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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你身边的位置,我早准备好了 ...

  •   日复一日,林知遥最近变得更“慢”了。
      穿裤子要坐着、起床要靠扶手、洗头要让沈执帮她撑着后背,走路则像极了一只警觉的小企鹅——一步一顿,腰背挺得笔直,时刻提防重心偏移。
      她有时候觉得好笑:“我还没老呢,怎么就开始像个快退休的老太太。”
      沈执没笑,只伸手把她的围巾往上拉了拉,顺手扶住她的手肘,轻声答:“你只是借着这段时间,被我照顾得像个祖母级贵宾。”
      “祖母也没你温柔。”她哼了一声,“而且我又不是病人。”
      “不是病人,”他看了她一眼,“是主角。”
      自从她进入孕晚期,沈执几乎把生活安排成了一份“倒计时计划”。
      每天六点半起床,七点准备温热的黑芝麻核桃粥,八点带着她到楼下院子散步十五分钟,再回来沐足、休息、吃水果。
      午餐之后午休一小时,下午一场拉伸+腿部按摩,晚饭不超过七点,睡前热水泡脚+半小时胎教音乐。
      他曾是最理性、最看重效率的人,可现在,他可以为了她整整一个小时只坐在沙发上,听着她念育儿手册里某个段落:
      “孕34周,胎儿体长约45厘米,体重约2.2千克……”
      “注意避免情绪激动……”
      “你听见没有?”她翻着页,“不能吓我。”
      他从厨房探出头:“那你别看你小时候骨折进急诊的经历,那个刺激。”
      “你都背下来啦?”她一愣。
      “背不下来我怎么记得什么时候给你按腿。”
      他说着就走过来,握住她小腿,熟练地把她垫高、揉开,动作不快,却稳得像多年的按摩师。
      林知遥躺在沙发上,嘴上还嘴硬:“你这套照顾流程,是不是照着你之前康复那一套来的?”
      “差不多。”他温声说,“那时候你怎么照顾我,我就怎么照顾回来。”
      夜里她偶尔会腿抽筋。
      沈执睡得很轻,只要她一哼,他立刻醒来,开灯,扶她起身,弯腰替她按摩。
      有时一晚三次,他也不恼,甚至还会帮她换膏药贴、热水袋备好放旁边,揉到她疼痛缓解再哄她躺下。
      有一次她实在心疼,说:“你又不是月嫂。”
      他低头轻轻亲她额角:“那你得好好想想,你这个月嫂上哪找的,而且还是你自己追回来的。”
      她笑了,搂住他脖子,像抱住自己此刻能依靠的一整片温柔世界。
      这段日子,每天都像在过慢动作的生活电影。
      他们不谈案子、不谈未来,不看时间表,只靠着彼此过每一个稳妥安静的现在。
      林知遥有时靠在沈执肩上,会轻声问:“你现在还会怕吗?”
      他看着她隆起的腹部,摇头。
      “以前怕的是我能不能活。”
      “现在怕的是你们睡不好,吃不好,走不稳。”
      “可我不怕未来了。”
      她问:“为什么?”
      他答:“因为我现在每天都在为‘未来’打草稿。”
      “你和他,就是我写了最久,也最甘愿写一辈子的一行字。”
      ——
      林知遥最近总觉得沈执太过“精准”了。
      她夜里只是一哼,他立刻醒来;
      她说“有点热”,空调温度五分钟内就调整到合适;
      她想吃白梨银耳羹,他第二天就能煮出完美甜度、质地和温度的版本,连糖水比例都刚刚好。
      起初她以为这是他恢复后生活力爆棚,直到某天夜里三点多,她翻身醒来,想喝点水,轻轻起身推开房门——
      灯没开,客厅却有淡淡的光。
      沈执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页面上是医院育婴科开的线上讲座,还有育儿百科网站的下载页。他一边看一边记笔记,纸上写满了她从没见过的密密麻麻的字。
      林知遥没出声,只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这个男人身体明明刚恢复没多久,明明医生还叮嘱他要避免过度疲劳,可他却像是“偷偷把整份爱压缩进这些琐碎里”,怕她看出来。
      第二天早餐时,她没说什么,只悄悄翻开他的枕头抽屉——
      果然,那本她以为早就不写了的“体温记录本”还在。
      上面有几页,用红笔标记了轻微发热;有几天记录“午后犯困”“夜间持续低烧”;还有一页被圈起来的,是医生曾建议“半年内避免连续过劳”。
      林知遥静静合上本子,心像被什么揉了一下。
      她终于意识到:沈执并不是完全康复了——他只是恢复到“能照顾她”的程度,然后就把所有注意力都投了进来。
      他从没问过自己:你累了吗?
      午饭后,他像往常一样端来热水、准备按摩油。
      她却按住他:“今天不用了。”
      他一愣:“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把他按坐回沙发,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你也歇会儿。”
      “你最近脸色没那么白了,可眼圈越来越深。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沈执低下头,半晌不语。
      林知遥坐下来,拉过他的手,指尖一寸寸揉过他掌心最疲劳的位置,像是学着他曾经教她的方式。
      “你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安静,我如果不说,下一步你是不是之后打算半夜起来给宝宝冲奶?”
      他轻轻笑了下,没否认。
      她捏了捏他指节,语气软了:“我怀孕,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不是你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
      他缓缓握住她的手,像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你也别把我当病人。”他低声说。
      “我现在不是那个只能躺在床上的人了。”
      “我可以陪你下楼散步,买菜,装婴儿床,准备奶瓶。”
      林知遥看着他,鼻子有点酸。
      她点头:“那我说的话,你得听。”
      “听。”
      “以后每天只能查一次资料,睡前关灯时间不能晚过十一点,早餐必须吃完,不能边看手机边咽药。”
      “好。”
      “还有……”她顿了顿,轻轻捧住他脸,额头抵上去,“偶尔也要抱我一下。”
      “不是因为我需要,而是因为你也需要。”
      沈执的手臂缓缓抬起,紧紧环住她。
      他第一次没有逞强地说“我没事”,而是实实在在地靠在她怀里,像是终于卸下了某个他独自撑着很久的负担。
      那一刻,他们之间的照顾,不再是一场静默的守望。
      而是真正变成了“我有你,你有我”的生活日常。
      ——
      医院产科楼层的多功能厅,每周五下午会准时开设“新手爸妈课堂”。
      林知遥怀孕36周,已经符合“建议课程时段”。她原本想着自己悄悄报名参加就好,没想到当她刚点开报名表时,沈执就把笔从她手里抽走了。
      “报名我来。”
      “你负责——安心做妈妈。”
      她看着他笃定地填上两人的名字,一时有些出神。
      她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沈执一同坐在医院布满软垫的培训室里,和一群素不相识的准爸妈一起,学着怎么喂奶、哄睡、抱新生儿。
      那天下午的教室人不少。
      她穿着宽松的奶白色棉裙,沈执在一旁坐得笔直,认真到像是在听刑事法专讲。老师拿出娃娃模型时,他眼神一凛——完全进入状态。
      “第一项,婴儿包巾实操。”
      沈执接过那只“娃娃”时动作很轻,仿佛怕弄疼。
      他低头仔细观察,翻了又翻,确认每一个角度,动作甚至比身边一位经验老爸还娴熟。
      林知遥忍不住偷笑:“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写物证分析报告?”
      他瞥了她一眼:“那时候写得不认真,不然就不会把你给忘了。”
      她噎了一下,耳尖微红,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倒记得挺牢。”
      “那当然。”他低声说,“你现在随时可能把我儿子生出来,我还敢不认真?”
      第二节课是“陪产人协助模拟”。
      老师讲完要点后,示意所有准爸爸配合练习“分娩辅助”。
      林知遥原本以为沈执会尴尬,没想到他起身就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双手自然托住她背后的位置,语气低低的:
      “靠着我,呼吸。”
      她坐在软垫上,有些不好意思:“你真的要学这个?”
      “当然。”他顿了顿,“到时候你痛,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你要什么。”
      她眼眶忽然红了。
      不是因为演练,而是因为他那句“不假思索的认真”。
      课程结束时,他手里拿了一堆讲义和老师推荐的书单,仿佛刚完成一场高强度集训。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她半靠在他怀里,小声笑。
      沈执低头看着她,神色温柔却认真:
      “你知道吗,我以前见过无数起抛弃孩子、家庭冷暴力的案子。”
      “我最怕的不是那些人不爱,而是——他们没准备好成为父母。”
      “我不想哪怕一点点,成为那种人。”
      林知遥靠在他肩上,轻轻说:“你早就准备好了。”
      从你在病房那天抱住我,说‘我们一起疼,一起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准备好了。”
      沈执轻轻将额头抵在她发顶,没有说话。
      他们靠在一起,教室的灯慢慢灭去,只剩余光落在地板上,映出两道身影静静叠在一起——
      不是彼此的依靠。
      而是,一起,准备迎接一个新生命的两个人。
      ——
      周六一早,阳光透过百叶窗铺进屋子,窗边那张小躺椅已经堆满了快递箱。
      林知遥坐在沙发上喝牛奶,看着沈执挽起袖子,一件一件拆那些箱子,神情安静而专注。
      “这个是婴儿床。”
      “这个是换洗台。”
      “灯光调节器,柔光黄,医生推荐不伤视网膜。”
      她一边听一边笑:“你比月嫂都熟。”
      沈执头也没抬:“你选的牌子,我就去查了官网。”
      她笑意更深了。
      装婴儿床是个大工程。
      沈执坐在地板上,仔细对着说明书,把每颗螺丝都按着编号装进去。
      林知遥本来只是递递工具,后来也忍不住蹲下来帮忙,结果弯腰太久,直接被他按住肩膀:“别动,你怀着个六斤的大宝贝呢。”
      “现在就六斤?”她一愣。
      “我查了胎儿平均体重。”他说得认真,“你现在抱着他,等于我每天把两个法律全书挂身上。”
      她忍俊不禁:“所以你当年背法条的时候没觉得累,现在突然懂了?”
      他淡淡一句:“以前不知道什么叫心疼。”
      午后阳光暖得过分,屋里有点闷。
      装好婴儿床那一刻,林知遥靠在门边,看着沈执抬头望她,额头有汗,身后是那张雪白柔软、围栏刚刚扣紧的婴儿床。
      一瞬间,她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一撞。
      从前他总是坐在卷宗堆里,整夜不休,只为分析一个结论;
      从前她总是躲在远远的位置,只敢偷偷看他一眼;
      从前他在病房昏睡,她守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的晨光,告诉自己别哭。
      可现在,他们站在一个共同为另一个生命准备的空间里——这间房间,从地板到墙角,都有他们的手印。
      她眼眶忽然有点热。
      “你干嘛对我和他这么好啊……”她低声说。
      沈执站起来,拉住她的手,把她带到窗边靠着坐下。
      “因为你们是我活着的意义。”
      他语气不带半点犹豫:“我早就想好,把这辈子剩下的力气都分给你们了。”
      “你替我撑过那么多该我承担的时刻,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所以我想把这间房、这个家、这口气——全都留给你们。”
      林知遥咬住唇,泪水终于没忍住。
      她靠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笑:“那我可得再活久一点,不然你这投资太亏了。”
      沈执搂住她,轻声说:“不亏。”
      “你答应嫁给我,就是你给我的最好回报。”
      他们坐在那张靠窗的小沙发上,看着屋里一切都准备妥当。
      ——
      夜已经很深了。
      窗外没有风,远处楼下偶尔传来猫咪的叫声,和城市夜里留下的那点不甘寂寞的光。
      林知遥翻了个身,又轻轻“唔”了一声。
      沈执立刻醒了,睁眼就坐起身:“怎么了?”
      “……没事。”她皱了皱眉,手落在肚子上,“他在踢,好像很不老实。”
      沈执没说话,只是掀开被子下床,把她扶坐起来。
      “靠着我,我听听。”
      她顺从地靠进他怀里,睡裙下的肚子已经像一座小山,他将手掌和侧脸都贴上去,耳边仿佛听见某种沉闷又跳跃的律动。
      像是里面那个小生命,正在夜色中用力向这个世界说:“我在。”
      他贴得很近,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慢了。
      “你在听什么?”林知遥低声问。
      “听他是不是在和我说话。”他声音哑哑的,“不过他好像不太爱理我。”
      “他像你。”林知遥笑了一下,“你当年上大学也是,大家都说你冷。”
      “那你还喜欢?”
      “……喜欢啊。”她轻轻蹭了蹭他的下巴,“不喜欢还敢怀你孩子?”
      沈执低笑了一声。
      忽然,他手掌落在她腹侧一处微鼓的位置,皱了下眉:“……怎么好像比前几天大了一圈?”
      林知遥一愣,随即睁眼看他:“你是不是嫌我胖了?”
      沈执被她问得一时怔住:“……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都走不动路了,肚子像个西瓜,人又笨又慢。”
      “我才不是嫌弃你。”沈执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角,声音低得像一团沉夜里的风,“我是怕你到时候……受苦。”
      “医生说他现在的头围已经比平均偏大了点,如果长太快,你会很痛。”
      “我不是怕他来,我是怕你疼。”
      林知遥听完,心一软,眼眶一下泛红。
      她不是没想过分娩的事,也不是不怕。
      但从沈执说出“我怕你疼”的那一刻起,她忽然觉得,哪怕再疼,她也不会怕了。
      她伸手环住他,把他搂进怀里,轻轻说:
      “那我们就提前跟他说,让他出来的时候乖一点。”
      “快一点,轻一点,好不好?”
      沈执将她抱紧,点头:“我陪你。到最后一秒都不走。”
      “你如果痛,就掐我。”
      “你喊我,我就抓着你不松手。”
      林知遥靠在他怀里,肚子里的胎动慢慢平缓,像是那个听话的小孩,也终于听见了他们的话,安心地沉下去了。
      她贴着沈执耳边,低声说:
      “你是我最亲的人,所以,我才愿意为了你,生他。”
      沈执闭上眼,轻轻回了一句:
      “你是我一辈子最想保护的人,所以,他是我必须守下去的命。”
      窗外灯火一盏一盏熄灭,房间里只剩下两个相拥而眠的身影。
      那一夜,孩子安静地睡在母亲腹中,父亲守着她身侧。
      他们都在等,等那个尚未露面的生命,亲手将这份爱,从两个人,交给第三个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你身边的位置,我早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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