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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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春和杨琪最后哪里也没去。
放平车里的座椅，他们并排躺下。车窗打开，山上的停车场很黑，所以星星格外亮。
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昭春维持着平躺，双手搭载腹部的动作太久，身体甚至都有些僵硬了。
杨琪上车了之后就没再说话。
他的呼吸平稳，昭春都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这样的安静，熟悉又让昭春不安。
念高中时候，杨琪就是这样，在她身边呆着，不爱说话。
昭春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杨琪从冷若冰霜的拒绝，到能让她呆在身边叽叽喳喳说一大箩筐的话。
那时候昭春的话特别多，所有的感想和趣事都想告诉他。
那天，昭春把话都讲尽了，这一天所有的趣事都已经说完了。他们沉默，却不尴尬。
他们没有像今天这样并排躺在一起。
是在晚自习之后夏夜。
他们分别坐在街心公园，唯二的秋千上。
秋千铁链绞动吱扭声，还有风吹起来的凉爽。昭春和杨琪都没有讲话，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那时候昭春觉得幸福。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
但是她记了很多年。
这一刻，昭春对这种熟悉的幸福感到不安。
前尘隔着谬误，是一种错位的幸福。
“你累了就回去吧。”昭春开口打破沉默。
“没有。”
杨琪的嗓音清澈，确实没有睡着。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这话问完，昭春就想把自己舌头咬掉算了。尽问一些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杨琪：“我不知道你要来。”
“我又没有问这个。”昭春口是心非地抢白。
杨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声：“你不就是要问这个？”
昭春对他的笑声里的含义，该死地熟悉。
昭春：“你不要这样笑。”
杨琪无声勾起嘴角：“要是知道你要来，我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昭春转头看他问道。
杨琪思索了一下，转头看着昭春的眼睛：“不为什么。”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借着一点点星光和车里仪表盘上的灯光，昭春看得出，他盯着她的模样近乎贪婪。
这让她颇不自在，她把脸转回去，仰躺着：“你爸后面换人了吗？”
杨琪一愣，没想到她要问这个。
他笑起来：“后面都结婚了，还是那个人。”
杨琪的爸扬忠在杨琪读高中的时候和他妈离婚，杨忠之后结婚的女的，是他仕途上的最大助力。
“噢，”昭春毫不意外，“那你妈妈呢？”
“还是一个人。”
“真好。”昭春感慨。
“今天这个是你妈妈新找的？”
昭春耸肩：“我走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找的。”
杨琪笑出声。
他又问：“为什么想回来。”
昭春撇了他一眼，满不在乎：“想见你行不行？”
杨琪乜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最好是真的。”
昭春躺着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体：“面试的时候不都说了吗？”
“现在又不是面试。”
“哎呀。”昭春忸怩。
“哎呀什么。”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昭春问。
杨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握住，捏了一下。
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杨琪耸肩：“不想说就算了。”
昭春嗤笑：“以退为进，别以为我不知道。”
杨琪摊手。
“文倩倩的葬礼，我去了。”昭春突然道。
这是她的又一轮试探。昭春的话一出口，她就在心里对自己的怀疑感到绝望。
郑昭春，你如今是什么立场，这样去试探杨琪？
但是怎么就会忍不住。这个人和他们的纠缠都过去这么久了。
郑昭春，你怎么还是沾上他们的事情就要发疯？
“嗯。”杨琪的语气平稳。
“好可惜，她这么年轻。”
昭春在心里责骂自己虚伪。
“嗯。”他语气未变。
他们两个沉默了一瞬。昭春没沉住气，她说：“就这样，就没啦？”
杨琪过了一会儿，才说：“不然要怎样？”
昭春盯着杨琪的脸，没有说话。
是啊，不然还能怎样。
昭春又躺下去：“没有要怎样。”
“她都去世了。”杨琪静静道。
昭春有点绝望。
她还有点后悔，后悔参加葬礼，后悔遇到杨琪，后悔回国。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再提起来，只是显得她斤斤计较。
可是她真的想知道。
她发现她爸爸郑锡上吊去世的时候，晚上十点半，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做什么？
——
自从昭春从酒席上逃跑，黄叔就没给她好脸色。
严莉也连带着没有几句好话同她说。
关起门来，她批评昭春不识相，不懂事。
昭春无所谓。反正她晚出早归，见也见不上几面。
但是如果一个人不喜欢另一个人，那这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郑锡的排位被昭春挪到了客厅的酒柜上。
她吃了晚饭上夜班前，给郑锡上香。
三株香点燃，檀香的味道扩散性极强，远在客厅对面的黄叔闻到了。
他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昭春招手：“小春，你来。”
昭春不想过去，黄叔旁边的严莉用眼睛瞪她。
她不情不愿地走上前。
黄叔靠着沙发背，翘着脚，他笑呵呵说：“你今天晚上别去酒店了，陪我见个朋友。”
昭春一听就不耐烦了。她啧了一声：“又来？我不去。”
“小春脾气不小。”黄叔转过头对严莉说。
严莉讪笑：“小孩子不懂事。”
昭春已经对辩解自己今年三十岁感到乏味了。
“小春都三十岁了，不是小孩子咧。”黄叔笑起来，“我有个朋友，他家小孩长得不错，人也可靠，你去和人家认识认识嘛。”
昭春眉毛一跳，她撇了一眼严莉，又对黄叔说：“哪个朋友？”
“哎呀，就是杨市长家里的呀……”黄叔说。
昭春一直在观察严莉，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是做什么？”昭春皮笑肉不笑，“不如直接把我送到人家床上去好了。”
黄叔被她的话一惊：“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昭春像个长满了刺的刺猬，剑拔弩张。
“昭春你误会了。”严莉开口替黄叔解围。
“误会？”昭春怒极反笑，“怎么是误会，不是你们天天说，我文凭也没有一个，有谁能看得上我。现在又给我介绍这些人，你们要我去做什么？”
“这哪里一样？”黄叔连连道，“我们这都不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昭春讥讽，“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借着我去攀关系？就是要拿地，你以为我不知道？”
也许是被说中了，黄叔对昭春的耐心也耗尽了。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黄叔冷下脸道。
“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还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昭春反唇相讥。
“这就是你对长辈讲话的样子？”黄叔震惊，而后又语重心长，“小春你还小，你爸爸走得早，你在外面太久了不懂我们做父母的用心良苦……”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昭春就已经怒火上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看来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昭春缓缓道，“你自己乐意做爹去做别人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话说出来，黄叔立刻住嘴了。
严莉也被昭春的话惊呆了。
她连忙打圆场：“昭春，你快点跟你黄叔道歉，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子说话。”
“我怎样说话？”昭春反问。
她抱起手臂，对这严莉火力全开：“要像你一样，做佣人，把他当皇帝一样伺候，才叫好好说话是吗？”
严莉觉得昭春像疯了一样，觉得她无药可救。
“郑昭春，我希望你放尊重一点，这是我家。”黄叔极力克制，让自己不要大吼出来。
昭春转头看向严莉：“看到了吗？你到时候被这个男人赶出去，别给我打电话。”
严莉深呼吸，她对昭春这样的敏感心思感到厌烦。
她又有什么办法？昭春为什么不能听话一点，不要闹，把日子过下去。
“昭春，这里也是我家，你不要在我家里这样子。”严莉缓缓道。
昭春听到这个话，她甚至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严莉的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
昭春的愤怒像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那你把我工资结一下。”她说。
话题转得太快，严莉和黄叔甚至没反应过来。
昭春啧了一声：“你不是我爹，你也不是我妈，是我的老板，不会连工资都要拖吧。”
黄叔又被昭春震惊了，他只能说：“还没有到发薪水的日子。你等下个月……”
昭春又啧了一声，起身回了房间，房门重重的被她摔了一下。
黄叔显然被昭春气得不轻：“莉，你一定要管管。”
严莉拍他的肩膀：“她还不懂事。我好好和她说说。”
但是他们没有找到机会和昭春好好说说。
昭春的房间已经空了，她原本也没有多少东西，两个行李箱就全部收拾完了。
严莉和黄叔的钱包也空了。
他们钱包里的现金，还有准备在年前给小辈们发的红包也没有了。
通通被昭春洗劫一空！
昭春留下一封便笺：你们不给我就自己拿了，如果不满意，报警抓我吧。
黄叔气个半死，他直嚷嚷要报警。
严莉在他身旁缓缓道：“昭春也没完全说错。”
“你！”黄叔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他只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算我倒霉！”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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