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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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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
十八岁生日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刘正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那张烫金婚约书,纸张边缘已经被她捏得发皱。父亲暴怒的吼声从屋里传来,夹杂着母亲低声的啜泣。
“我的人生,我自己选。”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院子突然安静下来。
撕碎的纸片像雪花般飘落,有几片沾在了父亲僵硬的脸上。刘正转身时,听见身后瓷器砸在门框上的碎裂声,但她没有回头。阳光穿过银杏树的枝叶,在她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
复读的日子比想象中艰难。
每天清晨五点,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出租屋的小窗,刘正就已经坐在书桌前。
那本被撕破又粘好的模拟题集,每一页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有时候深夜做题到恍惚,她会看见窗台上落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但伸手去摸,又什么都没有。
第二年盛夏,刘正站在大学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玻璃上倒映出她现在的模样——利落的短发,白衬衫口袋里别着学生会徽章,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朝气。
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发来的简讯:“周末回家吃饭吗?你妈炖了鸡汤。”
字里行间,是硝烟散尽后的和解。
她轻轻摩挲着窗框,忽然发现窗台上躺着一片真实的银杏叶,边缘微微卷曲。
——
陈越:
高考前最后一次体检,医生皱着眉头把心电图递给她:“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猝死的。”
陈越盯着纸上那些异常的波动,突然想起邓小亦手腕上那些自残的伤痕——细密、整齐,像是某种无声的求救。
那天回家,她做了一个让父母震惊的举动——把六本冲刺教材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你疯了?”母亲的声音在发抖。
陈越平静地打开手机,播放刚才录下的医生诊断。
“我想活着,”她说,“好好地活着。”
现在她的书桌上摆的不再是咖啡和止痛药,而是五颜六色的维生素和护肝片。周末去福利院教孩子们折纸飞机时,有个小女孩仰着脸问她:“姐姐,你为什么总带着这么多糖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陈越笑着摸摸孩子的头:“因为生活已经够苦了,我们要自己加点甜。”
她掏出一片银杏叶形状的饼干,小女孩惊喜的欢呼声在院子里回荡。
——
陆锈:
便利店的收银机发出”叮”的一声脆响。陆锈正在清点一天的营业额,硬币在他掌心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里间传来母亲煎药的声音,她的咳嗽比半年前轻多了,偶尔还能听见她哼几句老歌。
“小陆,这账不对啊。”老板娘指着账本,“多出来三百多块。”
陆锈抬头笑了笑:“是昨天那位老先生落下的。”他指了指墙上新装的监控,“我记下了他的车牌号,要是他再来……”
玻璃柜里,奶奶绣的向日葵手帕被郑重地裱在相框里,旁边摆着他的退学证明和一张成人高考报名表。
傍晚关店时,他习惯性地看了眼对面的中学。
银杏树下,几个穿校服的男生正在打闹,笑声惊飞了一群麻雀。陆锈摸了摸口袋里那本二手的高中教材,书页已经翻得起了毛边。
——
邓小亦:
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外,汤一帆已经站了整整三天。护士站的姑娘们都在小声议论,说那个英俊的男生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却始终挺直着脊背,像一棵不肯倒下的树。
“病人手指动了!”
汤一帆冲进病房时,看见邓小亦的睫毛在轻轻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只插满管子的手,生怕惊醒这个漫长的噩梦。监测仪的滴答声突然变得急促,他看见邓小亦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嘘,别急……”汤一帆把耳朵凑近,听见气若游丝的三个字:“……汤一帆。”
半年后的复健室里,银杏叶形状的投影灯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邓小亦艰难地迈出第一步,汤一帆的手臂稳稳地环在他腰间,像一道永远不会松开的保护栏。
“慢点。”他的声音比羽毛还轻,生怕惊散了这一刻的奇迹。
邓小亦突然转身,在满室金色的光影中吻住了汤一帆的嘴唇。
这个迟来的吻里带着药味的苦涩、泪水的咸涩,和某种新生的甜。
——
我们:
同窗会的包厢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刘正带来了法律系的男友,那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正认真地听她讲述当年撕毁婚约的故事;
陈越的体检报告放在包中最显眼的位置,各项指标都恢复了正常;
陆锈手机里存着新拍的营业执照照片,店面虽然不大,但门口种着一棵小小的银杏树苗。
汤一帆始终握着邓小亦的手,像握着失而复得的珍宝。邓小亦的康复之路还很漫长,但他现在已经能自己切牛排了,只是偶尔汤一帆还是会忍不住想帮忙。
“为我们干杯!”
玻璃杯相撞的脆响中,他们身后的窗户突然被风吹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飘进来,轻轻落在餐桌中央的蛋糕上,像命运终于温柔的一次垂眸。
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这一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所有的伤痛都成了过往,所有的遗憾都化作成长。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