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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九十八 生死抉择 ...
转眼,天家登极已逾半年,士庶亲贵之家为国丧守制之期已过。西楚郡主车驾入宫时,许箐正在案前专心写字,听得外间吵闹之声,许箐问道:“今日是有何事?”
张培回话:“回公子,是西楚郡主入宫了。”
“郡主入宫了……”许箐搁了笔,喃喃道,“他也该回来了吧。”
“公子是说院首吗?”
许箐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想让明之早些回来?”
“院首轻功极佳,或许……”张培没有说完。
许箐笑着摇了摇头:“连你都知道他轻功极佳,你觉得勤政殿那位会让他来救我出去吗?先帝刚去,他就让即墨允即刻前往西楚,所谓调查是假,不过是寻个借口让他离开京城罢了。”
“公子……”
许箐摆了摆手:“去看看热闹吧,这东宫太安静了。”
张培立刻上前扶着许箐站起来,缓缓向外走去。此时许箐的身体已很虚弱,走上数十步便需要人搀扶。东宫花园中有一高出宫墙的高阁,是为俯瞰花园所建,自被锁在东宫里,许箐便爱上了这个地方,在那高阁之上,他能看到御道之上来往的内侍宫女,感受到些许鲜活的人气。
张培扶着许箐登上高阁,许箐喘足了气,向下望去,正好看到西楚郡主端坐步辇之上。果然如传言所说,是个美女。许箐笑了笑,说:“这位郡主可不简单。”
张培疑惑:“公子只远远看了一眼,如何能知?”
“自幼养在深宫中的女子,是不会有这般凌厉的眼神的。”许箐道,“刚才我只远远看她一眼,她便感知到了有人在窥视,此处有树木遮挡,她并未看见我,但她看过来时的目光之中都是锐利,全无半分女子娇媚。”
“我倒是未曾注意。”
“端淑长公主回朝后,你可曾见过她?”
张培想了想,回话道:“在先帝丧仪时远远见过。公子如此说,我倒是有些感觉,似乎这位郡主刚才的眼神,与长主有几分相似。难道她也会武功不成?”
“武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阅历。”许箐说。
张培见许箐身形微晃,忙道:“公子还是先坐下歇歇罢。”
“嗯。”许箐没有逞强,挨着柱旁的长椅坐了,拄着头看向外面。张培则将带来的氅衣盖在许箐身上。许箐笑了笑,道:“倒是还不至于。”
“有备无患的好。”张培说。
许箐想了想,说:“此处阳光好,我想再多待一会儿,你去将我桌上那册《皮子文薮》拿来罢。”
“好,那公子莫要乱跑,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张培便拿了书回到阁楼时,许箐已闭着眼靠在廊柱旁,一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氅衣也只斜斜地搭在腰间。张培站在原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人,直到确认胸腔仍有起伏,才松了口气。他轻轻上前托住许箐垂下来的手,放回到身上,又将氅衣向上拉了拉,直盖住胸口,而后安静地坐在许箐身侧。
日头缓缓升了上去,洒在许箐身上的阳光也渐渐向上,很快便照到了他的面部。许箐终于被阳光晃醒,他愣了愣,才缓缓说道:“竟是睡着了,都不知你何时回来的。”
张培上前扶着许箐坐好,道:“我看公子睡得沉,就没有打扰公子。”
“怎么了?”许箐问。
张培摇了摇头,将书递给许箐:“公子看书罢。”
许箐接过书,探究地看向张培,似乎是明白了过来,道:“抱歉,是我吓着你了。”
张培紧紧抿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拼命地摇头。
“傻孩子。”许箐轻轻拍了拍张培的肩膀,“总归是有这么一天的,不过我想,应该还没这么快。”
“公子……”张培甫一开口便破了音,他哽咽着说,“公子如此聪明,为何不自救?”
许箐叹了口气,说:“我很累了,如果能这样解脱,或许也是好的。”
“可公子本不该如此。”
“没有什么该与不该。若真有,我便不会来到此地了。”
张培不知许箐所说的“此地”是这个朝代,而非皇城,他只不甘心地说:“当初是天家请公子来的,天家他……他原本许诺了公子,如今却……”
“好了。”许箐打断道,“是他请我来的没错,但也是我愿意来的,我不怨恨任何人。这一世对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我没有遗憾。”只是,终究亏欠了一个人的一份情,许箐想。
“公子……”张培抽噎着,逐渐难以自控,最终伏在一旁失声痛哭起来。许箐轻轻拍着张培的后背,安抚道:“好了,没什么好哭的。你现在就哭成这样,若是我死了,你怕不是要哭晕过去了?”
“公子别说那不吉利的话!”张培抽泣道。
“生死都是常事,生是吉利,死也并不晦气。”许箐淡淡说道,“答应我件事吧,等我死后将我那些手稿和留下来的东西一并随我烧了,我不想把身体留在这里。到时候把我的骨灰拢了,交给明之,他会替我处置好的。”
“公子!你这是在扎我的心啊!”
许箐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张培擦去眼泪,说:“或许,这应该叫脱敏训练,说得多了,等真到了那一天,你就能接受得快些。快,答应我,别把我的身体留在这里。”
“好。”张培用力地点头,“我都听公子的。”
许箐故作嫌弃地在张培衣衫上擦了手,说:“看看,都是你的眼泪!”
张培破涕为笑,道:“公子现在嫌我,可日后不还是要让我伺候擦洗?”
“那也是嫌你!”许箐笑着说。
“我不哭了。”张培胡乱地抹掉眼泪,“公子,我答应了你,你是不是也该答应我一件事?”
“做什么?跟我讨价还价?”许箐抬起手,做了个掷书的假动作,随即说道,“说吧,想让我答应你什么?”
“请公子答应我,再试一次。”张培说。
许箐不明所以:“试什么?”
“我找到传信出去的法子了,公子,请你再试一次,试着活下去,试着求救求援。”
许箐怔愣许久,而后收回眼神,翻开手中的书,没有回答。
那时在重熙殿内与夏禤对诗的情景历历在目,想见他吗?许箐扪心自问,还是想的。夏禤说从未得偿所愿,若是自己也这样去了,那孩子怕是要疯了吧。父母、手足、亲情、友情……对夏禤来说,他似乎什么都没有真的拥有过。可是,自己也已经很累了。穿来十四年,做了十四年的古人,想过融入,也曾以为自己真的融入了,可结果,还是将这一世过得混乱不堪。
许箐早已死了,六岁那年,死在刁奴恶仆手中;许清应该也死了,上一世,死在不知道是猪队友还是神对手的枪口之下;而言清更是,根本就是个假的。那“自己”又究竟是谁呢?这样荒唐的人生,这样离奇的身世,这样无法自圆其说的谎言,对夏禤来说,又真的是值得交托信任的吗?
“公子,”张培诚恳说道,“我求你再试一试。我真的有办法了。每三日来给公子请脉的医官是太医署的医学博士,我以前出宫办差时遇到了一位同乡,他现在就在太医署当值,我可以通过太医署将消息传出去。之前我已通过医官与那同乡通了几封信,我留意过,书信不曾被人拆开检查。我已与那同乡约定了明信暗信,可确保万无一失。公子,再试一试吧。”
许箐垂眸看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书页,轻声答道:“我很累了。”
张培正欲再度劝说,却被许箐打断道:“让我安静地看会儿书,你先退下吧。”
“是。”张培看许箐眸中神色又黯淡了几分,不敢再多说,只退到一旁安静地祗应着。
这一日,许箐一直在高阁上坐到日头偏西,才在张培的搀扶下回到重熙殿。张培没再提起,许箐也不曾主动提及,仿佛高阁上的谈话未曾发生一般。待到入夜,许箐独自坐在桌前,卸下面具,看着镜中自己那瘦削至凹陷的脸颊,沉默不语。每夜他都会对镜调整自己的面具,以免不服帖的面具露出破绽,可此时看着桌上的面具,许箐却不想再动了。这一世,生时投入许箐的躯壳,死时用着言清的名头,原来,生死大事,都可以是假的。
与此同时,福宁殿内,陈福正伺候着天家就寝。忙过一整日,天家已疲惫不堪,陈福熄了外间的蜡烛,将床帐落下,轻声道:“主上早些歇息罢。”
“他怎么样了?”天家问。
陈福回话道:“今日只有两张纸。”
“为何?”
“近来言公子身体大不如前,白日里总是瞌睡,笔力也较以前弱了许多。”陈福说,“主上,那东西……是不是可以停了?”
“少放些就是了。”
陈福又道:“主上,那可是要人命的东西,言公子那般聪慧,定然已经知晓了。”
天家沉默片刻,说:“他知道,却仍不肯向我求饶,看来是一心求死,既如此,我成全他便是。”
陈福:“言公子向来不是那肯低头的人,主上本就知道他的脾性,又何苦如此与他置气?”
“他只能为我所用。他的生死,也只能由我来决定。”天家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安静许久之后,又道,“明日朝会后召两府到勤政殿,商议恢复秋狝一事。”
“是。”陈福应声。
八月底,暂停数年的秋狝重新举行,除去出使西域尚未回国的晟王夏禤和丧夫不久正在家闭门守制的端明长公主以外,先帝的第三女端淑昴长公主,第七子易王夏礿,第八子昙王夏祥和第九子吴国公夏禩一同前往。
陈福照常每晚往重熙殿来送饭,许箐已不再见陈福,每日只张培陪着陈福誊抄。秋狝前夜,陈福誊抄完毕后对张培说道:“明儿我随天家一同秋狝,天家着我询问,公子可要同去。”
“公子如今一日里已有半日不大清醒,陈副都知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张培说道。
陈福惊诧道:“怎么……怎么可能?!”
“陈副都知若是不信,自可在这重熙殿内留上一日,自己亲自看过。”张培收起那已被锁上的方盒,恨恨说道,“怕是等半月后陈副都知陪天家秋狝回来,已不必再日日来誊抄这些劳什子了!”
“张先生!”许箐的声音从殿内传来,“张先生给我倒杯水来,我有些渴了。”
张培立刻转身进入殿内,不再看向殿内的陈福。
“公子。”张培扶着许箐从马桶旁起来坐到榻上,递了水来让许箐漱口。许箐缓了缓,漱过口后捂着胃说道:“何苦为难陈先生?他也只是听命办事而已。”
“我只是一时生气,公子若不喜,日后我不做就是了。”
“不是不喜。”许箐解释说,“陈先生是奉天家的命令行事,你这气,是冲他,还是冲天家?若是冲他,他品阶高于你,你此举是冒犯;若是冲勤政殿那位,那位是君,你是臣,你此举就是僭越。”
“是,公子教训得是。”
“我没有教训你,只是想尽力保你活命而已。”许箐咳了两声,捂着胃缩在榻上,“我胃疼得厉害,你去温个汤婆子来。”
“我这就去,公子先躺一下。”张培手脚麻利地替许箐放了软垫盖好薄毯。待张培回到榻前,许箐已疼出了冷汗,张培连忙取了帕巾来,又送上一颗药丸,道:“公子快吃下这药丸。”
“这是什么?”
“我假称自己常常胃痛呕吐,让医官替我开的药,医官说若是胃里灼烧疼痛,便吃一粒,能稍作缓解。”
许箐不再询问,拿了那药便送入口中。
这一番折腾了足有半个时辰,许箐才算缓过劲来,他偎在榻上,懒懒说道:“多谢你了。”
张培连忙摇头:“公子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公子的衣衫都已被汗打透了,不若干脆泡个澡,也祛祛乏。”
许箐想了想,颔首:“如此也好。”
微热的水洗退了周身的疲惫,许箐渐渐找回了知觉,他将头靠在雕花木桶的桶沿上,张培则取了篦子来给他篦头。
“公子每日思虑重重,这样篦一篦,定能舒服些。”张培说道。
许箐:“如今天气也凉了,日后不必再束发了。”
“这……”
“如今殿中只你我二人,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都听公子的。”张培答应道,“日后不束发,便用细线将发尾拢住,不挡视线便好。”
“嗯。”许箐轻轻应声。
张培见许箐说话声音渐轻,便不再多说话,只安静地伺候着许箐。待身旁的一柱线香烧完,张培才放下银篦,轻声问道:“公子是要加些热水再泡一会儿,还是现在就更衣就寝?”
许箐并未回答。
“公子?”张培稍提高了些音量,轻拍着许箐的肩膀,“公子可是困了?”
安静片刻,许箐的头歪向了一侧。
“公子……!”张培颤抖着将手伸向许箐鼻下,待探到鼻息后才骤然松了口气,他立刻将许箐从水中捞出,用寝衣裹住,将他送到床上。许箐的头发尚未干透,张培怕他受了凉,便取了帕巾来一点点将水吸干。待擦拭到许箐耳后时,张培停住了,他呆愣片刻,又不确定地用手再次去摸,却像触到锐物一般猛地收回手。
次日晨起,许箐被礼乐声吵醒,他稍稍动了一下,张培立刻惊醒,凑上前来关切道:“公子醒了?”
“你怎的睡在这里了?”许箐问。
“昨晚公子泡澡时昏了过去,我怕夜里公子难受,便一直在此陪着。”
“辛苦你了。”许箐说着,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耳后。
张培垂眸回答:“公子无事便好,公子现在要起床梳洗吗?”
“外面这是仪仗出行的声音吧?他去秋狝,陈先生也跟了去,这几日我可以稍歇歇了。”许箐翻了个身,“再躺会儿吧,好困。”
张培轻轻笑了一声,道:“公子可算知道偷懒了。”
许箐道:“你陪了我一夜,定然累了,你也再歇歇,今儿便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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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本文首发于2022年。与《赤霄》为同系列作品,是后写的,但故事是前传。都是独立故事,随便先看哪个都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