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未愈合的伤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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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一帆——”
邓小亦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寂静的房间里。
台灯暖黄的光晕中，汤一帆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手里那沓学生试卷的边角被他无意识地捏出了褶皱。
红笔的墨水洇开在纸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怎么了？”他放下笔，指节处还沾着批改作业留下的红印。
邓小亦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腿外侧那道狰狞的疤痕。十年前的撞击留下的痕迹，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苍白。“我想……找个工作。”
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窗外的银杏树上，那里正飘落今年第一片金黄的叶子。
红笔“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不行。”汤一帆的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像一堵突然筑起的墙。
“为什么？”邓小亦转过头，看见汤一帆的喉结上下滚动，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你伤还没好。”汤一帆机械地重复着这十年来说了无数遍的话，手指在桌面上敲击出不安的节奏。
邓小亦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苦涩：“汤一帆，我已经出院有好几年了！”他掀起衣摆，露出腰间的手术疤痕，“连医生都说恢复得——”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汤一帆猛地站起来，阴影完全笼罩住邓小亦。
他双手撑在邓小亦身体两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邓小亦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柠檬沐浴露味道，混合着淡淡的墨水气息。
“为什么？”汤一帆的声音在发抖，“按照我现在的条件，我们养条狗都是小事。”
他的呼吸喷在邓小亦耳畔，温热而急促，“为什么还要这么想？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邓小亦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眼角那颗小痣，眉间新添的细纹，还有镜片上自己的倒影。他忽然想起复健时，汤一帆也是这样撑着双杠，手臂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接住摔倒的自己。
“我……”邓小亦低下头，视线落在汤一帆衬衫第三颗纽扣上，那里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补痕迹——是当年车祸时被他慌乱中扯破的。“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十年了，我也可以当老师，我也实习过了……”
“你忘了你实习的时候，那个学生冲你动手这件事吗？”
空气突然凝固。
邓小亦右肩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那里曾被一个叛逆期的学生推搡撞到柜角，留下大片淤青。那天汤一帆赶到学校时，眼中的暴戾把校长都吓得后退半步。
汤一帆的手抚上邓小亦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他的下唇。这个动作温柔至极，却让邓小亦想起车祸那天，这只手是怎样死死压住他胸前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我只是太害怕了。”汤一帆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镜片后的眼睛却暗沉如夜。他俯身将额头抵在邓小亦肩上，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
邓小亦知道他在怕什么。
每当阴雨天，汤一帆都会格外紧张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次体检报告，都要反复查看三遍以上；甚至在他洗澡时，都要假装不经意地在门外徘徊。这些小心翼翼的守护，都是因为十年前那个血色的夏日，差一点就成为永别。
窗外，银杏叶轻轻拍打着玻璃，像一声声温柔的叩问。邓小亦缓缓抬手，指尖穿过汤一帆的发间——那里有几根显眼的白发，是二十七岁不该有的痕迹。
“那我们一起开家书店吧。”他轻声说，“你教书累了就来店里，我每天都能在你视线范围内。”
汤一帆的身体僵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抱紧他。邓小亦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渗进自己肩头的衣料，像那年救护车里滴落的泪水，只是这次，终于不再是绝望的滋味。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未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