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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出孝 ...

  •   大行太后孝期刚过月余,边境传来消息:燕山关失守,长羽军被迫退至新临关。
      仲渊自京城以北共三道关隘,分别是北渝关、新临关和燕山关。仲渊立国之前,燕山关内有十数州都已被草原八部占去,太祖皇帝率兵一路北上,直打到燕山关下,与草原八部形成对峙之势。可以说燕山关是仲渊第一关隘。如今这第一关隘失守,对于仲渊百姓和士兵都是很大的冲击。若新临关再破,便只剩下距京城百里的北渝关尚可勉力支撑。消息传回后,不少京城百姓已筹划着提前南下避难,甚至有了迁都的谣言。

      这一日,许箐路过染香榭,见三哥正在院中练武,他有些手痒,便走进院子,随便取了把匕首,跟着比画起来。
      “你何时学的这抵挡之术?”许箬赤手空拳迎上来。
      许箐轻巧闪过,说道:“梦见的。”
      “又说胡话。”许箬凌空一掌劈向许箐腕间。许箐收手屈膝,扫出一腿,许箬原地腾空,翻身落至许箐身后,许箐立刻撤步拧身,匕首擦过许箬腰间。许箬未曾闪躲,趁机按住许箐手腕直向下压,拇指在他手腕内侧一处用力一按,许箐只觉手腕剧痛,紧接着匕首落地。
      “靠!你这什么功夫?”许箐甩了甩手腕。
      “靠……?是什么?”
      许箐咽了咽口水,说:“没什么,只是太惊讶了,几日未见,三哥已经能空手夺刃了。”
      许箬弯腰捡起匕首,道:“这是基本功而已,倒是你,我可没见你同谁学过功夫,怎的就有这般身手了?”
      “看会的。”许箐笑了笑,说,“三哥若是不想让我学,下次练武时记得关好院门。”
      “胡说八道!”许箬揉了一把许箐的头。

      许箐敛了敛衣衫,向着站在院内的一青年男子行了叉手礼:“覃先生见谅,我失礼了。”
      那人正是覃家送来的武师,大名覃风。
      “许四郎客气,叫我覃风就好。”覃风回了礼,“既然四郎来了,不如就同三郎一起玩一回战棋?”
      “战棋?”许箐疑惑地看向覃风。
      覃风指了下院中角落里摆着的一个小型沙盘,说道:“战棋是军中沙盘推演的简化版,规则不难,要不要试试?”
      “好。”许箐颔首,跟着覃风走到沙盘前。
      沙盘是真正的地形模拟,上面有山峦河流等各种地形,从棋子的样式也是很明显可以看出战车、骑兵和步兵的形态。
      覃风将沙盘上代表战车的黑白两色棋子全部拿下,说:“第一局不带战车,先让四郎熟悉一下规则。骑兵可涉水但不可翻山,各个方向均可行,每次最多可走两格;步兵每次一格,同样方向不限。正面相遇骑兵可吃掉步兵,三名步兵形成左右正面包围形势可围剿一名骑兵。三郎执黑,四郎执白,黑棋先行。若有不明白的可以随时询问。”
      许箐点头,说道:“三哥开始吧。”
      “输了可不许哭鼻子。”许箬说着便落下一子。
      许箐笑了笑,将己方骑兵推出。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白色步兵围剿了最后一名黑色骑兵,并将大半黑色步兵逼至棋盘一角。
      “这局四郎赢了。”覃风说道。
      许箐笑着重复起方才许箬的话:“输了可不许哭鼻子。”
      “再来!”许箬被激起了斗志。
      覃风在一旁笑看二人,说道:“那就再来一局,你们二人交换持方,这局由三郎执白,四郎执黑。”
      第二局,依旧是许箐碾压式获胜。
      第三局,双方加上了战车,以平局收场。
      第四局,许箬以微弱的优势获胜。
      四局棋毕,覃风并未做任何点评,而是问许箐道:“四郎可愿学习兵法策略?”
      许箐连连摆手:“覃先生快饶了我罢,我每日学那些诗词文章就已颇为头痛了,若再学习兵法谋略,怕是要把我劈成两半才行。”
      覃风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三郎总说你说话做事跳脱,今日我倒是明白了。我也只是问你一问,若你没有意愿,我自是不会强求于你。”

      三人又说了几句话,许箐便借口有管事回话辞了二人。待练过晚课,许箬未让人跟随,独自往芷兰汀去。二人在正房次间落座,苍翠奉上茶后便退了出去,留兄弟二人说话。许箐说:“三哥莫不是下午输了心中不服气,晚上还要再同我走上一局?”
      “箐哥儿,你我是手足兄弟,你连我都要瞒吗?”
      许箐神色不变,看向许箬,问:“三哥觉得我瞒了你什么?”
      “你何处学的兵法?又是何处学的功夫?”
      “梦见的。”
      “箐哥儿!”许箬面有愠色。
      许箐蹙眉,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三哥这是何意?且不说我并未学过,便是学了又如何?难道家中只许三哥一人学兵法不成?”
      “我从未有这种意思,可你……”许箬收敛了神色,压低声音说道,“下午第二局时,你用骑兵对我步兵围而不打,转攻后援那一套行军之法,与当年太|祖皇帝所创的‘围点打援’法别无二致。太|祖皇帝所用兵法历来只在军中口耳相传,未曾付诸文字,你走后覃武师单独询问我时我才知道,你又是如何会用的?”
      围点打援!苏家埠战役!许箐此时只觉自己傻到了极点,那个在关键节点扇动翅膀影响历史进程的“小蝴蝶”一定是这个时代上叫得出名字的人物才对,他早该想到,那位创立仲渊朝的传奇人物就是自己的穿越前辈。被锁在宫中的酒精和硫磺皂,亲口说出的“不以商贱”,在各地创立女学,解除女子婚嫁限制,意欲彻底废除奴籍……这桩桩件件都在暗示着太|祖皇帝的超前思维。

      许箐摇着头回答:“我并不知你说的那‘围点打援’是何种战术,我以前从未听过,只是行棋之时灵光一现。我每日里除了学习科举文章,还要看家中和铺面上的账本,家中一应大小事务都是我在管着,我当真腾不出时间再去读什么兵法兵书。”
      许箬:“这一年来你明显活泛了许多,那些诗词文赋你都是看一遍就会,点题破题从无错漏,管家经商也都颇有成效。就算是你在学问上开了窍,可武学呢?难不成你在武学兵法上也全知全能?箐哥儿,你究竟瞒了我们什么?”
      许箐道:“我没有隐瞒。那些东西都是我梦见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有对你说谎。自磕过头后,我几乎夜夜难眠,梦中光怪陆离,仿佛过了几世人生,有了百种经历。”
      “你……真是梦见的?你为何不说?”
      “说什么?说我昨夜在梦中旁观将军排兵布阵?还是说我前夜在梦中化身一游方道士行遍各处?这样的事情我说出来又有谁会信?”许箐揉了揉额头。这套说辞是他早就想好的,他睡不好是真,总有新的想法也是真,反正梦境是绝对的私人领域,他用真假参半的话术模糊重点,编造一套永远无法证实,但也无法证伪的说辞。

      “对不住。”许箬拉过许箐的手,语带歉意,“我竟不知你这一年多是这样过的,你可有试过安神香?或用些药?”
      “试过,都没有用。”许箐起身从书架上取过一个锦盒递给许箬,说道,“三哥自己看。”
      “这是……”许箬边说边打开锦盒。锦盒之中是一摞宣纸,每一张纸上都写满了字,从香谱药方到诗词再到算学,甚至还有各种未曾见过的设计图样。
      “这些都是我梦见的。”许箐坐回到榻上,缓缓说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将每日所梦之事记录下来,一年多来已记了这么多,还有许多是醒来便忘了的。三哥若再不信,我也没有旁的方法可以自证了。”

      许箬沉默片刻,叹道:“有这番机缘,你本该大有作为。”
      许箐问:“三哥藏锋至今,可曾有一丝怨怼?”
      “不曾。”许箬回答,“大哥二哥确实优于我。”
      “三哥不会怨,我亦不会怨。大哥二哥日后科举入仕,三哥你去考武举或是跟随覃将军都好,我便专心操持家中琐事。”
      许箬摇头:“不,你不该为了我们放弃自己的前途。”
      “我不为任何人。便是没有你们,我也不愿入仕。” 许箐长叹一声,“三哥放心,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箬连忙解释。
      许箐说道:“三哥,这等天降机缘不该落在我们身上,不是吗?今后我会少往人前去,与外人交往时也会多多注意,你放心,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
      “箐哥儿,你知道我并非要你——”
      “我知道。”许箐轻轻拉住许箬的手,“我说的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也都是我早就想好的,今儿只是借着这机会说了出来。只是我今日所说之事,暂且不必教大哥和二哥知晓,等时候到了,他们自然也能明白。”

      六月,坊间为大行太后守孝之期已过,因为国丧而未能如期上市的节气花笺也在取适斋悄然出现。天气渐热,满盈袖早已对外表示,蚊香会在夏至后三庚,即头伏日开始售卖。而在那之前,许多店铺早已抢先上架了仿制的蚊香。满盈袖对此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到了头伏那一日,满盈袖中同时上架了两款蚊香,新款加入了薄荷,点燃之时不仅遮去了旧款的浓重烟气,更有清凉之感。而与去年相同的旧款则降了价,只需二十五文。这一下让许多提前买了别家仿制蚊香的人颇为懊悔,转回满盈袖继续购买。而那些所谓“抢占先机”的店家则亏了不少,只能想办法压价,或是往京外去卖,结果往外去才发现京畿的香铺中也有了正版的“岑氏寄售”蚊香——那正是薛家的手笔。薛家的香粉铺原本就是自京郊县城中发迹的,虽然薛家本家在京城定居,但在周边几个县中都有分铺,当初许箐很大方地与薛家签了这寄售协议,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说起来,满盈袖的蚊香包装上都印有“仿制必究”的字样,这些抢先的商家本就理亏,满盈袖不追究就算了,他们哪里还敢去理论?就只能默默忍下,眼看着满盈袖又一次赚得盆满钵满。
      转眼便又是中秋,去年中秋的砑花笺替取适斋打出了名头,今年八月初十,名为“新荷叶”的全新系列砑花笺也上市了。相比去年,全新的中秋笺纸上除了原先的图案以外还有荷叶纹,笺纸的颜色则是由月白色逐渐过渡到淡黄色,正好暗含了月与桂花的颜色。

      秋去冬来,挨过又一个春节,到永业二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月丧期止,行过礼后,许宅撤下素缟,许笠和许策也在除服后不久重回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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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首发于2022年。与《赤霄》为同系列作品,是后写的,但故事是前传。都是独立故事,随便先看哪个都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