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暗河》票房突破十亿的庆功宴上，祁宴第三次婉拒了制片人的敬酒。他靠在香槟塔旁，目光扫过宴会厅，虞辰正被一群投资人围着，脸上挂着商业假笑。那人西装革履的样子让祁宴想起瑞士银行里那些冷冰冰的保险箱——完美、精密，却毫无温度。
"祁老师！"林洛小跑过来，西装明显大了一号，"虞总让我问您，下周的海外宣传..."
"不去。"祁宴打断他，"合约里没写这一条。"
林洛为难地搓着手："可是新加坡站..."
"让他自己飞。"祁宴将香槟杯放在侍者托盘上，"或者带你这个小跟班去。"
少年脸色瞬间煞白。自从星辰号事件后，林洛正式成了虞辰的助理，但明显还没适应这种夹在两头野兽中间的日子。
"祁宴。"虞辰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指间夹着张机票存根，"新加坡媒体很期待专访《暗河》的导演和监制。"他微微倾身，古龙水混合着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是说，你怕坐飞机？"
祁宴冷笑："我怕忍不住在三万英尺高空把你扔下去。"
"那正好给电影造势。"虞辰推了推眼镜，"'导演与监制高空斗殴，新片热度再创新高'，这标题怎么样？"
林洛悄悄后退两步。祁宴注意到少年手腕上多了块名表——虞辰送的？看来这位"替身弟弟"最近很得宠。
"行啊，新加坡见。"祁宴突然改变主意，"正好我有些事要查。"
虞辰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比如？"
"比如XCY是谁。"祁宴压低声音，"瑞士医疗基金的第二个受益人。"
一丝几不可察的紧绷掠过虞辰下颌。他整了整袖口："随你。"转身前又补了句，"航班信息发你助理了，别迟到。"
五天后，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祁宴刚出电梯就被闪光灯包围。虞辰站在采访区中央，正用流利英语回答记者提问。他今天换了副金丝眼镜，镜链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聚光灯下闪着细碎金光。
"祁导演！"一位女记者挤过来，"听说您和虞先生私下关系紧张，是真的吗？"
祁宴露出职业微笑："我们只是对艺术有不同理解。"
"比如？"
"比如我认为反派应该罪有应得。"祁宴看向不远处的虞辰，"而虞总觉得...有些罪恶可以被金钱抹平。"
记者们倒吸一口凉气。虞辰转头，脸上笑容纹丝不动："祁老师记错了。"他缓步走来，亲昵地搭上祁宴肩膀，"我说的是'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愈合'。"
手指在肩胛处暗暗发力，祁宴差点条件反射给虞辰一肘击。他强忍不适，对着镜头假笑："看，我们经常这样'深入交流'。"
采访在诡异的和谐气氛中结束。一进休息室，祁宴立刻甩开虞辰的手："再碰我收费了。"
"多少？"虞辰松了松领带，"《暗河》的票房分成还不够？"
"说到这个，"祁宴从包里抽出份文件，"你擅自改了分账比例。"
虞辰看都没看："会计失误。"
"Bullshit."祁宴将文件拍在化妆台上，"你截留了三百万打到那个XCY账户。"
休息室空气瞬间凝固。虞辰慢条斯理地拧开矿泉水："查我账？"
"查我自己的钱。"祁宴逼近一步，"XCY到底是谁？为什么用我母亲名字缩写？"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林洛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传来："虞总，陈医生到了。"
虞辰的表情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让他等着。"
祁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细节："陈医生？瑞士医疗基金的负责人？"他恍然大悟，"你是带我来见他的。"
"我是来参加电影宣传的。"虞辰走向门口，"顺便处理些私事。"
"巧了，我也是。"祁宴抢先一步拉开门，差点撞上门口的林洛，"带路吧，小朋友。去见见这位...陈医生。"
酒店医疗中心安静得落针可闻。走廊尽头，白发苍苍的陈医生正在翻阅病历。看到虞辰时，他明显紧张起来："虞先生，您不该亲自..."
"XCY是谁？"祁宴单刀直入。
老医生手一抖，病历散落一地。虞辰弯腰帮他捡拾，声音冰冷："我告诉过你别插手。"
"插手什么？"祁宴揪住陈医生白大褂，"我母亲汇款的受益人是谁？"
"是、是一个孩子..."老医生看向虞辰，得到默许后才继续，"95年3月15日出生，先天免疫缺陷..."
祁宴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猜想："...是我的兄弟？"
"不是。"虞辰冷声打断，"是你。"
诊疗室陷入死寂。祁宴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什么意思？"
陈医生颤抖着调出一份电子档案。屏幕上显示着新生儿记录：1995年3月15日，林星辰诞下一对双胞胎。A型血男婴取名祁宴，立即转交父亲抚养；AB型血男婴因严重免疫缺陷被判定活不过周岁，代号XCY，转入临终关怀项目。
"这不可能..."祁宴盯着屏幕，"我母亲从未..."
"从未告诉你有个孪生兄弟。"虞辰接过话，"因为他三岁就死了。"
病历翻到下一页：1998年4月，代号XCY的患儿因多器官衰竭去世。同月，瑞士医疗基金收到首笔来自林月茹的百万美元汇款，用途注明"XCY项目延续"。
"项目延续？"祁宴声音发紧，"你们用我兄弟的名义..."
"不是名义。"陈医生突然激动起来，"XCY项目是真实存在的！你母亲和虞夫人共同创立了这个基金，专门研究罕见免疫缺陷..."他调出另一份文件，"看，这是她们当年的合影！"
照片上，年轻的林月茹和虞夫人站在实验室门口，共同举着"XCY项目启动"的牌子。日期是1995年6月——就在祁宴和那个代号XCY的孩子出生三个月后。
"所以瑞士那八百万..."
"是研究经费。"虞辰平静地说，"你母亲一直相信那个孩子还活着。"
祁宴太阳穴突突直跳。太多信息同时涌入大脑：他有个从未谋面的双胞胎兄弟，母亲为此创立医疗基金，甚至可能因此被虞东升谋杀...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虞辰摘下眼镜，罕见地显出一丝疲惫："因为基金快没钱了。XCY项目需要新的投资人。"
"而你希望我接盘？"祁宴冷笑，"凭什么？"
"凭这是你母亲的心愿。"虞辰重新戴上眼镜，"当然，你可以拒绝。毕竟..."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表，"首映礼红毯要开始了。"
新加坡的夜闷热潮湿。祁宴走在红毯上，闪光灯晃得他眼前发白。主持人兴奋地宣布《暗河》打破华语电影海外票房纪录时，全场掌声雷动。虞辰在台上侃侃而谈，感谢词说得滴水不漏。
祁宴站在聚光灯下，却感觉像在梦游。三岁就死去的兄弟，母亲隐瞒多年的秘密，虞辰精心设计的"偶遇"...这一切比电影剧本更荒诞。
"祁导演！"当地记者高举话筒，"电影里主角发现家人隐瞒真相时的愤怒，您是如何演绎得如此真实的？"
全场安静下来。虞辰的目光如芒在背。祁宴对着镜头微笑："因为有些谎言，本身就是一种暴力。"
宴会后的酒廊里，祁宴独自喝着龙舌兰。虞辰带着一身香槟气味出现时，他已经喝到第三杯。
"考虑得如何？"虞辰坐下，要了杯冰水。
祁宴晃着酒杯："XCY项目有什么成果？"
"突破性进展。"虞辰从手机调出份报告，"去年成功治愈了两例相似病例。"
"要多少钱？"
"首期五百万美元。"虞辰抿了口冰水，"以你现在的身家..."
祁宴打断他："我要见那个孩子。"
"什么？"
"XCY。"祁宴一字一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虞辰的冰块咔哒作响："他死了。98年就..."
"那为什么基金还在运作？"祁宴倾身向前，"为什么我母亲到死都在汇款？"他猛地抓住虞辰手腕，"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虞辰甩开他的手，腕表表带在祁宴虎口留下红痕："明天上午十点，圣安德烈儿童医院。"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祁宴，"带上支票簿。"
次日清晨，祁宴被电话吵醒。杨姐的声音尖锐刺耳："祁宴！你昨晚对记者说的话上热搜了！"
他迷迷糊糊打开手机，#祁宴暗示家人说谎#的话题已经爆了。评论区一片哗然：
"这是在说虞辰吗？"
"听说他俩私下关系超级差"
"《暗河》续集会不会换监制啊？"
祁宴烦躁地关掉页面。酒店送来当日报纸，娱乐版头条是他和虞辰在红毯上"亲密互动"的照片，配文却写着：《暗河》主创疑似不和？
圣安德烈医院的白墙在热带阳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祁宴跟着护士穿过长长的走廊，消毒水味道勾起不快的回忆。虞辰已经在会客室等候，身边站着位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这位是梁博士，XCY项目现任负责人。"虞辰介绍道，"她有些东西要给你看。"
梁博士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段模糊的监控视频：无菌病房里，一个瘦小的孩子背对镜头坐着，正在拼积木。日期显示是2018年。
"这是..."
"代号XCY的患者。"梁博士轻声说，"我们通过基因疗法稳定了他的病情。"
祁宴死死盯着屏幕："让他转过来。"
视频切换到另一个角度。孩子转过脸的瞬间，祁宴呼吸停滞——那张脸简直是他儿时照片的翻版，只是更苍白，更瘦弱。
"他现在在哪？"
梁博士和虞辰交换了个眼神："特殊监护病房。他的免疫系统仍然..."
"我要见他。"祁宴站起身，"现在。"
病房门禁需要三重验证。穿过最后一道气闸门时，祁宴的手心已经汗湿。无菌室中央的病床上，一个少年正戴着氧气面罩看书。听到动静，他抬起头——十七八岁的模样，与祁宴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睛颜色更浅，像是被稀释过的琥珀。
"你是...祁宴？"少年的声音透过面罩闷闷传来，"妈妈经常给我看你的电影。"
祁宴的膝盖突然失去力气。他扶住床栏才没跪倒："妈妈？"
"林星辰女士。"少年微笑，"虽然她让我叫她月茹阿姨。"
病房外，虞辰和梁博士通过监控观察着这一幕。梁博士小声问："不告诉他真相吗？"
"没必要。"虞辰面无表情，"让他以为那是他兄弟，比知道真相强。"
"什么真相？"祁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那孩子叫我母亲'月茹阿姨'，因为他根本不是XCY，对吗？"
虞辰的镜片反射着冷光："你看到了，他和你长得..."
"XCY如果活着已经28岁，不是17岁。"祁宴一把揪住虞辰衣领，"那是个冒牌货！你们在演戏给我看！"
梁博士慌忙阻拦："祁先生！患者确实..."
"确实什么？"祁宴甩开她，"确实拿了钱配合演戏？"他转向虞辰，"五百万买场戏，虞总真是大手笔。"
虞辰整了整被弄皱的领口："出去说。"
医院天台热浪滚滚。虞辰点燃一支烟，却没抽，只是任它在指间燃烧："那孩子确实不是XCY。"
"终于肯说实话了？"
"他是XCY项目的受益者之一。"虞辰弹了弹烟灰，"真正的XCY...98年就去世了。"
祁宴冷笑："那我母亲为什么..."
"因为她不愿意接受现实。"虞辰打断他，"就像我母亲至今以为星星还活着一样。"他掐灭烟，"精神崩溃的人，总会创造些替代现实。"
远处海面上，货轮缓缓驶过马六甲海峡。祁宴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所以XCY项目是真的？"
"真的。"虞辰点头，"用你母亲的钱救了十七个孩子。"
"最后一个问题。"祁宴转身面对虞辰，"为什么帮我查这些？"
虞辰望向天际线："因为仇恨需要精确制导。"他戴上墨镜，"现在你知道该恨谁了——命运，而非虞家。"
回程航班上，祁宴翻看着梁博士给的资料。最后一页是张泛黄的照片：母亲抱着两个婴儿站在医院门口，笑容灿烂得刺眼。照片背面写着：「阿宴与阿辰，1995年3月15日」
"阿辰？"祁宴皱眉。日期不对...虞辰明明比他大两岁。
手机震动，私家侦探发来消息：「查到了，虞辰真实出生日期是1995年3月15日，比官方记录小两岁。当年虞夫人曾在星辰医院秘密生产...」
祁宴猛地合上资料夹。又一个谎言？还是说...那个荒谬的可能性...
他看向前舱方向。隔着帘子，虞辰的身影若隐若现。如果XCY不是他兄弟，那会是谁？如果虞辰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那又意味着什么？
飞机穿过云层，剧烈颠簸了一下。祁宴握紧扶手，突然想起母亲临终时那句没说完的话："阿辰...其实是..."
空姐开始发放入境卡。祁宴在目的地地址栏停顿片刻，最终填上了星辰医院的地址。
这场谜团，他一定要亲自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