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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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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怕再次看到对方受伤的样子。
日后的时间,季时缘几乎是数着日子过来的,具体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了。
时间在模拟考试的试卷间飞快流逝。
季时缘既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又害怕着想要退缩。
当二月的风开始融化屋檐的冰棱时,季时缘还是有些恍惚。
终于到了这一天,季时缘拿着很早就托赵贺声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早早地等在了小院子里,Raiffy因为好久没见差点没认出来自己,倒是吃胖了不少。
直到很晚,才看见许青易。
看到自己,对方先是一愣,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再次与他对视,季时缘还是觉得心慌,但事已至此,已无处可去。
“生日快乐。”季时缘躲避着,没敢看对方的眼睛,送出了礼物。
良久,才听到回应,“这是哪来的?你哪来的钱?”
许青易的声音发颤,指尖碰到吉他盒又猛的缩回,像是怕惊醒了什么美梦一般。
“你别管,不要就扔了。”
“要要要,你…”许青易急忙接过礼物,迟疑着。
深吸了一口气,季时缘才缓缓开口:“你说两个大男人谈恋爱会不会很奇怪?”
虽然知道对方的态度,但抱着谨慎的态度还是问了一句。
微风略过枯枝,Raiffy的尾巴扫过落叶,许青易的的瞳孔在月光下微微扩大,“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咽了咽唾沫,又有点不想听到答案了,害怕事与愿违。
“不会。”许青易低垂着眉眼,“因为性别有界限,爱意无边界。”
终于听到想要的答案,季时缘才开口,“那你…要不要……和我谈一个恋爱?”说到这,手也不自觉地抓紧衣摆。
许青易的呼吸停滞,季时缘看着对方的喉结滚动,睫毛微微颤动。
心里了然,忽然想起对方假装做错题的样子,原来破绽这么明显。
反观许青易试图从对方脸上寻找哪怕一丝开玩笑的意思,但是失败。
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才又补充道:“当然,如果我的爱对你来说感到有压力的话我会离开,到时候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仔细思索了一番,又说道:“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终于说出这句话,季时缘突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微风拂过面颊,二月的风还是有些冷冽。
沉默良久,才听到对方的回复。
“真的!?不骗我?真的吗???”许青易像小狗般晃着脑袋不停的问,不可置信地眼神在黑夜里格外的夺目。
季时缘听到回复,这才缓缓抬起头。
看着对方的样子,季时缘不由得想要逗逗对方。
“假的。”
“啊?假的?”许青易一下就像瘪了的气球,暗淡下去。
季时缘轻笑一声再次说道:“假的。”
“啊?所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别骗我。”许青易一下就急了,手不自觉的抓住季时缘的肩膀,哑着嗓子不住的颤抖着。
季时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许青易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到手心剧烈的心跳,许青易的脸颊瞬间通红一片。
“现在,知道答案了吗?”季时缘看着许青易瞬间涨红的脸颊,内心紧张万分。
许青易略显茫然的点点头。
季时缘的手已经松开,但许青易丝毫没有松手的样子,见状,季时缘戏谑道:“你还想摸多久?男,朋,友。”
季时缘几乎是将后三个字一下一下的说出来,许青易瞬间沸腾,好似开了的壶水一般,手忙脚乱地拉回了自己的手。
片刻犹豫之后,许青易一下紧紧抱住了季时缘,季时缘只隐隐感觉到对方脸上有湿热的液体流下。
这家伙,眼泪鼻涕都糊到我衣服上了。
但也只是轻声笑道:“给我弹一首曲子吧,哥哥。”
指尖划过崭新的吉他。
许青易红着眼眶点头,“好。”
月光在琴弦上汇流成河,许青易手指轻轻摩挲过琴弦,也拂过季时缘的心,月光下,两个影子相互依偎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
“小时候,你跟着我叫我哥哥的时候…”
“那狗粮…”
“故意藏起来的…”
“补习…”
“装的…”
直到东方既白,他们才发现自己说了整夜的傻话。
生活像被熨平的衬衫,再度回归平静。
慕楠枫因为季时缘之前的行为也不再敢找麻烦,偶尔在走廊遇见,眼神躲闪得像只见了猫的耗子。
只是,又多了一个男朋友。
百日誓师那天,阳光明媚。
许青易站在台上领誓,校服袖口卷到手肘,漏出那道浅浅的疤痕。
看着对方的样子,季时缘在台下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原来誓词里说的“未来”,真的会来。
为了更好的学习环境,他们便搬了出来,一起租了一套房子,把Raiffy也接了过来。
他们租的房子很小,阳台只放的下一把吉他。
Raiffy总爱趴在琴箱上睡觉,肚皮随着呼吸的起伏,久而久之便在琴箱上留下小狗的印记。
也是在那时,季时缘才注意到一件事,自己被慕楠枫扯掉的扣子,原来没丢,一直用绳子挂在许青易的钥匙扣上。
一股无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你…”季时缘捏着那颗被刻意放在袋子里保存的纽扣,喉咙发紧。
许青易正往桌子上摆着照片,闻言头也不回,“捡到就是我的。”
照片上是荣誉榜前偷拍的背影,他悄悄用红笔在季时缘的校服上画了颗歪歪扭扭的心。
就像他们之间心意的表达一样,弯弯折折,却还是形成了一颗完整的心。
“捡的?”季时缘语气轻挑,“还是找的。”
“…找的。”
窗外暮色淡淡,Raiffy叼着狗绳来回踱步。
季时缘把纽扣贴在心口,那里正跳动着十七年来最安稳的节奏。
原来家的模样,就是吉他旁多一双拖鞋,阳台上晾着两件校服,以及…
“小布丁。”许青易突然从背后环住季时缘,“这道题我不会。”他手指着试卷,眼里盛着狡黠的光。
分明又是假装,“你这算不算诱骗未成年?”季时缘笑着去摸对方的脸,Raiffy在一旁兴奋的转着圈圈。
晚风掀起窗帘,露出书桌上的纸条,有些皱,但却是最为整洁。
二月的风裹挟着冷气,天气渐渐转暖,教室里的电扇吱呀转动,却吹不散试卷堆叠的沉闷。
压力渐大,他们也很少走过完完整整的聊过天,都在为高考而奋斗,为能够给对方更好的生活而奋斗。
季时缘抹去滴在政治试卷上的汗珠,余光瞥见许青易正用橡皮屑捏成迷你Raiffy,偷偷推到自己试卷旁。
“如果我们能快点长大就好了,那样是不是就轻松一点了呢?”许青易的笔尖在试卷上缓缓画出一个扭曲的房子。
“不一定。”
许青易勾住他课桌下的手指,低垂着头。
“你看,就像这道政治选择说的一样,‘生活不会越来越轻松,但是我们可以越来越勇敢。’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好啊,那你可以对这句话负责。”许青易耍着无赖道。
“那当然,一言为定。”
断断续续的对话拼凑出他们的半个夏天。
黑板上逐渐减少的倒计时预示着一场焦灼的战争即将打响。
黑板白字好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断吞噬的同学们的精气。
“最后关键时刻!大家努力!撑一撑就过去了,一道选择影响一生!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啊!”老何不断鼓舞着,试图拖起沉重的同学向终点奔去。
教室里安静的渗人,只有沙沙的翻书声和笔划过纸面的声音。
汗珠顺着季时缘的脸颊滑落,滴答在试卷上晕开一朵绚烂的花,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下课后不再有嬉闹声,气氛沉闷无比。
又是一月忙碌,很快愚人节也到了,但二人显然已经不知道现在是几月了,他们在题海里沉浮了太久,久到连Raiffy都学会了用爪子扒拉模拟卷。
“不对,你这解法根本行不通!”
“怎么不对?就是这样的!你别不懂装懂!”
教室内,后排的争执声突然拔高。
“怎么了这是?我们要做新时代好青年,不要吵架。“许青易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面调和道,“什么题我看看呢?”
“就你?”同学把试卷拍在他面前,“哎呦你做不出来,你能做出来我叫你爹!”其中一人不耐烦地回应。
“就是就是。”另一人也符合道。
“哎呦我呵,我还不信了,拿来我看看!”许青易一把抢过试卷,只见上面大大的写着几个大字:“你被骗了”。
旁边是同学的嘲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哥们你还真好骗!愚人节快乐!哈哈哈哈哈哈哈”
全班爆发的笑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很显然,这是有计谋的。
一股无名火涌上胸口,“我草?你丫敢骗我!”许青易追着打着,久违的笑声充斥着整个教室,少年的青春终究是胜得过生活的磋磨。
“许哥!不好了许哥嫂子出事了!你快来!”
突然,赵贺声冲进教室满脸急迫的喊道:“你快来呀!”
打眼一看,确实没在教室里看到人,许青易便急切地跑过去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骗你的,愚人节快乐哈哈哈哈哈!”随即便跑了出去。
只留下在原地呆愣住的许青易和持续爆笑的同学。
“我草,赵贺声我草你妈!”许青易咬牙切齿的喊道,立刻追了出去。
“哎哎哎干什么?同学之间好好相处!”路过的老师喊道。
衣领猛的被抓住,赵贺声咽着口水,看着许青易举起手机,屏幕上正是他上周偷偷往班主任茶里放墨水的视频。
“你说,”许青易笑的邪恶,“我现在把视频发给你们班主任,算不算节日惊喜?”
走廊外,新生的萌芽落在他们纠缠的影子上。
这个愚人节,青春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忽的,一个好点子闪过许青易的大脑,思索着怎么吓吓男朋友,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暮色透过窗帘的缝隙时,季时缘推开家门,只见家里一片狼藉。
玄关处,Raiffy的饭盆翻倒外地,狗粮撒了一路,延伸到客厅中央。
许青易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身下蔓延开刺目的血色。
季时缘的背包重重砸在地板上,脑子一阵天旋地转,呆愣了好一会。
反应过来后季时缘立刻连滚带爬的冲向许青易。
季时缘跪倒在“尸体”旁,抱起对方,嘴里不住的呢喃着,“许青易!许青易你怎么了?”声音颤抖,“你别吓我,你别这样,别吓我!我求你了!”
声音里已然充满了哭腔。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十年前的暴雨夜仿佛历历在目,急救车的蓝光在父亲的脸上闪烁。
季时缘作势便要掏出手机拨打120,一只沾满鲜血的大手突然阻止了他的动作。
“Surprise!愚人节快乐哈哈,怎么样?吓到你了没……”
但当他看清眼前人的表情时呲着的大牙立刻收了回去。
季时缘苍白的脸上,泪水正无声地滚落,滴在那件血红的校服上。
“你…哭了?”许青易小心翼翼地问,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许青易我操你妈!”季时缘的嘶吼划破死寂。
“raiffy!去!创死他!”
听到这raiffy立刻冲向许青易,并一头创了上去。
自从生活变好了一些以后,raiffy的伙食也变好了,体重更是增长了不少,这一下不算轻,撞得许青易立刻蹲在地上哀嚎。
“raiffy!我可是你亲爹!”许青易脸上冒着冷汗地控诉。
“去你丫的亲爹!狗爹还差不多!”长期的压力在这一刻如洪水猛兽般倾斜而出,不受控制。
季时缘说完这句话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