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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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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周遭视线都落到沈知寒身上。有的好奇，有的审视，有的意味深长。
凡是京中人都知道，杜子敏的母亲裴宛乃是金陵裴家独女，自小便受极家中独宠，并无兄弟姊妹。杜子敏又是国公府上下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尊玉贵的世子爷，向来眼高于顶，能让他认成舅舅的又岂会是一般人。
人群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
“裴家不是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还冒出来个舅舅？”
“依我看这事水深着呢，国公爷在朝中向来中立，与太傅大人都无多少交情，世子爷的舅舅怎么会和太傅大人在一道？”
“还有还有，世子爷受了御史台不少弹劾，素来不满太傅大人，兴许是想给太傅大人使什么绊子！”
“能有什么内情。京中谁不知道，世子爷最喜美人，有眼睛的人便是站在此处远远一看也看得出那公子的气质竟比太傅大人还要高出一筹，兴许是世子爷见色起意，要玩什么情趣——”
“呸！我看是你色欲迷了心吧！”
流言蜚语的中心却是一片寂静。
程乙险些一脚栽倒，全靠扶住了身旁将士的长枪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上。他家主子虽素日没个正经，但到底是长在高门大户里的，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自是一清二楚，否则如何能安安稳稳做了这么多年的纨绔？可今日究竟是犯了哪门子邪，竟把不该犯的禁都犯了个遍！
程乙两股战战，悄悄抬眼打量眼前人。
素色衣袍，眉眼温润，身姿如竹，虽是一双与杜子敏相似的凤眼，却因病弱之色和微垂的眼角显得温和无害。
他眯起眼努力想回忆起自己曾经与那人见过的寥寥数面，却只有模糊的形象，或是被人群簇拥的锦衣少年，或是翻云覆雨的蛇蝎权臣，都能轻而易举夺走他人的目光，又叫人自惭形秽不敢过多直视——绝不是如今这副好似人尽可欺的文弱模样。何况，沈知寒的死天下皆知，难道人还能死而复生不成？
程乙心中下定结论，再仔细看便觉得连那双眼睛都不像。
他家主子少时便贪恋美貌，仗着夫人母家与沈家有着一表三千里的关系，又生着一双沈家人标志性的凤眼，便跟在人家后头叫人舅舅。只可惜沈家风光无限之时，沈知寒无暇应付杜子敏这样的小孩子；待沈知寒位极人臣，国公爷为了明哲保身，严令府中所有人不得与他有任何往来。
他暗自懊恼，怕是方才叫世子爷想起此事有些伤怀，这才昏了头瞎了眼将人当作替身。
余安冷冷瞥了直勾勾看着沈知寒的主仆二人，提醒道：“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杜大人慎言。”
杜子敏不耐烦地瞪了余安一眼，正要开口便被打断。
“少尹大人此言怕是折煞草民，陆某出身乡野，幸得柳老赏识，又得太傅大人青眼，才得机会入京，能与少尹大人相逢一面已是陆某三生有幸。”
杜子敏想也不想道：“不可能！你就是——”
“对，不可能！”程乙忙掣住杜子敏手肘，打哈哈道，“小的自小便奉夫人之命服侍大人，大人的确有个远方舅舅，只是已经多年不曾见了，年纪当是比这位公子大上不少，大人可是昨日太过劳累今日一时眼花认错人了？”
杜子敏接连被驳了两次，神色有些气恼，但一与程乙哀求的目光对上，忽然惊觉自己方才种种似乎犯了大忌。可他说话虽处处贬低自己，但神色却波澜不惊，便是站在贺亭山身边也不掩其光芒。这样的人，除却沈知寒，他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杜子敏眉头微蹙，心中掠过无数种猜测，又见余安视线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于是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个冷眼。
贺亭山淡声道：“城门设卡是为捉拿钦犯，杜大人再耽误下去，恐怕会误大事。”
“贺太傅不如先顾好自己，捉拿钦犯一事便不劳您费心了，本官自会一一仔细盘问，”杜子敏目光落到沈知寒身上又立即和缓了语气，温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姓陆，名见春，临川人氏。”
“因何入京？”
“寻访名医而来，”陆见春话音一停，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染上两抹红晕，“草民自幼体弱，听闻京城大夫医术高超，柳老便托太傅大人接我入京求医。”
杜子敏脱口而出：“此事有何难，便是我也能——”
杜子敏的话终究被搜查完毕的将士打断：“少尹大人，校尉，马车并无异常。”
“既然如此，杜大人可否放行了？陆公子体弱，不宜吹风。”贺亭山话音未落，钟善便上前去扶陆见春。
杜子敏憋青了脸，却不能反驳，只是抬了抬手，吐出两个字：“放行。”
余安当即吩咐将士分列两侧，放车马入城。
陆见春目光淡淡地望着高大的城门，待钟善低声叫了句公子，才低下眼任仆从替他戴上兜帽，折身登车。
“动作都给我麻利点！把这兄妹俩给我押回牢里候审！”陈平的声音自城门口传来，虽已苍老但声音却中气十足。
陆见春循声望去，目光一顿。
那兄妹二人形容狼狈，却不掩身姿容貌，肢体虽被捆得严实，目光却仍是不屈的，神情满是不忿。
杜子敏正心中烦闷，舅舅认不是，不认也不是，不知一腔愁绪如何排解，便见陆见春目光落在远处，身形迟迟未动。
天寒地冻的，什么东西竟连他舅舅的目光都吸引去了？
程乙这会忽然聪明地猜测到杜子敏心中所想，附耳道：“陆公子好像在看方才世子爷抓的那对兄妹。”
杜子敏看着陆见春的身影被厚重的门帘遮住，才哼了一声，抽走程乙手中的折扇，狠狠敲了他一记，冷笑道：“用得着你说？”
程乙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冷气，心想，今日可是把世子爷惹恼了，若国公爷知晓今日之事，恐怕世子爷和他还得吃些苦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