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等你来的时候，我就不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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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午，林知遥刚吃完早饭，就被沈执拉着出了门。
“去哪儿？”她边穿外套边问。
“产前课程。模拟产房演练。”
他说得认真得像是要出庭。
林知遥愣了一下，笑了：“你不是前几天才查完课程内容？还提前打印了一份流程图。”
沈执不动声色地帮她弄着袖子：“查完是一回事，参加是一回事。模拟产房和理论不一样。”
她看着他一板一眼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男人，一向能沉得住气、算得准节奏、掌控着全局。但为了她的分娩，他像是主动跳入了一个完全无法控制的战场。
他在恐慌，却不说出口。
他只是一遍遍地——准备，再准备。
医院多功能厅已经坐了不少人，空气中混着淡淡的婴儿爽身粉味道，还有小孩吵闹、父母交谈的背景音。
课程内容很普通：
如何判断宫缩、陪产人职责、入院物品清单、简单的呼吸训练与姿势演练。
但沈执从头到尾坐得比谁都直，旁人拿着矿泉水听得半睡，他却带了笔记本，分点写下“陪产节奏建议”、“剖宫产评估指标”甚至“孕妇情绪变化应对方式”。
讲课医生讲到一半，实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笑问：
“这位先生以前是医生？”
“不是。”他答。
“那是学医的？”
“不是。”
“那你这么认真是……”医生开玩笑，“准备应聘我们医院陪产助教吗？”
一片笑声中，林知遥低着头偷偷笑，耳尖却有些红。
沈执看向医生，语气很平，却有种不动声色的坚定：
“我不是想应聘。我只是想确保，我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不会因为我没准备好，而受多一秒不必要的苦。”
教室顿时安静了几秒。
医生顿了一下，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你这个陪产人，值得提前发奖。”
之后是实操部分。
护士拿出仿真婴儿模型，示意“准爸爸们”来演练“陪呼吸”“搀扶”“应急处理”。
沈执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他将林知遥扶到训练床上，姿势稳，手法轻，连发力点都准确；
当林知遥根据护士指导“模拟产痛表情”时，他整个人顿住了几秒，眼里明显有一瞬的慌。
她虚张声势地皱着眉、发出一声低哼，他竟然下意识地握住她手腕，低声道：“我们回去，现在去医院。”
“……演练啦。”林知遥小声提醒他。
他愣了一下，脸上第一次有点不自在的红：“……嗯。”
护士在一旁打趣：“这位爸爸的紧张程度可以进前三。”
林知遥忍不住笑，转头看他，却在他眼里看到一点藏不住的情绪。
他是真的怕她痛。
哪怕是假动作，哪怕只是个练习场，他都忍不住去想——如果是真的呢？如果她真的痛得喊不出话，他该怎么做？
课程结束后，林知遥拽着他往回走。
沈执抱着一沓资料表，一脸要回去复盘的架势。
“沈执。”她忽然停下来，看着他。
“嗯？”他转过头。
“你是不是……”她微微一笑，“真的很怕？”
“怕什么？”
“怕我疼得太久？”
他没说话，只是低下头，隔了几秒才开口：
“我怕你痛。”
“我怕那种痛是我代替不了的。”
“我知道分娩不可能不疼，但如果我能替你受一分钟，就一分钟……我都愿意。”
林知遥眼里忽然一热，像被他这句近乎笨拙的话砸中。
她踮起脚，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低声说：
“你已经疼过一次了。”
“这次……我们就一起疼，好不好？”
沈执一愣，片刻后轻轻抱住她，把她搂进怀里。
“好。”
“你喊，我就握住你不松手。”
——
那天傍晚，天色刚微微暗下，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柔和的余光透过窗帘，映在沙发边。
林知遥坐在客厅小躺椅上，脚边搁着那本翻得有些卷角的胎教书。
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戴耳机。只是用一种缓慢却温柔的语调，轻轻地念着。
“宝宝，今天我们要讲一件事，叫做‘等待’。”
“爸爸出去了，可能要晚点回来。”
“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先自己听一会儿故事。”
“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她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是落在什么柔软又静谧的地方。
她念到一半，低头看了看肚子：“你是不是又动啦？”
“踢我，是想让我再多说几句吗？”
“那我说点别的。”
她翻过一页，轻声笑了一下：
“你知道吗，你爸爸虽然话少、性子慢，有时候还会装作没事人，但其实他很会煮粥，特别是黑芝麻核桃粥。”
“还有，他会在夜里你妈我腿抽筋的时候，三秒醒来；会在你动的时候，马上放下手里的文件贴耳听你。”
“你以后别总跟我学耍赖，多跟他学点认真。”
说到这里，她低头摸了摸肚子，像是在偷偷对孩子咕哝：
“你不在的时候，我就跟他说你。”
“你不动的时候，我也会想，是不是你听得太认真了。”
她说得正入神，没听见玄关轻响。
沈执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外卖袋，一只脚刚迈进来，听到这段话，忽然怔住。
他没有立刻打断，也没有刻意收声，只静静站在那儿，听她一字一句读给孩子听。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很想哭。
不是因为她说了他多好，而是因为她已经开始用一种比“爱人”更深的身份，去爱着另一个人。
那种情绪很陌生，却格外真实。
“你回来了？”林知遥抬头时，眼神有点慌。
“听见多久了？”
沈执关门，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外卖袋放在一旁。
“从‘你爸爸会煮粥’开始。”
林知遥脸颊一点点发红：“……你不许笑。”
“我没笑。”他侧过头，轻轻贴在她肚子上，像是要去听孩子是不是也笑了。
“我都不知道，我在你心里这么能干。”
林知遥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低声开玩笑道：“那你还不快点再多干一点。”
“要干一辈子。”他顺势搂住她，语气轻得像是一句承诺，“只要你们愿意给我机会。”
林知遥靠着他，听他把额头贴着自己肚子的那一刻，像是终于听懂了那句无声的誓言：
“我不会缺席，哪怕从此以后，每一天都要从头学起。”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再开电视，也没有说什么宏大的未来计划。
只是一个人靠着一个人，手贴着另一个人的未来。
——
那天晚上，吃完晚饭，林知遥撑着腰在客厅慢慢走动消食，沈执蹲在地上收拾她画着星星和小熊的产检资料袋。
她忽然开口：“诶，你说——你有没有想过，孩子要不要跟我姓？”
沈执没抬头：“你想让他姓林？”
“我怀十个月，走不动、睡不好、吃不下，连洗头都要人帮扶。”
她慢悠悠地说，“这孩子要是再不跟我姓，我真得考虑下要不要让他原地退货。”
沈执停下手里的动作，缓缓抬头看她。
林知遥本以为他会笑，或是说一句“开玩笑呢”，没想到他却很认真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想让他跟你姓？”
林知遥愣住。
“我可以改姓。”沈执说，声音平稳，“不管你姓林、姓夏、姓什么，只要你在哪，我就挂在哪。”
“我这辈子写名字最清楚的那一笔，是跟你并排写在结婚证上的时候。”
林知遥看着他，忽然眼眶发热：“……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扶住她的腰，“但我也不是说说而已。”
“不是非得姓沈才是我的孩子。你才是我家人，他就自然是。”
她吸了吸鼻子，靠在他胸口：“你这人怎么一认真起来，反倒让我不好意思继续耍嘴皮子了。”
“那你想好了？”他低头问，“要不要姓林？”
林知遥顿了顿，忽然轻笑一声：“不姓林，也不姓沈。”
沈执一愣：“那姓什么？”
她伸手戳了戳他胸口：“他姓‘我们’。”
沈执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笑出声：“……这比我刚才那句还煽情。”
“所以决定了吗？”她歪头看他，“真的不跟我争？”
他点头：“名字你起，姓我写，行不行？”
林知遥靠着他，轻轻点头。
“行。”
——
预产期临近的一个午后，林知遥刚把午休抱枕叠好，就听见门铃响。
她还没起身，沈执已经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李策，一手提着营养品袋子，一手拿着一份文件夹，笑容清朗：
“来探望产妇和护工。”
他身后半步，是林苑，拎着一大包看起来完全不像礼物的纸袋。
“护工？”沈执扬了扬眉。
李策走进来：“没办法，你现在这个状态，一半时间在厨房，一半时间在查表格，不是护工是什么。”
林苑进屋后，放下袋子，拍拍林知遥的手：“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就是脚踝有点肿。”
“正常。”林知遥笑笑，“每天走两圈，坐两小时，少盐。”
“呦，听你这语气，沈执还没当爸就被你训练成产后康复顾问了。”
李策坐在沙发上，把那份文件夹递给沈执：“这是我们组里改编的——《新手爸爸行为规范手册》，我们同事自制的，图文并茂，幽默中带伤害。”
沈执翻开第一页。
标题：《她皱眉了，今晚你睡沙发吗？十种应对之道》。
第二页是插图——一个男人蹲在产床旁边，边喂水边擦汗，注释写着：“她哭的时候，你最好也哭。”
他合上文件，嘴角抽了下。
林知遥在一旁已经笑到肚子痛：“谁写的？太有才了。”
“我们组里有个太太临产前写的草稿。”李策挑眉，“情感真实，逻辑严谨。”
林苑这时从包里掏出另一本本子，黑封皮，翻开第一页：
《产前情绪记录本》
第一页大字写着：“痛哭时先揍男人三拳，事后道歉无效。”
沈执看完之后，认真点了点头：“收到。”
李策撑着下巴看他：“你现在是笑得出来，等她真喊一声疼，你就知道这本记录本写得多么有预见性。”
“她喊一声，我跟着喊一声。”沈执语气淡淡，却一点都不敷衍。
“她流汗，我擦汗；她哭，我陪哭。”
“她如果疼得撑不住，我至少能站在那里，陪她疼。”
李策收了笑，正色看着他。
片刻后，他轻轻点头：“那就祝你，真正成了丈夫。”
林苑也不说话，只看了看林知遥的脸色，又望了望沈执。
最后一句话落在出口时，不再是调侃，而是几分藏不住的祝福：
“愿你们三个人，都平平安安，整整齐齐。”
那天他们坐了很久。
说起孩子未来的样子，说起出生要不要通知朋友圈，说起以后谁接送、谁换尿布、谁夜里喂奶。
说起“以后”，每个人都笑着，像是真的能看见一个温柔又笨拙的生活慢慢靠近。
——
夜深了，城市像退潮后的海岸，万籁俱寂。
林知遥翻了个身，忽然“嗯”了一声，手轻轻捂住肚子。
沈执立刻醒了，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半夜的细微动静。他一睁眼就坐起来，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
林知遥呼吸有些缓慢，眉头轻轻皱起：“有点……紧绷，好像从腰那里开始往下拉。”
她说话的时候语速慢了下来，额角泛出一层细汗。
沈执眼神一下变了。
他动作迅速地翻身下床，先给她拿来外套，又调低空调温度，再去床尾拿起早就备好的待产包。
“我送你去医院。”他说。
林知遥却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可能只是假的，我听说孕晚期有时会这样……”
沈执看着她，一瞬不瞬，像是在极力控制情绪。
“我不想赌。”
“我们准备了那么久，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随便‘试试看’。”
林知遥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知道他说得对。
她没再坚持，任由他扶着穿好外套，慢慢站起身，下楼。
医院夜间值班灯光昏黄，人不多，值班护士看到他们，立刻招呼过来。
林知遥被带进观察室，做基础检查。
沈执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指节紧扣，掌心有些发凉。
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却又飞快地翻阅起之前背下来的应急反应程序——宫缩频率、胎心监护、羊水是否正常……
这不是法庭，不是案件，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环境。
这是林知遥，是她的身体，她的疼。
而他，根本替不了她。
半小时后，医生从检查室走出来，拿着记录表轻声说：“是假性宫缩，胎儿状况一切良好。”
“可以先回家继续观察，但近期可能会进入临产期，建议陪产人保持通讯畅通，情绪稳定。”
沈执低头点头，说了句谢谢。
可等医生走远了，他却没有起身。
林知遥披着薄毯从检查室走出来，见他还坐在原地，轻轻走过去，蹲下身看他：“你还好吗？”
沈执抬头看她，眼底像压了太久的潮水。
“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他声音低哑，“我以为我准备好了。”
“可你一说疼，我脑子里全乱了。”
“我看见你皱眉，满身冷汗，我……我连要不要喊医生都犹豫了半秒。”
林知遥看着他，不自觉握紧了他的手。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她轻声说。
“我知道这一次是假的，可我们以后还有真的疼、真的慌，还有更多不确定的事。”
“但你在这儿，我就不怕。”
“我不怕宫缩，不怕分娩，不怕半夜冷汗……只要你别转身走，只要你愿意陪我。”
沈执低头，用力握住她的手指，像是用尽力气，才把所有慌张压下去。
“我不走。”
林知遥轻轻点头，把额头靠在他肩上。
医院走廊安静极了，像是一切都沉入等待之中。
他们坐在那里，没有说“怕”，也没有说“等不及”，只是安静地靠在一起，听着心跳、听着走廊尽头微弱的灯光电流声。
他们都知道：
他快来了。
他们已经准备好迎接他，哪怕心跳还在发颤，哪怕一切还未真正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等你来的时候，我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