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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我觉得他那时真好看。
      这个冬天过得太快了,还未等我感受寒冷,就随着小雪人的消逝而离开了。
      小雪人是在初春那天秦晏忘了关冰箱门而化掉的。
      见到小雪人的惨状后,我生气极了,我拿着那几根小棍和几条红毛线跑去找秦晏,让他赔我的雪人。
      秦晏向我道歉,并承诺今年冬天他会再做一个送我。
      初春的太阳里依旧夹杂着寒风,可秦晏从来不在意。他喜欢在阳光下抽一支烟,然后发呆。
      发一下午的呆。
      这几天天气出奇的好,有些小草小树也都冒了芽。
      我和秦晏一起收拾了小院子,我翻出之前找到的花种,随意丟撒,一边丢一边念念有词。
      “小花小花快长大,引来蜜蜂引蝴蝶。”
      秦晏被我老神在在的模样惹得发笑,他笑着说:“封建迷信要不得。”
      我朝他吐舌,继续念叨:“小花小花快长大,引来蜜蜂引蝴蝶。”
      晚上,秦晏吃过饭后,掏出他那本棕色牛皮纸本开始写写画画。
      秦晏最近爱上了写诗,可他一个曾经搞科研的,写出来的东西总归不太好。
      在二月时,小院里的花开了。
      是迎春花,黄灿灿的。
      可我没有审美观念,我一看见那些绽开的小花,就欣喜的不得了。
      我摘下它们,捆成一小束,送给了秦晏。
      秦晏拿着花,下楼看着小院里那丛乱糟糟的花枝茎干,无奈地叹息,他说:“狄拉克,谢谢你的花,可你不应该采下它们的,你缩短了他们的寿命。”
      我不解,明明他刚看到花时是闪过一丝惊喜的。为什么现在却要这么说。
      我问他:“秦晏,人类总是这样表里不一吗?”
      秦晏看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继续说:“秦晏,你明明也很喜欢花啊。我看见了,我刚刚看见你笑了,”我歪头,“可你为什么又说不能采摘下它们呢?”
      “狄拉克,试着等花开,等他们真正绽放,你会看到更美的画面。”秦晏将花丢在餐桌上,稍有些无力地回答我。
      “可我不想等花开,每朵花开得时间不一样,等待其他的花开,是对当下绽开的花朵的一种不尊重!”我反驳他的话。
      秦晏错愕地抬头看我,又摇头,说:“狄拉克,我们不谈论这些问题了。”
      见状,我自是没了兴趣再跟他说话。
      我想,下次花开,我一定不会再送他了。
      没有情趣的男人。
      春天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早上天还没有大亮,雨声先来了。
      秦晏睡眠质量很差,稍微一丁点儿声音就会让他难以入睡。
      一般这种时候我应该替他煮一杯咖啡的。
      可今晚我并不想。
      我站在客厅,看着秦晏下楼,走进厨房。
      秦晏在生活方面完全是个白痴。
      煮咖啡这么简单的事儿硬是被他搞成了做实验,还是那种难度系数极高的。
      随着几声嘀哩咣啷,秦晏举着被烫的红肿的手喊道:“狄拉克,帮帮我!”
      人是有奴性的,我也一样。
      一听见秦晏喊我,我就马不停蹄地冲进去,用凉水冲他的手,涂好药膏后又用纱布替他裹好。
      接下里的几天,秦晏由三十多岁回到三岁。
      吃饭,穿衣,什么都不能自理。
      我终于忍无可忍,瞪着秦晏,问他:“秦晏,你是不是故意的?”
      秦晏装作不懂,反问我:“故意什么?”
      “秦晏,你就是故意的!”我转念一想,话音也随之转弯,“秦晏,你不会因为前几天的事,不好意思拉下脸来向我道歉而这么做的吧?”
      秦晏哽着脖子强说不是,可他发红的耳朵和脖子出卖了他。
      秦晏,我又想送你花了怎么办?
      当然,我和秦晏的生活不是一直如此“平淡”的。
      郊外虽然只有十来户人家,但极品依旧不少。
      与我们最近的那家老人,有一个孙子来过寒假。
      他的穿衣风格很“时尚”。
      可据我了解,人类对于“时尚”的理解更像是穿着不伦不类这般。
      我曾有幸看到过一些T台表演。
      模特身上裹几片薄布,亦或一层摞一层,直至看不出模样身材样貌的那种衣服,都被称之为时尚。
      我当时觉得很可笑,还向秦晏吐槽,结果秦晏并不能理解我,他只是很冷淡地说:“不要以自身视野角度过度评价,这是愚者的做法。”
      对此,我送秦晏了一个白眼。
      而现在,我和秦晏一起傻眼地看着那位把“时尚”穿在身上的孙子。
      上身西装披夹克,下身蓝色牛仔裤加长筒靴,头顶一顶鸭舌帽,脖间围着一条红色围巾。
      男生还很是自信的说:“我们那儿的同学都这么穿。”
      他甚至偷偷告诉我和秦晏,他脖间的围巾是他女朋友送的。
      为了表达他辣我们眼睛的恩情,秦晏晚上趁老人散步时,将男生的早恋的事告诉了他。
      第二天起,我们便再也没有看见过男生。
      三月份时,院子里本就有的大叶栀子和小叶栀子相继长出了小花苞。
      秦晏笑着用指头拨弄了下那几个小鼓包,说:“我小时候在奶奶家见过。”
      这是我第一次听秦晏谈及他的家庭。
      在我有限的数据里对于秦晏的身世,总是没有确信的资料。
      秦晏谈起奶奶时,浑身上下都透着柔和。
      秦晏身上温和的气息并没有存在多久就又回归冷淡,他说栀子花很香,像奶油蛋糕。
      我嗅了又嗅,可惜闻不到。
      秦晏告诉我,我们可以等到四月,那时候所有的栀子花都会绽开。但如果有幸能等到六月,那将会有一场盛大的栀子芬芳。
      我不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为什么是有幸而不是肯定呢?
      我们的好奇一点不比人类少半分,可我们总能控制住自己。所以我没有问秦晏。
      秦晏说三月的天气像女孩的情绪。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率先掰开了栀子花。
      可没过一会儿,又将栀子花狠狠拍在地上,污泥脏点掩在栀子花上。
      像一条洁白的纱裙陷入泥泞,绝望却又觉得浪漫。
      这天,秦晏又重新打开了壁炉,房间里暖呼呼的。
      秦晏靠在沙发里,看着书。
      我偏头就能看见书名,《天蓝色的彼岸》。
      我的数据里并不能找到这本书,我问秦晏,“秦晏,这本书好看吗?”
      秦晏抬头看我,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把书递给我,说:“要看看吗?”
      我点头,接过书。
      晚上十一点二十五分,我看完了这本书。
      秦晏对我的情绪的设定很简单,有开心,有愤怒,可唯独没有伤心。
      我看着书中哈里和家人的道别,觉得此时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总是不能将那些虚无化为实际。
      书中说,“死亡并不可怕,就像一片叶子回归泥土。”我问秦晏,“我会死吗?”
      “不会,”秦晏回答我,“除了外界因素,你不会随意消亡。”
      “那你呢?”
      秦晏像看一个人工智障般的看我,甚至用手指敲了敲我的脑袋,问:“坏了?”
      我看着秦晏,他长得很好看,此时歪头的动作更是可爱。我知道这么说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很违和,可我不想秦晏离开我。
      人的平均寿命在七十五岁,所以秦晏总有一天会离开我的。
      “秦晏,”我艰难地张嘴,“自毁程序可以更改吗?”
      秦晏愣了愣,不解的问:“真坏啦?”
      “没有,”我摇头,“秦晏,在你离开之前带走我,好不好?”
      秦晏看着我,迟迟没有说话。
      那晚我们很沉默。
      死亡是人类跨不过去的鸿沟,可于我而言不是。
      壁炉里,木材在火光中噼里啪啦作响,为我们的寂静发声。
      后来秦晏送了我一只玩偶熊,软绵绵的一只。我很喜欢。
      秦晏真的待我很好。
      三月二十一日,秦晏开了一瓶红酒。
      他醉醺醺的,银边眼镜也被他扔在一旁。
      我已经很久没见秦晏穿西装了,可这晚他穿得很正式,燕尾晚礼服,很衬他。
      室内的气温逐渐上升。
      我看着秦晏,直至入了迷。
      室温是宜人的二十五摄氏度,我猜我的体温是三十八度六,不是因为感冒发烧,亦或程序故障,而是我很兴奋,我想我对秦晏心动了。
      秦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也抬头看我。
      他努力睁大眼睛,可眼神里的茫然依旧掩藏不住。
      这个模样,真是好看极了。
      我忍不住走上前,然后低头吻他。
      我们只是单纯的用嘴唇触碰嘴唇,没有任何带有色/情的意味。
      秦晏的唇很软,我能感觉到。与我的冰冷坚硬很不同。
      秦晏没有抗拒我的举动,或许是他也想吻我,亦或他醉了。
      我坐在秦晏腿上,并没有那方面的欲望,也不知怎么替他疏解。
      秦晏的头抵在我颈窝处,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悉数喷洒在我脖间。
      我嘟囔,“秦晏。”
      秦晏抬手蹭了蹭我的后背,说:“没关系的。”
      秦晏是个很克制的男人。
      我喜欢与秦晏接吻。
      就那么轻轻的一下触碰,我都觉得好开心。
      转眼,四月份来了。
      可惜,我和秦晏并没有等到栀子花开。
      阿庄找来了。
      他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周围,随意摘了我种给秦晏的花。
      秦晏让我回到楼上去,然后到门边给阿庄开了门。
      阿庄从进门起笑声就没断过。
      他说着自己是何等想念秦晏,说秦晏好狠心。
      真是恶心极了。
      突然,阿庄话音一转,问:“秦老师,你现在不是独居吧?”
      秦晏态度并不好,说:“跟你有关系?”
      阿庄笑了,说:“当然没有。”可他又问:“那他人呢?看鞋子,秦老师,是个男人吧?”
      秦晏答非所问,“说够了吗?说够了请你出去!”
      “秦老师,不要这么生气嘛。”阿庄一点都不害怕秦晏,“秦老师,看样子他不在吧?你看看我,咱俩要不试试?”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透过楼梯看楼下的景象。
      我以为阿庄不会看见我。
      可哪知我才露出了一个发顶,就惹得阿庄大呼小叫,他喊道:“呀!秦老师,我看见他了。”说着,就绕过秦晏往楼上走来。
      秦晏伸手拽他,却被他躲掉。
      他抢先一步上了楼,赤裸裸地盯着我。
      秦晏冲过来,护我在身后。声线压得极低,眼神冷冷地说:“你想怎样?”
      “他不是人吧?”
      秦晏的身体瞬间僵硬,回视阿庄。
      “秦老师,怪不得呢?顾不得你要提前退休呢,敢情是把精力花在这玩意儿的上面了。这东西被查出来,您怕是十个头也不够毙得了吧?”说到最后,阿庄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你想怎么样?”秦晏再次问阿庄。
      阿庄摇头,说自己不想怎样。说着就要下楼,到了门边,他朝秦晏摆手,说:“秦老师,送送我吧。”
      秦晏送他到路边,我隔着玻璃看着他们。
      我看见阿庄突然靠近秦晏,而秦晏在后退了几步后,狠狠挥了阿庄一拳。
      阿庄一点也没恼,依旧笑嘻嘻地开车走了。
      秦晏在原地站了好久,才抬腿往回走。
      秦晏进来后,看着我。
      他面无表情。
      我有些害怕,我小心地试着向他走进,我唤:“秦晏,我错了。”
      秦晏不语,朝我张开了手。
      见此,我走上前埋进他怀里。
      秦晏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嘴巴贴在我耳边。
      秦晏说:“狄拉克,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我并不能回应秦晏。
      秦晏继续说:“狄拉克,你走吧,好不好?”
      我愣住,紧紧拽着秦晏的衣角,摇头说:“不好,秦晏我爱你。”
      “走吧!要不然你会被销毁的。”
      秦晏无力的声音像一根绳子,而我则是一个即将要溺亡的人。我拽住了绳子,可不小心套进了脖颈,突来的气力让我窒息,这只能加速我的死亡,而不是拯救我。
      我崩溃地吼道:“我是人工智能,用一堆冰冷的铁片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代码构成,是你设定我要喜欢你的,而现在你要把我销毁了!”
      “而且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样啊!”
      秦晏摇头,他抱着我说:“狄拉克,人类的事不是可以用道歉来解决的。”
      最终我还是没走的。
      我回到小院里,看着被阿庄糟蹋的花。
      头一回有了心疼的感觉,我甚至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抱歉。
      我学会了等花开。
      可秦晏不要我了。
      这代价太大了。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抚摸那些惨败的花。
      那些被扔到地上的花也一一被我捡起,最后有不小一捧呢。
      我把它们攥成一束,想要送给秦晏。
      我敲了敲门。
      秦晏很快就打开了,他红着眼睛,却还温和地问我,“怎么了?”
      我把花递给他,说:“没什么。”
      秦晏接过花,顺带把我也拉进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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