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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梧桐方程式 ...

  •   第二章桐叶方程式

      第一节:物理实验室的暗涌

      下午三点五十分,沈疏桐站在物理实验室门前,手指悬在门把手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浅蓝色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块凹凸不平的皮肤,那里有一道淡红色的疤痕,像是被烫伤的痕迹。

      "真的要去吗?"他喃喃自语。

      昨天在天台上,江逾白那句"别穿高领毛衣,实验室通风不好"像是一句隐晦的挑衅。沈疏桐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在关心他,还是在讽刺他刻意遮掩伤疤的行为。

      正当他犹豫时,实验室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股冷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江逾白站在门口,白大褂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手里拿着一支钢笔,笔尖还滴着墨。

      "迟到了三分二十七秒。"江逾白看了一眼腕表,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沈疏桐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应,就被对方一把拽进了实验室。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上。实验室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台灯亮着。沈疏桐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室内的景象——

      实验桌上摆满了各种仪器,中央是一个精巧的铜制装置,几根导线连接着中央的玻璃管,管中有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流动。最令人惊讶的是,四周的墙上贴满了梧桐叶,每一片叶子上都用极细的笔迹写满了公式。

      "这是......"沈疏桐不由自主地走近那片"叶子墙"。

      "叶脉导率实验。"江逾白头也不抬,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梧桐叶的叶脉分布接近最优输运网络,我正在建立数学模型。"

      沈疏桐伸手想触摸一片叶子,江逾白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别碰。你手上的汗液会改变叶片表面的张力系数。"

      沈疏桐缩回手,转身看向实验桌:"你叫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个?"

      江逾白终于抬起头,那双如淬了冰的眼睛直视着他:"林惊鹊说你需要竞赛奖金做手术。"

      沈疏桐的呼吸一滞。他没想到林惊鹊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江逾白。

      "她多管闲事。"沈疏桐的声音低了下来。

      "确实。"江逾白放下钢笔,"但既然她说了,我就得确认一件事——"

      他走到沈疏桐面前,突然伸手解开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沈疏桐还未来得及反应,锁骨下方的疤痕就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二级烫伤,面积约4×6厘米,愈合期超过五年。"江逾白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做实验报告,"疤痕挛缩导致皮肤张力异常,需要皮瓣移植修复。"

      沈疏桐猛地后退一步,撞上了实验桌。桌上的试管架摇晃起来,几支试管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江逾白没有回答,而是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扔在桌上:"这是近三年物理竞赛个人赛的奖金数据。以你的水平,进入省赛前三是痴人说梦。"

      沈疏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抓起文件夹就要往江逾白脸上摔,却在翻开第一页时愣住了。

      文件里根本不是竞赛资料,而是一份手写的分析报告——《沈疏桐物理能力评估》。最后一页用红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一行字:

      "但团队赛有67.3%的概率获得全国奖项。"

      "你......"沈疏桐抬起头,发现江逾白正用钢笔尖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精准得像在计时。

      "选择权在你。"江逾白说,"个人赛孤军奋战,或者——"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撞开。林惊鹊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高挑的女生——田径队队长宋观棋。

      "抱歉迟到了!"林惊鹊的卷发因为奔跑而凌乱,"宋观棋的训练拖了点时间。"

      宋观棋微微点头致意。她的运动服袖子挽起,露出手腕上的一道旧伤疤,形状像个月牙。

      江逾白的目光在那个疤痕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看向林惊鹊:"你们来干什么?"

      林惊鹊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小心翼翼地铺平在实验桌上:"团队赛报名表,四个人一组。我搞定了周老师的签名。"

      沈疏桐看到江逾白的下颌线条骤然绷紧。钢笔敲击桌面的节奏乱了。

      "我说过——"

      "你先看看这个。"林惊鹊打断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一个男生正在物理实验室里鬼鬼祟祟地翻找什么。当他转过身时,沈疏桐认出了那张脸——高三的徐明,去年物理竞赛的亚军。

      "他在你的抽屉里放了什么?"林惊鹊按下暂停键。

      江逾白沉默地走向自己的实验柜,从最底层抽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封面,一张纸条飘落在地。

      沈疏桐弯腰捡起,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团队赛名额已内定,别白费力气。——徐"

      实验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疏桐看到江逾白的手指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冰冷的愤怒。

      "所以?"江逾白的声音异常平静。

      林惊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所以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组队。周老师答应,只要在明天中午前交表,就能锁定名额。"

      宋观棋这时开口了,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的田径成绩在下滑。如果这次竞赛不能拿到名次,明年保送资格就危险了。"

      沈疏桐注意到江逾白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宋观棋手腕的疤痕上。某种微妙的理解似乎在他们之间传递。

      "我需要一个理由。"江逾白最终说道。

      林惊鹊看了看沈疏桐,又看了看宋观棋,突然拍了下桌子:"这样吧——我们来场比赛!"

      "比赛?"沈疏桐疑惑地问。

      "对!"林惊鹊的眼睛亮了起来,"物理实验室版'密室逃脱'!江逾白设置一个物理谜题,我们三人合作解开。如果成功,他就加入团队;如果失败,我们再也不提这事。"

      沈疏桐刚想反对,却听见江逾白说:"有趣。我给你们一小时。"

      他走到实验台前,从抽屉里取出三枚铜币、一块磁铁和一支激光笔,然后开始快速布置起来。沈疏桐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意识到江逾白不是在敷衍——他眼中闪烁着一种罕见的光芒,像是科学家面对一个有趣的实验。

      五分钟后,江逾白退到实验室角落,按下秒表:"计时开始。"

      第二节:铜币与磁场的博弈

      实验台上,三枚铜币排成一个三角形,每枚铜币上都贴着一小片梧桐叶。磁铁悬挂在铜币上方,激光笔则被固定在特定角度,光束恰好穿过铜币中心的小孔,投射在墙上的坐标纸上,形成一个光点。

      "目标是什么?"宋观棋冷静地问。

      江逾白靠在墙边,声音平淡:"光点需要移动到坐标(3,7)的位置。规则:不能直接触碰铜币、磁铁或激光笔;只能使用实验室内的物品;三人必须协作完成。"

      沈疏桐走近实验台,仔细观察装置。铜币上的梧桐叶被剪成了特殊形状,边缘参差不齐。磁铁与铜币之间的距离经过精确计算,似乎处于某种临界状态。

      "铜币是非铁磁性的,"他低声分析,"但磁铁产生的涡流效应会影响它们的相对位置......"

      林惊鹊已经在实验室内转了一圈,收集了几样物品:一根橡皮筋、几张滤纸、一小瓶铁粉。她把这些放在台面上,看向宋观棋:"你的想法?"

      宋观棋拿起铁粉瓶,轻轻摇晃:"磁铁强度足以吸引铁粉,但铜币......"她突然停下,目光落在铜币上的梧桐叶上,"叶子的形状有问题。"

      沈疏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小心地用镊子夹起一片梧桐叶,对着光观察:"叶脉被特意修剪过,改变了叶片的重心分布。"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工。宋观棋负责计算每片叶子重心偏移的角度;林惊鹊用铁粉在滤纸上绘制磁场线分布;沈疏桐则尝试用橡皮筋和回形针制作一个简易的杠杆装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沈疏桐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解开衬衫的第三颗纽扣,伤疤在实验室的冷光下显得格外明显。他注意到江逾白的目光几次扫过那里,又迅速移开。

      "有了!"林惊鹊突然叫道,"如果我们改变局部的磁场强度......"

      她将铁粉洒在特定位置的滤纸上,然后示意宋观棋用橡皮筋杠杆轻轻拨动那片区域。铜币微微转动,激光光点随之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还差一点。"沈疏桐紧张地看着坐标纸。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然后熄灭了。只有激光笔的光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线。

      "停电了?"林惊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沈疏桐感到有人靠近,雪松的气息告诉他那是江逾白。对方的手突然覆上他的,引导他的手指触摸到某个装置。

      "继续。"江逾白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拂过他的耳廓,"你们还有七分钟。"

      沈疏桐的心跳骤然加速。在完全的黑暗中,他只能依靠触觉和江逾白的指引。他感觉到宋观棋的手也覆了上来,三人一起调整着那个简易装置。

      "现在!"宋观棋低声道。

      沈疏桐按下橡皮筋杠杆。黑暗中,他们听到铜币轻微移动的声音,接着是林惊鹊的欢呼:

      "成功了!光点正好在(3,7)!"

      灯光突然恢复。沈疏桐眨了眨眼,看到江逾白站在电灯开关旁,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作弊。"沈疏桐脱口而出,"你故意关灯增加难度。"

      江逾白不置可否,走向实验台检查坐标纸。光点确实准确地落在了目标位置。

      "合格。"他简短地评价,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林惊鹊,"报名表,我已经签好了。"

      林惊鹊接过信封,惊讶地发现里面不仅有签名,还有一份详细的训练计划,时间精确到每分钟。

      "你早就准备好了?"她难以置信地问。

      江逾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沈疏桐:"你的伤疤。"

      沈疏桐条件反射地捂住锁骨:"怎么了?"

      "疤痕挛缩会影响颈部活动度。"江逾白从实验台下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药膏比校医室的更有效。”

      沈疏桐接过盒子,触感冰凉。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管没有任何标签的药膏,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你自己配的?"

      江逾白已经开始收拾实验器材:"我母亲留下的配方。对烧伤疤痕有效。"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沈疏桐想起周老师说过的话——江逾白的母亲是物理老师,也是诗人。他看着江逾白专注的侧脸,突然很想问更多,却不知从何开口。

      "团队第一次会议,明天下午四点。"江逾白头也不抬地说,"别迟到。"

      林惊鹊欢呼一声,拉着宋观棋冲出了实验室。沈疏桐犹豫了一下,最终轻声道谢,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听见江逾白说:"你的物理直觉不错,比翻译水平强。”

      沈疏桐回头,看到江逾白正将一片梧桐叶夹进笔记本。阳光透过窗户,在那片叶子上投下细密的叶脉阴影,如同一张古老的星图。

      "彼此彼此。"他轻声回答,"你的诗评也很专业。"

      门关上的瞬间,他似乎看到江逾白唇角微微上扬。但那可能只是光影的错觉。

      第三节:梧桐树下的秘密

      傍晚,沈疏桐独自坐在校园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那管药膏。夕阳将树影拉得很长,斑驳的光点落在他摊开的《拜伦诗选》上。

      他小心地拧开药膏盖子,沾了一点涂抹在伤疤上。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一阵清凉感扩散开来,随后是微微的刺痛。奇怪的是,这刺痛并不令人难受,反而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感觉正在苏醒。

      "用之前要做皮试。”

      沈疏桐猛地抬头,看到江逾白站在树影交界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曝光过度的照片。

      "你跟踪我?"沈疏桐合上书。

      江逾白走到他身边坐下:"我每天都来这棵树下午读。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沈疏桐这才注意到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J",已经被年轮包裹得几乎看不清。他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近。

      "为什么帮我?"沉默片刻后,沈疏桐问道,"以你的能力,一个人参赛也能赢。"

      江逾白翻开手中的书——正是那本《拜伦诗选》的另一个译本。他指着其中一页:“这首诗,你翻译得比我母好。”

      沈疏桐凑近看去,认出是《黑暗》的选段。在页边空白处,有人用铅笔写满了批注,字迹清秀却有力,与江逾白的笔迹截然不同。

      "你母亲......"

      "她去世前一直在翻译这首诗。"江逾白的声音平静,"最后一行始终不满意。"

      沈疏桐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最后一行诗旁边写着:"Light is to darkness as love is to fear.(光明之于黑暗,犹如爱之于恐惧)"

      "太直白了。"沈疏桐不假思索地说,"拜伦要表达的是更复杂的东西。"

      江逾白转头看他,目光专注:"你会怎么译?"

      沈疏桐思考片刻,轻声念道:"光与暗相生相克,如爱与惧同根同源。"

      树影在他们之间摇曳。一片梧桐叶飘落,恰好落在摊开的书页上。江逾白拾起叶子,对着阳光观察它的脉络。

      "团队赛的主题是'能量转换'。"他突然说,"我想用梧桐叶的光合作用效率作为切入点。"

      沈疏桐惊讶地看着他:"你要把我们的研究项目关联到一片叶子上?"

      "不是一片。"江逾白从书中取出一叠压平的梧桐叶,每片叶子上都标注着日期和气象数据,"是三百六十五片。一整年的记录。"

      沈疏桐小心地翻看那些叶子。最早的一片标注着去年九月的日期,正是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最新的一片则是昨天采集的。每一片叶子的叶脉都被不同颜色的笔迹标记,旁边密密麻麻写着公式和注释。

      "你一直在研究这棵树?"

      江逾白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的实验楼:"我母亲生前最喜欢这棵树。她说梧桐叶的叶脉像极了宇宙的纤维结构。"

      沈疏桐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会在实验室贴满梧桐叶......"

      "光合作用的能量转换效率是自然界最精妙的设计之一。"江逾白的声音低沉,"如果我们能模拟这个过程......"

      "就能创造一种全新的能量转换模型。"沈疏桐接上他的话,心跳加速,"这想法太棒了!但竞赛只剩下不到两个月......"

      江逾白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所以明天开始,每天放学后加训两小时。"

      他转身要走,沈疏桐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选择我们?"

      江逾白停下脚步,没有回头:"林惊鹊是全校辩论赛冠军,逻辑思维能力一流;宋观棋的田径训练让她对力学有直觉理解;而你......"

      "而我什么?"

      "你能读懂我的想法。"江逾白终于转过身,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沈疏桐脚边,"就像读懂拜伦没说出口的那部分。"

      沈疏桐怔住了。等他回过神,江逾白已经走远,只有那片最新采集的梧桐叶留在他手中,叶柄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线,像是某种标记。

      他小心地将叶子夹进书里,正好是《黑暗》那一页。当他再次读起那首诗时,突然发现江逾白母亲写下的批注中,反复出现一个词:"photophobia"——畏光。

      沈疏桐不自觉地摸了摸锁骨上的伤疤。那里,药膏正在慢慢吸收,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感,仿佛有光从内部透出。

      他抬头看向那棵古老的梧桐树。在最高处的枝桠上,一片金黄的叶子正在夕阳中摇曳,像是一盏小小的灯,照亮了即将降临的暮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梧桐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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