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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日记6,等待中的承诺 ...

  •   XX年6月7日,暴雨初歇

      清晨的雾气像一层纱幔笼罩着街道。我站在斑马线前,盯着红灯上跳动的数字。汤一帆去买豆浆了,他的体温还残留在我的手腕上——今早他扣得太紧,留下了一圈淡红色的指痕。

      “邓小亦!”

      刺耳的刹车声几乎要撕裂耳膜。我回头看见汤一帆冲过来的身影,他手里的豆浆袋爆开,滚烫的液体溅在他的白衬衫上。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却在抓住我手臂的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看路。”他轻声说,手指却抖得厉害。阳光照在他湿透的衬衫上,隐约透出锁骨处那道疤——是我去年用美工刀留下的。

      考场外,警戒线像一道分界线。汤一帆的考场在三楼,而我在一楼最西侧的教室。他攥着我的准考证不肯松手,直到监考老师不耐烦地咳嗽。

      “考完语文我就来找你。”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腕骨,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就在这个走廊拐角,别乱跑。”

      我知道他在怕什么。陈越倒下的样子,刘正飞翔的身影,陆锈消失的方向——这些画面像梦魇一样缠着我们。

      试卷发下来时,窗外的银杏叶沙沙作响。我在作文纸上写下第一个字,突然想起陆锈课桌里那本没写完的错题集。笔尖顿了一下,墨水晕开成一个小小的黑洞。

      交卷铃响起的那一刻,教室门就被推开了。汤一帆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三千米。他的目光锁住我,直到我走到他面前才稍稍放松。

      “作文写得怎么样?”他问,手指自然地缠上我的。但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冰凉黏腻,像条蛇缠绕着我的手指。

      走廊拐角的阳光很好。汤一帆把我堵在墙角,用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他的吻落在我的耳垂上,带着轻微的颤抖:“别离开我的视线,求你。”

      下午的数学考试前,他在我口袋里塞了颗薄荷糖。

      “吃了它。”他的语气温柔依旧,眼神却不容拒绝,“能让你冷静。”

      考场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做到最后一道大题时,我突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像是有人在不紧不慢地踱步。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片银杏叶粘在玻璃上,叶脉清晰得像人的血管。

      交卷时,我的铅笔滚到了地上。弯腰去捡的瞬间,我瞥见后门玻璃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蓝白校服,洗得发白的衣领,还有那双画着星星的球鞋——

      “陆锈?”我猛地直起身,却只看见汤一帆阴沉的脸。他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门口,手里攥着我早上忘带的橡皮。

      “你看错了。”他揽过我的肩,力道大得惊人,“回家吧。”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汤一帆的手始终扣着我的后颈,像在确认我的存在。路过那栋未完工的写字楼时,我下意识抬头——楼顶空荡荡的,只有一面褪色的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明天还有考试。”汤一帆突然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可怕的笃定:“我们会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知道这不是期许,而是命令。就像他每天雷打不动的早餐,就像那些准时出现在我书包里的药片,就像此刻他死死攥着我的手——都是他精心编织的网,温柔又窒息。

      路灯亮起来时,我悄悄回握了他的手。这个动作让他僵了一瞬,随后更加用力地握紧。我们就这样走在初夏的晚风里,像两个伤痕累累却彼此纠缠的影子。

      ——

      XX年6月8日,阴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寂静。没有欢呼,没有告别,只有书本合上的闷响和拉链划过的声音。我慢慢收拾着抽屉里的东西——那本被翻烂的英语词典,边角卷起的错题本,还有汤一帆这三年来塞在我课本里的每一张便签。

      窗外的银杏树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告别伴奏。前排的女生突然小声啜泣起来,她的同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什么也没说。我们都知道,有些人走出这扇门后,就再也不会相见了。

      “邓小亦。”

      汤一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我的课桌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比平时快了一拍。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他微微发红的耳尖上。

      “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周围几个同学默契地加快了收拾的速度。有人甚至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走廊尽头的储物间散发着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汤一帆反手锁上门,将我抵在置物架上。他的呼吸很重,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一片阴影。

      “我们在一起吧。”他说。这不是询问,而是一个等待了三年的结论。

      储物间外传来脚步声和笑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我盯着汤一帆锁骨上那道疤——去年冬天,我情绪崩溃时用美工刀划伤的。现在它已经变成了一道浅粉色的痕迹,像个月牙。

      “等通知书下来那天。”我听见自己说,“如果……”

      “没有如果。”汤一帆打断我,拇指重重碾过我的下唇,“我们会去同一所大学,住同一间宿舍,吃同一个食堂。”

      他的语气温柔依旧,眼神却偏执得可怕。我知道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志愿填报到宿舍分配,甚至可能连每天的早餐菜单都想好了。

      窗外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打在铁皮屋檐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汤一帆的手滑到我的后颈,轻轻捏了捏,像在确认一件易碎品的完好程度。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今天告白吗?”他凑近我耳边,呼吸灼热,“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再是‘高中同学邓小亦和汤一帆’了。”

      他的唇贴上来的瞬间,储物间的门突然被敲响。我们同时僵住,听见班主任的声音:“有人在里面吗?”

      汤一帆无声地笑了。他轻轻擦掉我嘴角的水渍,用口型说:“逃。”

      后门的铁梯生满了锈,踩上去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汤一帆先跳下去,然后张开双臂接住我。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顺着脸颊流进领口。他的心跳声透过潮湿的校服传来,又快又重。

      “我等你。”他在雨中说,“不管多久。”

      ——

      XX年6月15日,晴

      警笛声、谩骂声、忏悔声,在楼下形成一片。

      母亲推开门时,阳光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冲散了屋里沉积已久的霉味。她瘦了很多,锁骨在领口投下一小片阴影,但眼睛亮得惊人。

      “收拾东西吧,小亦。”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坚定,“我们今天就搬走。”

      行李箱的滚轮碾过地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机械地叠着衣服,突然摸到藏在枕头下的日记本——里面夹着汤一帆送的所有银杏叶书签,还有他偷偷塞在我课本里的每一张纸条。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汤一帆发来的消息:【我在楼下】。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我指尖发颤。这三年来,他总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像一道永远为我亮着的路灯。

      母亲轻轻按住我的手:“是那个总给你带早餐的男生?”她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淡去的淤青,又移向窗外,“去吧,晚上记得回来吃饭。”

      汤一帆站在梧桐树下,白衬衫被阳光照得几乎透明。他看见我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背包。

      “海边。”他说,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现在。”

      计程车沿着海岸线飞驰,咸湿的海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汤一帆的手指始终缠着我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黏在我侧脸上,灼热得几乎要在皮肤上烙下印记。

      沙滩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烫。汤一帆拉着我跑到一块礁石后面,突然将我抵在粗糙的石壁上。他的呼吸很急,胸口剧烈起伏着,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通知书三天后就到。”他哑着嗓子说,拇指摩挲着我的腕骨,“你答应过的。”

      海浪拍岸的声音忽远忽近。我看着他被阳光染成蜜糖色的睫毛,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冬天,他冒雪送来热粥时睫毛上结的霜花。

      汤一帆的吻落下来时带着海盐的味道。他的嘴唇很软,动作却急切得近乎粗鲁,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等待都倾注在这一刻。我没有回应,于是他更用力地吻上来,一遍又一遍,直到我的嘴唇发麻。

      “说话。”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说你不会走。”

      远处的海鸥掠过浪尖,发出清亮的鸣叫。我抬手碰了碰他发红的眼角,那里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阳光穿过我们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两个纠缠的影子。

      “我不会走。”我终于说。

      汤一帆突然把我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窒息。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透过相贴的胸膛传来,又快又重。海浪冲上沙滩,又退去,留下湿润的痕迹。

      “我知道你家的新地址。“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语气温柔得像在念一首情诗,“离我的大学只有两站地铁。”

      我僵了一下,随即释然。这确实是汤一帆会做的事——他从来不会让自己失去我的踪迹,就像我不会弄丢他送的每一片银杏叶。

      夕阳西沉时,我们肩并肩坐在沙滩上。汤一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对银质袖扣,刻着精致的银杏叶纹路。

      “毕业礼物。”他低头帮我戴上,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等通知书到了,我还有别的要给你。”

      海风拂过我们交握的手,带着夏日特有的温热。远处,最后一缕阳光沉入海平面,而汤一帆的掌心始终滚烫,像永不熄灭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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