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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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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了!”
我该觉得是自己命大,还是上天终于肯怜悯我一回,我没死。脑袋一包,腿上架个石膏,静等一个半月就可以痊愈。
若如要说这场跳楼让我变了什么,那就是心理。我于外界就是个植物人,不哭不闹,靠葡萄糖续命。可区别就是我睁着眼。
我猜宋寻思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突然犯病到这种地步。
我每天都能听到她在我耳边的絮叨,我看着她焦急的面容。我是软过心的,可我打不开上在心上的锁。
一个半月,我出院了。我坐在轮椅上,宋寻思推着我。风吹到脸上是舒服的,街上小贩的叫卖声让人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我不想让自己活着。
我早已不喜欢这个世界了。
我看着身边一闪而过的景致,这不是回家的路!不但如此,我看见了学校!
宋寻思!
你想干什么!
我机械般转头瞪着她,而她反倒笑了,猛地踩了刹车,捧着我的脸直笑,“好了好了!”
我不知道她说什么好了,可我现在一点也不好!
我是被她生拉硬拽进的校门,无论我多么抗拒,我握着轮椅的轮子不松手。这一切举动都在宋寻思眼里成了无理取闹,她稍有些怒了,早不见之前的欢喜。我被拉进啤酒肚的办公室,再次见他和宋寻思聊得不亦乐乎。
宋寻思是个很聪明的人,将话题轻轻松松一转,开始聊我的事情。她觉得以我之前的心态不至于去跳楼,所以其中的原因希望学校能给个答复。说着,又掏出手机,举着手机,说:“宋康上学第一天回来时的衣服,脏的。您可以觉得是被雨淋湿的,但我不得不说,他怕脏,他那时宁可在教室等我接他回家,都不会自己出来。不会淋湿自己,不会让衣服上粘脏这么多地方。他受不了,他会疯的。”说完,挑眉看向啤酒肚。
啤酒肚的表情看不出什么,他嘴角噙着笑,低头从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递给宋寻思。
“我们已经解决了。”
宋寻思接过,只草草扫过纸张几眼,神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差,她难以置信地转头看我,又继而转头瞪着啤酒肚。
啤酒肚也不恼,说:“这事儿是学生举报的,事后我们查了,确实存在。那学生也录视频了,我们学校怕他留备份或者发布到网上,特地请人检查了,”他翻了翻桌上的一个盒子,掏出一个手机递过来,“这不,就等着你们亲自删除,来信服嘛。”
视频最后被宋寻思删了。我也彻底不用上学了。
连带之前的那件破事都被学校查出来了,他们不打算趟浑水去举报省长,但自家学校的那群学生他们倒一个也没放过。报警,备案,做得挺绝。在此期间也从未让我露过面,啤酒肚曾在宋寻思回教室给我收拾东西跟我说:“宋康啊,唉,我们对不起你啊。但是跳楼这件事儿你做得真不对,男子汉大丈夫,下回遇着事儿来找我呀,我会给你解决的!至于唯唯诺诺,总想着逃避这一切,一时可以,但一世可不行啊。唉,我能给你说的也不多,毕竟感同身受这事吧,不切实际。反正我就给你一句话,别想不开,实在不行出去走走,看看其他的人或事。经历了,自然就懂啦!”
我点头,表示认可。但能不能实施,对我来说难度太大,不太想。
回家,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
我肚子饿得厉害,整个人却像是长在床上了一般半天动不了。赖了好一阵儿,才稍微有了些力气。拖沓地走到厨房翻翻找找,抱着面包啃了一会儿。
说实话,没人想听别人的秘密。可一个偶然,总会撞破些什么。
宋寻思的房门没关紧,能断断续续传出她的声音,她在打电话,语气很悲伤,她说:“宋康我能怎么办啊……不是我不能接受他,是他实在……你的意思是说我自私呗,借着他的伤往上爬……你可不就这个意思嘛……我说了,不是我不接受他!”
我站在原地,脑子中有些混乱,我该怎么做,怎么说。迟疑一瞬,我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宋寻思的门,“妈,你门没关紧。”说完,体贴地替她拉上。
回到房间,映入眼帘就是小时候和宋寻思的合照,很大一张,贴在床头。
“妈妈,以后一直能来游乐场玩吗?”九岁的我笑着问宋寻思。
宋寻思摇头,一面催促我快点去玩,晚上还要坐车回奶奶家呢。
那时我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磨一点,赖皮一点,她就不会把我送回去。哪知她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哄我,请路人帮我们照了一张照片,指着那张我俩都笑的照片说:“康康乖,妈妈先送你去车站,你和奶奶在那儿等着妈妈,妈妈去给你洗照片,好不好?”
我不想要照片,我想要你。我当时好委屈,后悔得恨不得删了那张照片。可她要我懂事,要我听话,要我等她。
她把我送到车站,交给奶奶,依旧着谎话:“康康等着妈妈,妈妈去洗照片,一会儿就回来了。”
可她没有来,车站的提示音催促了三遍,我都没等到她。我哭着在车站闹腾,被奶奶狠狠在脑瓜子上拍了一把,“你一个男娃娃:,哪来那么多尿水子!”
照片后来也没收到。
讽刺的是我们搬到这儿的那天,她兴致冲冲地带着我看,说她特地选的,说我一定喜欢。
讨厌死了!
我捡起枕巾,盖在照片上。随后又缩进被子。
宋寻思估计反应过来了,直拍我房门,说对不起。我没动,甚至懒得回答她一声。
之后,我们的关系像是两个原本心猿意马却又强行保持客套的陌生人,戳破那层纸后的那种不尴不尬。很别扭。
我十六岁的生日那天,她自动忽视。
这是我第一个没有得到生日快乐的生日。
这个冬天太冷了,隔着墙和窗子,即使处在温室之中,依然让人冷得厉害。
“宋康。”邢宇若在我门外喊。
邢宇若是宋寻思在我十七岁时交的男朋友,而在我十九岁时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至于为什么还没有,估计是我或者邢宇若女儿邢童真的原因。不过我觉得是我的原因多一点。
因为我神经不正常,有证的那种。
我边捣鼓着手里的小木块,边顺手按了按旁边的喇叭。
邢宇若进来,随意坐在我床脚,抬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笑着说:“生日快乐,打开看看。”
我和邢宇若的关系还不错,他和宋寻思能认识还是因为我。他公司规模挺大,有段时间很忙,又凑巧和他前老婆离婚,家里公司两头跑,整个人颓得厉害,跑去看心理医生,正巧碰上我和宋寻思。因为我的治疗时间在他之前,他只得在外面等着。而等我出来时,他和宋寻思正聊得开心。
这么你来我往,俩人就认识,至于为什么俩人现在是这种关系,我也不清楚,也懒得问。
邢宇若送我了一台相机,我没玩过,拿在手里左右瞧了瞧,抬头看着他。
我说话这事儿吧,从偷听见宋寻思打电话开始。一开始挺让别人恼火的,毕竟他们觉得好好一小伙儿不说话,怪不像话的。后来见我执意如此,也就只能在背后嚼嚼舌根,面上还得装多可怜我呢。
他知道我的意思,接过照相机,指着几个键儿说着与其对应的功能。说罢,又笑着问我:“要不要去我家耍耍,我家有一个比这个还大的呢。正好童真她也想你了。”
我歪头,想了两三秒,然后点头。
我不和宋寻思一起吃饭,邢宇若是知道的。所以在宋寻思喊他时,他倒也没客气地喊我一起。
送走邢宇若后,宋寻思鲜少地走进我的房间,递过来一张卡,“我要和你邢叔叔结婚,我也不要你同意与否,就跟你说一声,这个房子和这张五十万的卡,我不会要,你自己看吧,至于是找你爸还是自己留着,你自便。”她语气干巴巴的,说不上有多么讲究情面。且说完就走。
卡就那么孤零零的丢置在桌角,很像我,被人抛弃的我。
我当然不会回去找我亲爸,也不会故作好心的把卡推辞给宋寻思。我拿过卡丢在抽屉里,开始细细回想过往。
仔细想来,我很像是一个小丑,任人玩弄的小丑。而且现在看来,对于宋寻思养我一事,很难说不是为了对我亲爸的报复。当然这一点无从考证。
邢童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小小一个,即使我不说话,她一个人也能弄出万人大合唱的感觉。自己叽叽喳喳的,时不时问我一句这个娃娃穿哪个衣服好看之类的无聊问题外,倒也不烦人。
晚上回家,宋寻思是个行动派,家里的东西她已经收拾好,且搬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
嗯,空荡荡的。
他们的婚礼是在六月份举行的。我没有收到请柬。不过也是,哪有二婚请自己前夫的孩子的。
我拿着邢宇若送我的照相机,接连去了好几个景点玩了一通,感觉还不错。
直至我二十三,我去了四十六个地方。独属每个地区的风土人情让我觉得放松,我认识很多人,他们不会介意我不说话。他们醉酒难受时,正好缺一个像我一般的听众。
我听了很多人的故事,可无一例外,故事的结尾不太好,他们说,“若如身边有人,何须独自一人赏世间美景。”文绉绉,我不太喜欢。
因为我觉得一个人很好!
十二月底的时候我到的北京,我来过好几次,专看雪中故宫。可每回都不凑巧,一点雪都没遇上。今年我特地盯着天气预报,听说有雪,火急订票来到这儿。
老天不负有心人,我刚下飞机,出了机场,就开始下雪。
在早上九点多,原计划回酒店的,见如此,心里早没了影儿,打车直往故宫走。
我行李不多,一般都是一个背包。所以背着那玩意儿逛故宫的时候倒也不累。
一早上下来,能逛的都逛了。乐得我出了故宫缩在对面墙头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