乐",右下角画了个小小的键盘图案。
"不错嘛!"老王竖起大拇指,"看不出来还有这手艺。"
程予乐咧嘴笑了,耳钉在厨房灯光下闪闪发亮。他把蛋糕装进准备好的保温盒,又确认了一遍藏在口袋里的另一件礼物——那是他托江莱从二手市场淘来的绝版《星际争霸》典藏光盘,齐沉在采访中提过这是他接触的第一款电竞游戏。
回宿舍的路上,程予乐的手机震动起来。母亲发来消息:“蛋糕成功了吗?别紧张,记得微笑(???????)”
程予乐正要回复,转角处突然撞上一个人。
他手忙脚乱地护住蛋糕盒,抬头对上了苏昊阴沉的脸。
"哟,这么早?"苏昊瞥了眼他手中的盒子,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讨好队长的新花样?"
自从被调去三队,苏昊的存在感低了许多,但每次碰面都免不了冷嘲热讽。程予乐懒得理他,侧身想走,却被拦住了。
"知道为什么齐沉讨厌过生日吗?"苏昊压低声音,"因为他爸妈——"
"程予乐。"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齐沉站在那里,已经换好了训练服,头发微微湿润,像是刚洗过澡。他的目光在蛋糕盒和苏昊之间扫过,眼神锐利如刀。
苏昊立刻闭嘴,灰溜溜地走了。程予乐站在原地,突然不知如何解释手中的蛋糕——惊喜彻底泡汤了。
"队长,我..."
"去训练室。"齐沉简短地说,转身就走。
程予乐的心沉了下去。他把蛋糕盒塞进走廊的储物柜,快步跟上齐沉。一整天的训练中,齐沉表现得比平时更严厉,每一个操作失误都会被精确指出,连休息时间都被压缩到最短。
"新人今天状态不行啊。"午休时江莱小声嘀咕,"齐神又加练你了?"
程予乐摇摇头,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米饭。他偷偷观察齐沉——队长吃饭时依然坐得笔直,筷子与碗沿的角度都像用尺子量过。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注意到了今天的特殊,甚至没人提起"生日"二字。
下午的训练赛,程予乐打得心不在焉。他的影舞者三次失误被对手单杀,最终导致团队惨败。赛后复盘时,齐沉罕见地发了火。
"注意力!"他敲着白板上的团战截图,"这个时间点打野明明在上路露头,你还敢压线?"
程予乐低着头,右手无意识地转着耳钉。他知道自己该专注,但脑海中全是那个被遗落在储物柜的蛋糕。草莓应该已经塌了,奶油也可能化了...
"程予乐。"齐沉的声音突然近在咫尺,"看着我。"
程予乐抬头,发现齐沉就站在他面前,近得能看清睫毛的弧度。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除了怒火,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对不起。"程予乐哑着嗓子说,"我今天..."
"训练结束来我办公室。"齐沉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单独。"
这句话让整个训练室鸦雀无声。队员们交换着眼色,"办公室"在STK是个可怕的词汇——通常意味着严厉的单独训话甚至处罚。
傍晚六点,程予乐站在齐沉办公室门前,手心冒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储物柜取出了蛋糕盒——奶油果然已经有些融化,"快乐"两个字歪歪扭扭地塌了一半。
敲门后,里面传来一声简短的"进来"。办公室比程予乐想象的更简洁,除了必备的电脑和设备,唯一的个人物品是书架上的几个赛事奖杯。齐沉站在窗前,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解释。"齐沉头也不回地说。
程予乐把蛋糕盒放在桌上:"生日快乐,队长。"
齐沉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个惨不忍睹的蛋糕上。长时间的沉默后,他问:"你做的?"
"嗯。早上和厨师长学的。"程予乐挠挠头,"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但..."
"为什么?"齐沉打断他,"江莱没告诉你我不过生日?"
程予乐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看到了资料...十年前的今天,你本该和父母一起过十五岁生日。"
空气瞬间凝固。齐沉的表情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血色从脸上褪去。他左手无意识地摸向锁骨处的纹身——那个程予乐现在确信是父母忌日的数字。
"出去。"齐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还准备了另一个礼物。"程予乐却固执地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典藏光盘,"《星际争霸》初版,你说过这是你爸带你玩的第一款游戏。"
齐沉的目光落在光盘上,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程予乐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在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不需要同情。"齐沉一字一顿地说。
"不是同情!"程予乐上前一步,"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人记得这一天,不是作为失去的日子,而是你来到世界的日子。"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开关。齐沉突然抓起蛋糕盒,动作之大差点打翻它。程予乐下意识伸手去护,两人的手在盒子上方相碰,奶油沾上了齐沉的指尖。
"你根本不懂..."齐沉的声音哑得可怕,"那天早上我还嫌妈妈做的煎蛋太咸...爸爸说晚上带我去买新键盘..."他的指甲深深掐入蛋糕盒边缘,"他们死在来接我的路上,因为爸爸刚做完一台失败的手术,精神恍惚闯了红灯。"
程予乐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想起父亲去世那天,也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傍晚——他正在学校操场踢球,母亲突然出现在场边,眼睛红得吓人。
"我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觉。"程予乐轻声说,"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记住他们给予的生命...不是吗?"
一滴奶油从盒子缝隙滴落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声。齐沉盯着那点白色污渍,像是看到了什么遥远的东西。
"十年了..."他喃喃道,"从没有人..."
程予乐鼓起勇气,轻轻握住齐沉的手腕——那里有他熟悉的脉搏跳动,比平时快了许多。他慢慢掰开齐沉紧握的手指,接过摇摇欲坠的蛋糕盒。
"尝尝看?"程予乐打开盒子,用准备好的塑料叉挖了一小块还算完好的部分,"我按你的口味做的,低糖,无姜。"
齐沉没有动。程予乐举着叉子的手开始发酸,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齐沉微微俯身,就着他的手吃下了那口蛋糕。
"...太甜了。"齐沉说,但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让程予乐心跳加速。他放下蛋糕,郑重地递上那张游戏光盘:"这个可以放在宿舍电脑里,想玩的时候..."
齐沉接过光盘,指尖在封面上摩挲。那是款早已过时的游戏,封面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完好。
"谢谢。"齐沉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程予乐咧嘴笑了:"不客气。明年我会做得更好。"
"明年?"齐沉挑眉。
"嗯,每年都做。"程予乐假装没看到齐沉眼中的警告,"说不定八十岁还能给你做寿桃呢。"
齐沉摇摇头,但程予乐确信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窗外,夕阳已经完全沉了下去,办公室陷入昏暗。齐沉打开台灯,暖黄的光线给一切镀上了柔和的边缘。
"光盘..."齐沉突然开口,"可以现在试试。"
程予乐瞪大眼睛:"现在?"
"电脑支持复古模式。"齐沉已经走向书架旁的备用主机,"如果你没别的安排。"
"当然没有!"程予乐差点跳起来,"我星际打得可好了!"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程予乐对这款二十年前的老游戏一窍不通,但此刻就算让他学量子物理也愿意。
游戏加载的间隙,齐沉从抽屉里拿出两个马克杯,倒上热水泡了茶。茶叶的清香混合着蛋糕的甜腻,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程予乐注意到齐沉用的是左手——右手腕的伤显然又在疼了。
"手。"程予乐放下茶杯,"药油带了吗?"
齐沉摇头。程予乐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瓶药油——自从开始每日按摩,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职业选手要懂得保养。"程予乐学着齐沉的语气,拉过他的手腕轻轻按摩,"尤其是某些逞强的队长。"
齐沉没有反驳,任由程予乐的手指在自己手腕上施力。
灯光下,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表情放松了许多。
游戏开始的音效打破了宁静。程予乐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转向屏幕。齐沉的操作依然行云流水,尽管是款老游戏,他的战术思维和微操依然碾压程予乐这个菜鸟。
"你作弊!"第三局惨败后,程予乐哀嚎,"这游戏肯定有我不知道的秘籍!"
"基本功而已。"齐沉嘴角微扬,"我七岁就能通关。"
"七岁?"程予乐瞪大眼睛,"你爸教的?"
齐沉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一下:"嗯,他......很擅长这个。"
这是齐沉第一次主动提起父亲。
程予乐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分享欲。
"我妈只会玩扫雷。"程予乐故作轻松地说,"每次我输了就哭,她就用这个哄我..."
他们就这样一边打游戏,一边断断续续地聊着童年。齐沉的话不多,但每句回应都让程予乐如获至宝。
当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时,蛋糕已经吃掉了大半,茶也续了三次。
"该回去了。"齐沉最终说,保存了游戏进度。
程予乐点点头,帮忙收拾杯碟。齐沉小心地把光盘放回盒子,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队长。"走到门口时,程予乐突然转身,"明年...我能再给你过生日吗?"
走廊的灯光从背后照过来,给齐沉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他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那张旧游戏光盘,表情是程予乐从未见过的柔和。
"嗯。"齐沉轻声说,"......谢谢你的蛋糕。"
这句简单的感谢比任何奖杯都珍贵。程予乐咧嘴笑了,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回宿舍的路上,他们的影子在走廊上时而重叠,时而分开,像一场无声的共舞。
那一晚,程予乐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星光下,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向他走来。当他终于看清那人的脸时,梦境消散了,但温暖的感觉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