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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完结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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殡仪馆的冷气开得很足。
汤一帆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他盯着灵堂中央那张黑白照片——邓小亦在笑，嘴角的弧度很浅，是去年春天他在植物园偷拍的。照片里有一片银杏叶的虚影落在邓小亦肩头，当时以为是镜头反光，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起征兆就已显现。
“他常提起你。”邓母的声音很轻，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笔记本，“这个……我想应该交给你。”
汤一帆接过本子的手在抖。封面上用钢笔写着“邓小亦”，墨水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打湿过。
他认得这个本子。
这是邓小亦的日记本，内页边缘都镀着金边。
殡仪馆的吊钟敲了三下。汤一帆翻开第一页，日期显示是高一开学第二周：
「9月15日，晴
后排那个叫汤一帆的今天又迟到了。老师罚他站着听课，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后颈上，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滑。他趁老师转身时偷偷吃薄荷糖，空气里有淡淡的凉意。」
汤一帆的喉咙发紧。他记得那天，邓小亦回头借橡皮，睫毛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
往后翻，字迹开始变得潦草：
「11月3日，阴
汤一帆打篮球受伤了。医务室里他撩起衣摆，腰侧的肌肉线条像地理课本上的等高线。我帮他涂药时，他的腹肌在抽搐。很可笑吧，我居然数了呼吸——每分钟23次。」
纸页上有几处皱褶，像是被泪水打湿又干涸的痕迹。汤一帆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突然想起那天邓小亦微凉的指尖，在自己腰间停留了整整十秒。
「3月18日，雨
梦见汤一帆在银杏树下吻我。醒来时枕巾是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我这种人，连幻想都是奢侈。」
日期跳到高三，笔迹越发凌乱：
「5月20日，暴雨
汤一帆今天抱了我。他的心跳好快，隔着校服都能听见。我不敢回抱，怕他摸到我袖口下的淤青。父亲昨晚又发酒疯了，但没关系，明天还能见到汤一帆。」
「6月7日，阴
高考第一天。过马路时看见好多银杏叶。但汤一帆的手很暖，我只想要感受他就行了。」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夹着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上沾着暗红的血渍，边缘已经碎裂。汤一帆翻到背面，发现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
「如果有一天我先离开，请记得我爱过你，在每一个你看不见的角落。」
殡仪馆的冷气发出嗡鸣。汤一帆突然跪倒在地，笔记本从指间滑落。三年来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像个丢失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抱着那本日记嚎啕大哭。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泪水在地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邓母默默退到一旁。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一片金黄的叶子飘进来，落在翻开的日记本上。阳光透过叶脉，在纸页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那个少年未说完的话语。
汤一帆哭到干呕，手指死死攥着那片带血的叶子。
三年来精心构筑的温柔假面碎裂成渣，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真实——他早就发现了邓小亦的幻觉，那些刻意安排的”偶遇”，那些掺在早餐里的药物，都是他病态温柔的证明。
“我本该保护好你的……”他的指甲陷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日记本上，与邓小亦的血迹重叠在一起，“我明明……那么擅长算计……”
殡仪馆的吊钟又响了，这次是四下。汤一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将日记本贴在胸口。那里纹着一片新鲜的银杏叶，是今早刚刺的，针脚还泛着红肿。
“再见，我的夏天。”他轻声说，吻了吻邓小亦的额头。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那个未完成的吻，本该在银杏树下交换的，带着柠檬香和阳光温度的吻。
走出殡仪馆时，汤一帆抬头看了看天。六月的阳光很刺眼，照在那棵银杏树上，每一片叶子都在发光，像极了邓小亦眼中他从未读懂的情绪。
而现在，他永远没有机会问清楚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