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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爱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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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傅丞叹了一口气,他刚开口,头顶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我们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巨大雪山,只见无数白雪以势不可挡之势自上方滑落。
脑袋瞬间空白——雪崩了。
我听见了老杨的声音,“赶紧跑!右跑!”
傅丞拉着我跑离原地,可我们离雪山还是太近了。
眼见无法跑出去,傅丞脚步一转拉着我躲在一块凸起的巨大石头下方,雪块自头顶飞过,迅速我们的视线隔绝。
心跳得飞快,幸好我们躲过一劫。
石头下方的容量太小,我只好和傅丞紧紧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动静终于停了,我们能待的空间也越变越小。
傅丞去挖石头侧面的积雪,厚厚的积雪堆在一起,挖一次挖不穿,雪层隔音,我们听不见外面老杨叫我们的声音。
我只好和傅丞一人一边去挖雪层,不知过了多久,最顶上的雪掉了下来,我看见了被雪埋去大半截的松树。
将洞口扩大,足够我爬出去,我看向我们扎帐篷的地方,却发现这次的雪崩太大了,我们的帐篷已经消失在了雪层里。
老杨和笙姐已经不知所踪。
我又蹲回去和傅丞说话,“我要去拿我的相机。”
傅丞沉默片刻,“不行,雪崩太危险了。”
我咬牙坚持,“那里面有我们的视频,我必须拿回去。”
“那我去拿,”傅丞将我拽过去,按在怀里,“我们需要对讲机。”我们这和扎营地距离不算太远。
通过对讲机就能确认老杨和笙姐的情况,老杨的衣服兜里随时揣着对讲机。
他们如果没有遇险,那么肯定会回我们,但若是没有回应,恐怕就是……凶多吉少。
傅丞没让我跟着去,但若是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我一定不会让他出去。
后来许多年,我常梦见他,我们在雪山,同样的事,同样的——
雪崩再次降临。
2017年的那场雪崩埋葬了我的爱人,而我困于雪原。
终生未解。
他说:“乖,好好活着。”而他长眠不醒。
*
再睁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床,可是身边却没有梦中那个人。
从雪山出来后,傅丞的死讯很快通知给了远在南方的生母,傅丞的尸体花了很久才找到,找到时他埋在雪里,怀中抱着我的相机。
大脑宕机,我才后知后觉——
我害死了我的爱人。
他生母赶到西岚时派出所,傅丞的遗产需要生母签字继承,这其中也包括那栋小屋,我和傅丞是恋人,还是同性恋,我没有权力过问傅丞的一切。
我只好抓住正在签字的女人,“阿姨,傅丞的房子卖给我,可以吗?”
女人受惊,“你是谁?”
眼泪滑下,“我是他爱人。”
女人沉默了,她忽然想起傅丞十八岁时告诉她过,他不喜欢女人。
李依最后将房子给了我,连带着傅丞的所有遗产,她说我是他爱人,比她这个生母有资格。
我没要。那些冷冰冰的数字并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只有我们曾经做/爱的那栋房子。
那天过后,老杨和笙姐知道了那栋小屋的地址,时不时会去看我。
九月一号的同学聚会我最后还是去了,一个人来一个人走,我站在家门口,没进去,屋里的灯亮着,我忽然觉得这一生很失败,没做成一件让父母高兴的事,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在西岚生活了五年,我凭着自己那学历在西岚混到老师,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去。
十年、二十年。
我看见西岚平地起高楼,雪山成为旅游景点,我们的小屋却因为建设而被拆迁。
刚入职那几年,同事问过我,“嫂子做什么的?”
我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他是个导游。”
同事眨眨眼,“是吗?有时候带我们见见面,和你做同事这么多年,我还没见过嫂子长什么样呢,老闫你藏得挺深啊。”
我道,“再说吧。”
同事继续问,“嫂子今年也三十多了吧。”
“没,二十五。”永远二十五。
“豁,年轻嫂子,”同事拍拍我的肩,“你可以嘞。”
三十五岁时,我回家过年,我妈突然问,“今年怎么还不带小傅回来过年?”
我说,“他工作忙。”
“那打个视频。”
“工作。”
晚上,我出来上厕所,听见我妈的哭腔,“老闫,你说这怎么办?小傅死了那么多年,还不放手。”
“我俩死了他怎么办?孤家寡人一个也没个照应。”紧接着是我妈的哭声。
我站在门口想,原来他们都知道啊。
可我常梦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