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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秘密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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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的物理课结束后，林赫野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许多。教室里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擦黑板。他瞥了一眼周书瑜空着的座位——自从上周六开始家教课程后，周书瑜的午休时间就被剥夺了，每天中午都要去教师办公室补课。
“他今天又被留下了？”赵瑞凑过来小声问。
林赫野点点头。自从班级同学决定帮助周书瑜秘密参加艺术展后，赵瑞就自发成了“情报员”，负责关注周书瑜父亲的动向。
“我刚从办公室回来，”赵瑞压低声音，“周教授正在和老班谈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空教室准备好了吗？”林赫野问。
“王宇已经去布置了，”赵瑞拍拍胸脯，“我负责望风，有情况立刻发消息。”
林赫野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纸，那是他整理的物理竞赛笔记。昨晚周书瑜发信息说需要一些科技元素融入他的艺术展作品，林赫野便熬夜将几个重要的物理定律和公式用图形化的方式重新呈现。
“你真是他的得力助手，”赵瑞咧嘴一笑，“要不要我帮你把笔记送过去？”
“我自己去。”林赫野把笔记小心地放进文件夹。
穿过安静的走廊，林赫野来到西区三楼最角落的那间备用教室。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一顿——教室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工作室。两张课桌拼在一起，上面铺满了草图、颜料和各种绘图工具；窗台边放着几本建筑图集和一台笔记本电脑；黑板上贴满了未来城市的概念图。
王宇正蹲在角落调试一盏台灯，看到林赫野进来，点了点头，“灯光搞定，这个角度不会从窗外被发现。”
“周书瑜呢？”林赫野问。
“马上到，”王宇推了推眼镜，“李安然去拖住他了，说要请教作文。”
正说着，教室门被轻轻推开，周书瑜和李安然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周书瑜看起来疲惫不堪，眼睛下面挂着明显的黑眼圈，校服衬衫皱巴巴的，但一看到教室里的布置，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你们...这太...”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感动了，时间紧迫。”李安然干脆利落地说，“今天你能待多久？”
周书瑜看了看手表，“我爸六点有会议，大概能待到五点半。”
“那抓紧时间。”李安然转向林赫野，“你带了物理笔记？”
林赫野递上文件夹，周书瑜如获至宝般接过去，迅速翻看起来。“完美！这些公式的视觉化处理正是我需要的！”他抬头对林赫野笑了笑，那笑容让林赫野胸口微微一热。
“我去门口守着，”赵瑞自告奋勇，“有情况立刻发信号。”
“我去美术组打听评委偏好”李安然说，“苏晓已经联系了美术老师，说有个神秘天才可能参展。”
王宇收拾好工具，“电脑里有3D建模软件，需要渲染随时叫我。”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林赫野和周书瑜两人。周书瑜立刻投入到工作中，将林赫野的笔记铺在桌上，开始在一张大图纸上勾画。他的动作又快又准，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时而停下来思考，时而连续画上一长串线条。
林赫野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递上尺子或橡皮。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周书瑜专注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他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眉头微微蹙起，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线——这是林赫野见过他最认真的表情。
“你父亲最近...怎么样？”林赫野轻声问，不确定是否该提起这个话题。
周书瑜的笔尖顿了一下，“更严格了。”他苦笑一声，“每天检查我的物理作业，错一题加十道类似题目。”他转了转酸痛的手腕。
林赫野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太过分了。”
“他觉得我还不够努力，”周书瑜继续画着，声音平静得可怕，“说以我现在的成绩，考不上好大学。”
“但你其他科目都很优秀。”
“在他眼里，那些都不算数”周书瑜的铅笔突然用力过猛，在纸上划出一道深痕，“只有物理，只有数理化。”
林赫野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递上一张新草稿纸。周书瑜接过纸时，他们的指尖短暂相触，林赫野能感觉到对方手指的微微颤抖。
“谢谢你来帮我，”周书瑜突然说，“其实你不用...”
“我想来。”林赫野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坚定。
周书瑜抬头看他，眼睛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琥珀色。两人对视了一秒，又同时移开视线。
“那...帮我看看这个结构？”周书瑜推过一张草图，“我想把量子隧穿效应视觉化，作为未来交通系统的理论基础。”
林赫野凑近看那张图，周书瑜身上淡淡的铅笔和颜料的味道钻入鼻腔。草图上是一个复杂的立体交通网络，车辆似乎能穿过建筑物而不造成碰撞。
“理论上可行，”林赫野认真思考着，“但需要考虑概率问题...”
他们就这样工作了一小时，周书瑜画图，林赫野提供科学依据，两人的想法不断碰撞融合。当赵瑞发来“一切正常”的短信时，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橘红色。
"“我得走了，”周书瑜看了看手表，“父亲会议前要检查我的作业。”他匆忙收拾着图纸，小心地把今天完成的几张夹在课本里。
”这些留在教室不安全，”林赫野说，“你父亲可能会检查你的东西。”
周书瑜咬着嘴唇点点头，“你说得对。”他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能帮我保管吗？就放在你家？”
林赫野没有犹豫，“好。”
周书瑜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将一叠图纸小心地卷起来，塞进林赫野的书包。“明天见。”他匆匆说完，便离开了教室。
林赫野站在原地，书包里多出的重量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责任感。他轻轻摸了摸那个纸卷，仿佛能透过纸张感受到周书瑜的梦想和热情。
接下来的几天，这个秘密行动成了班级同学心照不宣的默契。赵瑞负责监视周父的动向；王宇提供技术支持；李安然和苏晓负责与美术组沟通；而林赫野，则成了周书瑜最亲密的助手，每天放学后陪他在空教室创作，然后负责将作品带回自己家保管。
周五晚上，林赫野像往常一样等到大部分学生离校后，来到空教室。推开门，却发现周书瑜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铅笔，脸颊压在一张半完成的草图上。
林赫野轻手轻脚地走近。在台灯的暖光下，周书瑜的睡颜显得格外可爱，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做了个好梦。他的校服外套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衬衫，衣领处还沾了一点颜料。
林赫野犹豫了一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周书瑜？”
没有反应。周书瑜只是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继续沉睡。林赫野这才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明显了——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学习和秘密创作，显然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
林赫野看了看手表，已经七点半了。他拿出手机，犹豫要不要联系赵瑞打听周父的动向，但转念一想，周书瑜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他轻轻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地披在周书瑜肩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决定让他再睡一会儿。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周书瑜均匀的呼吸声。林赫野静静地看着他，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保护欲。
不知过了多久，周书瑜突然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他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林赫野身上。
“几点了？”他的声音带着睡意。
“八点二十。”林赫野轻声回答。
周书瑜猛地坐直身体，“什么？我父亲一定……”
”赵瑞发信息了，”林赫野打断他，”你父亲下午突然被叫去参加学术会议，明天才回来。”
周书瑜长舒一口气，又瘫回椅子上，“吓死我了...”他这才注意到肩上的外套，低头看了看，又看向只穿着衬衫的林赫野，“这是你的？”
林赫野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不自在。
“谢谢。”周书瑜轻声说，将外套递还给他，两人的手指在衣料间短暂相触。
“你太累了，”林赫野说，“应该休息。”
周书瑜揉了揉眼睛，“艺术展下周三就截止了，我还有好多没完成...”
“质量比数量重要。”林赫野坚持道。
周书瑜看着他，突然笑了，“你说话越来越像我了。”他伸了个懒腰，“不过你说得对，我今天状态不好，再画也是浪费时间。”他环顾四周，“我们收拾一下吧。”
两人安静地整理着散落的图纸和工具。周书瑜的动作很轻，像是还在与睡意抗争。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为什么这么坚持参加艺术展？”林赫野突然问，”明明这么危险。”
周书瑜停下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就像...被困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突然看到一束光。”他轻声说，“艺术展对我来说就是那束光。它证明我不只是个物理差生，我还有别的价值。”
林赫野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但所有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收拾好东西，他们一起走出校园。夜风微凉，带着初秋的清爽。周书瑜突然转向林赫野，“饿吗？我知道附近有家面馆开到很晚。”
林赫野确实饿了，但他更担心周书瑜的体力，“你应该回家休息。”
“吃饱了才有力气休息。”周书瑜调皮地眨眨眼，不由分说地拉着林赫野的胳膊往东门方向走。
面馆很小，但干净温暖。他们选了角落的位置，周书瑜点了牛肉面，林赫野要了清汤面。
“你父亲...一直这么严格吗？”等面的时候，林赫野小心翼翼地问。
周书瑜搅动着茶杯，“从我记事起就是。他总说，周家的孩子必须出类拔萃。”他苦笑一声，“可惜我遗传了我妈的艺术细胞，不是他想要的。”
“你母亲...支持你画画？”
“嗯，”周书瑜的眼神柔和下来，“她总说我有天赋，还偷偷给我买画具。但现在她在南城，我们很少见面。”
面条上来了，热气腾腾。周书瑜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显然饿坏了。林赫野默默把自己碗里的煎蛋夹给他。
“谢谢。”周书瑜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
吃完面，他们在公交站分别。周书瑜突然说：“明天周六，虽然家教一整天，但晚上我父亲要去参加晚宴。你能来教室帮我吗？”
林赫野点点头，“好。”
周书瑜笑了，那笑容在路灯下格外温暖，“就知道可以指望你。”
周六上午，林赫野决定去市图书馆查些物理竞赛资料。图书馆安静宽敞，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木质书桌上，形成一片片光斑。
他正在翻阅一本量子力学入门，突然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的书架前。抬头一看，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整洁的衬衫和西裤，正在文学区取书。男子侧脸棱角分明，眉头微蹙，看起来严肃而专注。
林赫野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人长得太像周书瑜了，只是年纪大了许多，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中也夹杂着几丝银白。这一定是周教授，周书瑜的父亲。
他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专注看书，但余光仍关注着那个男人。周教授取下一本《二十世纪英美诗选》，熟练地翻到某一页，站在那里读了起来。令林赫野惊讶的是，男人的表情渐渐柔和，甚至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在儿子口中严厉冷酷的父亲，此刻竟因为诗歌而微笑。
周教授似乎察觉到了林赫野的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林赫野赶紧低头，心跳如鼓。等他再次抬头时，周教授已经离开了文学区，走向自然科学书架，脸上的温柔表情也消失无踪，恢复了那种严肃的学者神态。
林赫野坐在原地，思绪万千。那个短暂的微笑，那本诗选...周书瑜知道父亲喜欢诗歌吗？这个发现让他对周教授的印象复杂起来——他不再只是一个冷酷的父亲形象，而是一个有自己故事和秘密的活生生的人。
下午回到家，林赫野给周书瑜发了条信息：“今天在图书馆看到你父亲了。他在读诗歌。”
周书瑜的回复很快来了：“？？？你确定是我爸？周明远教授？“
“确定。他读的是《二十世纪英美诗选》。”
这次回复来得慢了些：“...从不知道他喜欢诗歌。在家他只读学术期刊和物理专著。……
林赫野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也许他不像你想的那样。”
周书瑜没有回复。林赫野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冒犯了他，但那个在书架前因为诗歌而微笑的男人形象，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中。
晚上六点半，林赫野如约来到空教室。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一沉——周书瑜脸色苍白地坐在桌前，面前摊着物理习题集，眼睛里布满血丝。
“家教结束了？”林赫野轻声问。
周书瑜点点头，声音沙哑：“四个小时，只休息了二十分钟吃饭。”他揉了揉太阳穴，“我脑子要炸了。”
林赫野默默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薄荷茶，提神的。”
周书瑜接过杯子，双手捧着，像在汲取温暖。“谢谢。”他喝了一口，闭上眼睛，“好多了。”
他们开始工作。今晚周书瑜要完成作品的主图，一张未来城市的全景图。虽然疲惫，但一拿起画笔，他的眼神就变得专注而明亮，手下的线条流畅而有力。
“我爸年轻时...”周书瑜突然开口，眼睛仍盯着图纸，“曾经想当诗人。”
林赫野惊讶地看着他。
“我刚打电话给我妈求证，”周书瑜继续说，”她说大学时我爸是文学社的，写了不少诗。但毕业后，家里压力让他选择了学术道路。”
林赫野想起图书馆里那个因为诗歌而微笑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对你...”
“他希望我走他选择的路，”周书瑜苦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赫野轻声说：“这不公平。”
“生活本来就不公平。”周书瑜继续画着，但笔触变得更有力，像是在发泄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了，他不是讨厌艺术，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像他一样，后悔自己的选择。”周书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但我要证明给他看，科学和艺术可以共存。这就是我的作品主题——科技与人文融合的未来城市。”
林赫野看着图纸上逐渐成形的城市轮廓，突然理解了周书瑜的决心。这不是简单的反抗，而是一种宣言，一种证明自己价值的方式。
他们工作到深夜，周书瑜专注地画着，林赫野则负责查阅资料和提供建议。当最后一处细节完成时，周书瑜瘫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完成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满足。
林赫野看着那幅作品——一座充满未来感却又人性化的城市，科技与艺术完美融合，每个细节都体现着创作者的心血和才华。
“太棒了。”他由衷地说。
周书瑜转头看他，露出一个疲惫但真诚的微笑，“没有你，我做不到。“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笼罩着两人和他们的作品。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在这个隐蔽的教室，一个少年的梦想被完整地呈现出来，而另一个少年，则默默地成为了这个梦想的守护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