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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6滑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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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梁景仁从外面帮他打开车门、还他自由时,陈默就已经横躺在副驾与驾驶座之间、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把那本折过的薄病历本展开翻完了。
梁景仁是从副驾这边开的门,车门一打开,陈默手上拿的东西便直白地、明晃晃地呈现在他视野中间。
陈默也没想过要藏,甚至还一脸吃惊地不带一点绕弯地问他:“仁哥你…真阳痿吗?”
梁景仁:……
砰!
车门自眼前被用力摔上,陈默攥紧手里的病历本,猛地往后缩了下脖子。
哇塞……看来不是假的呀……陈默心有余悸地想。
不过……仁哥的阳痿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呢?
陈默翻转身体把病历本盖在下半张脸上,眯着眼盯着车上的天窗想。
陈默回忆着往日与梁景仁的激情热汗,丝毫不觉得梁景仁有关那方面的疾病,甚至他还为梁景仁过强又过于张扬的性※欲感到吃惊。
冷空气从敞开的车窗涌进,却驱散不了陈默因脑海呈现画面引起的火热。
突然,他想起梁景仁前不久刚说的话——今晚可以做。
于是他急急忙忙起了身、下了车,攥着那本被梁景仁遗弃的病历本一路哼歌小跑回到别墅。
晚上,重新把自己洗了一遍、洗得干净喷香的陈默带着中间一道皱痕严重的病历本走进梁景仁的卧室。
梁景仁正坐在床上看书,还是那本他的催眠用书,不过看的进度差不多了,如果每天坚持看的话估计下周就能看完。
可今晚梁景仁是不应该看书的。今晚他不需要书籍就能满身疲惫地入眠。陈默微笑着走向床头时是这么想的。
“仁哥,这个我放哪儿?”
他拿着病历本递给梁景仁,梁景仁瞥了那病历本一眼,说:“放床头柜下面那层吧。”
“好。”
陈默听话地在床头柜前蹲下,然后拉开底下那一层。
看着抽屉里那些被他重新整齐摆放的梁景仁的私人玩具,陈默没忍住轻哼两声,笑了起来。
他想:梁景仁估计不知道这一层抽屉已经重新安排布置过了。
听见他无端发笑,梁景仁转头,视线看了过来。
他现在能看到陈默拉开的抽屉里放着的东西了,但他更介怀的是陈默没有立马放好病历本就把抽屉推上,而是蹲在打开的抽屉前又一次将它翻开来看。
梁景仁右手使劲按住放在腿上的书本,没翻好的书页被折了个大角,他紧紧盯着床头因蹲姿高度低矮下去的人蹙眉道:“你是医生吗,对病人的病历史这么感兴趣?……还要看多久?”
听见他问话,陈默饶有兴趣的目光终于从病历本上移开,他抬起头,将好奇的目光投至真正的“病人”身上,问:“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仁哥?”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阳痿,然后决定去看医生的?这个病历上最早的时间对吗?”
“好像好早之前了……我完全没发现呢……”
“啊!不过仁哥现在应该是好了吧?一会儿我们试验一下就知道了嘿嘿~”
“仁哥!我现在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很了不得的构想:该不会是我把你的阳痿治好了吧?”
陈默笑着述说他自以为是的伟大幻想,还果断自夸着:“毕竟仁哥和我做的时候总是特别的……”
“嗯。”
然而他的自夸还没结束就被梁景仁给打断了。
“啊,是啊,多亏了你啊。”
陈默愣了愣,以定格了笑容的脸抬头对向床上的人。
梁景仁没有笑。
他面无表情地望向他时眼里只有无尽的空洞与寒意。
陈默当然察觉出了对方情绪的变化,他觉得梁景仁可能是被揭穿了不堪的的回忆、自尊心受挫才会这样。
此时的陈默仍觉得自己只需要讲一个傻瓜式的冷笑话就能重新换回梁景仁的夸张笑脸。
“真的吗?那我可真了不起啊~”所以他接着梁景仁的话继续笑着自夸道。
梁景仁看着他那张傻乐的脸张了张嘴,说出了让他笑不出来的话:
“今晚还是算了,陈默。我没心情了。”
关灯后,两个人依旧躺在同一张床上。
陈默侧躺着抱住梁景仁,鼻子抵在梁景仁的颈侧。
而梁景仁同样侧躺着,留给陈默宽厚结实的背部,面对的是摆放好了他病历本与按‖摩‖棒的床头柜的方向。
如果陈默没有胡乱整理床头柜的最上一层的话,那里应该有一瓶未开封的安眠药在。梁景仁觉得自己今晚可能需要它。
但身前紧紧箍着陈默的手臂,他知道陈默不会放手的。
他知道自己一旦起身陈默便会啰嗦纠缠,追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梁景仁不想这样。
所以他闭上了眼,缓缓地吸气、吐气。
可陈默偏不想让他睡个好觉,或者说就是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入睡——
脖子上方被一阵绵长的气息拂过后,忽然传来一阵湿热感,陈默又开始作妖了。
“仁哥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陈默将亲吻从梁景仁的颈侧一路上延至耳后。
他亲了亲心上人的耳垂,然后又在那上面咬了咬,用低哑滚‖烫的声音说;“我们来做※爱吧,仁哥……”
说完,没等梁景仁回应,他直接上手了。
经过一个月的摸索,他早已通晓了梁景仁的整副身体。
其实更早更早之前——四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掌握了能叫梁景仁欢※愉的技巧。
如今加倍成长的他只用双手就能点燃梁景仁的欲※火。
然而,哪怕背对他的梁景仁已经开始浑身发抖,开始粗※喘,这次却依然坚持说:“陈默……不要……我今晚不想做……”
陈默只是一昧地抚摸他、从后面亲吻他的脖子和背部,并轻轻呢喃述说爱语:“仁哥,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仁哥……”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不听话……”梁景仁叹着气,却没能抵挡住他颇有技巧又颇有针对性的步步攻陷,最终什么也不说了,只剩喘了。
结束后,梁景仁依然没睡着。
这次他也不抽烟,只是调整姿势,回到原先背对身边人侧躺的状态静静地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心满意足地歇息过后、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的陈默准备向心上人索要一个晚安吻再入睡。
这时支起身子靠近的陈默才发现:梁景仁哭了。
陈默完全懵了。
恍若惊梦,醒神的刹那,陈默清晰地看到梁景仁滑进枕头的眼泪,心痛到好像快要窒息。
“仁哥……对不起……”他手足无措、心急意乱地立下保证,“我、我……我以后会很听很听你的话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真的!仁哥别哭……别哭……对不起……”
可无论他怎么轻晃梁景仁的肩膀,梁景仁始终没有把身体转过来。陈默只能从上面窥探到他眼眶里不断浮动的晶莹。
渐渐的,道歉与保证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陈默带哭腔的“我爱你”。
“我爱你仁哥……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直至梁景仁脸上的泪痕干透,湿润的两道水迹在他的脸上重新复苏。
陈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梁景仁哭他也忍不住想哭。他本来没有那么感性的,在电视上看到一些催人泪下的桥段时他往往还在对演员本人进行挑刺拉踩。
虽然他落泪是因为梁景仁落泪,但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恐惧远远大于悲伤——他最害怕的是不知梁景仁到底怎么了。
就像他刚看到手套箱里出现的病历本时脑海中浮现出的无数个绝症一样,害怕极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只剩陈默的哭声依然弥散在渐浓的夜色中。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连那三个字都只能通过嘴形变化模糊地传达至空气中。
梁景仁已经完完全全冷静下来了,他慢悠悠地拍了拍环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说了句:“我想喝水。”
陈默便起了身,边抹泪边走出卧室帮他拿水去了。
等陈默拿着水杯回来时,梁景仁已经干噎了两粒安眠药重新躺回床上闭眼假寐了。
陈默站在门口远远看着床上仿佛陷入熟睡的人,看了好一会儿,不敢去打扰。
他静静地握着水杯转身,无声把门关上。
第二天太阳升起,久违的,时隔一个多月,陈默再次在三楼他自己的卧室里醒来。
他连衣服都没换,连脸都没洗,关掉手机闹钟后便急急忙忙下楼跑到梁景仁的卧室去。
他以为梁景仁还在睡,所以离二楼还有些距离时便开始踮脚尖放轻脚步。
然而等他轻推开门,陈默惊恐地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默整颗心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慌乱起来,宛若第一次经历完地震,心怵未定,风暴与海啸又紧随其后接踵而至。
“仁哥!!”
他大叫着冲出房间,在整个别墅上下跑窜,视线也无聚焦地跟着到处跑,一边跑一边喊:“仁哥?!!!”
他把整个别墅连同车库与庭院都找了一遍,最后才想起来手机忘在三楼了,他其实可以给梁景仁打电话。
就在他准备跑回别墅时,大门外,梁景仁挎着塑料袋子插着兜、悠哉悠哉抽着烟的身影出现了。
陈默眼尾的余光紧紧抓住那抹上升的烟气,立刻回头,然后冲了上去——
他一把抱住抽着烟的梁景仁,要不是梁景仁反应快,他的眉骨险些被烟头烫到。
昨晚已经流尽了眼泪,陈默这会是一滴泪也挤不出来了,他的眼睛干得很,红肿得很,眼白部分几乎布满了红血丝。
面对这样的他,梁景仁却是以平常那样惊诧又好笑的语气淡淡地说了句:“干嘛了你?”
梁景仁两只手都拿有东西,陈默又将他的腰箍得死紧,他想了想,最终把未抽完的烟直接遗弃在院子大门外的水泥空地上,自愿背上无道德的骂名抬手拍了拍陈默的背,然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仁哥……”受了安抚的陈默总算撒手了,但没完全撒,往后退开一步时一只手还揪着梁景仁敞开的外套拉链链头。
“你去哪了?”陈默开口声音嘶哑,自带娇弱委屈感。
梁景仁无可奈何地笑叹了口气,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在怕什么?怕我扔了这别墅跑路?我哪这么大方?”
陈默抿了下嘴,捏着链头上下滑动了一下,抬眼看着他,还是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去哪了?”
“去丢垃圾。”说完,梁景仁又把另一只手上拎的塑料袋提起来,提至他面前专门给他展示道:“然后顺路买了个早餐。”
陈默眨了眨眼,看清了塑料袋里是热腾腾的两份打包盒装小馄饨。
“走吧,赶快回去洗洗你那张花猫脸,我们一起吃馄饨,吃完还得上班呢。”梁景仁拍了拍陈默的肩,在陈默松手饶过他的衣服拉链后,他抬脚绕过陈默,边走边叹气道,“不过今天估计是要迟到了,唉~”
“仁哥!”
陈默在后面喊了他一声。
梁景仁站住了,他转过头看向一张花猫脸,表示疑问地“嗯?”了一声。
陈默咬紧下唇攥了攥拳,几次张开嘴,只嘴角发了下抖却不出声。
“不说我可走了啊。浪费时间。”梁景仁无语道。
就在梁景仁要转身时,陈默再度张嘴——这次总算有声音了。
他问他:“我以后真的会听你的话的!绝对不会再像昨天那样了!……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梁景仁看着他,说:“嗯,进来吃早餐吧。”
这天早上他虽然跟梁景仁坐在一起吃了早餐,把胃填饱温暖了,但回到公司后,陈默仍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这回周围的同事都担心了,主动劝他请假或者早点下班回家,甚至还有人帮他向上司说了,替他做了主。
午休时间被上司约谈后,陈默像牵线木偶一样六神无主地开着车回了别墅。
好在他回去的时候车流不多,一路上畅通无阻,没出一点差错意外。
回到别墅后,陈默上了二楼,躺在昨晚只有梁景仁一个人睡的大床上,痴痴地往一个方向看。
那是梁景仁昨晚哭泣的时候一直面对的方向。
那里有一盏台灯,台灯下是床头柜。
陈默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床上坐起来,坐到床边,然后弯腰,轻轻拖动床头柜最底下一层的抽屉。
——里面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梁景仁把它们当垃圾扔掉了。
扔病历可以理解,毕竟男人嘛,都不想那种“病症”被人知道,可是,那些按※摩※棒放着也就放着了,有必要……
陈默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他可以调查的东西。
他跑回三楼房间打开自己亲自组装的电脑,然后登进网购页面,输入梁景仁的手机号邮箱号,黑出梁景仁的账号密码,最后成功拉出了对方这几年的网购记录。
陈默的记性很好,非常好,他记得昨天盯着看了许久的病历本的每一页复诊记录的时间。
梁景仁第一次去看男科是在六年前。
梁景仁最后一次复诊是在四年前。
梁景仁第一次买按※摩※棒是在四年前。
梁景仁的第一根按※摩※棒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国外待了两个多月了。
陈默想起来了,同样是四年前,在他成年夜的晚上,他强迫梁景仁和自己发生※关系,最开始,梁景仁百般抗拒,无论他百般操作,那里都毫无反应。
当时他还感到十分挫败。
直到后来……
陈默两眼缓缓睁大,真相昭然若揭,一切豁然贯通。
原来就是在四年前,梁景仁找到了治疗他阳痿的方法——一种于男同而言再寻常不过的刺激方法。
是他打开了梁景仁新世界的大门,是他为梁景仁提供了第一次的刺激,是他让梁景仁“好起来了”,所以忠于欲※望的梁景仁缠上了他,放蒗地叫他用|力点。
所以梁景仁说:
“多亏了你啊。”
但梁景仁并不感谢他。
他甚至无法真正原谅他。
他说原谅只是想拉着他一起“失忆”。
陈默逐渐理解了梁景仁的眼泪——
梁景仁对四年前那一晚的执念并不比他少,甚至比他的还要更深。
但他们的执念是不一样的。梁景仁由始至终都心存芥蒂,耿耿于怀。
对梁景仁而言,那一晚除了后来居上的欢|愉,被厚重地压在床下的是满满铺陈的痛苦、挣扎、埋怨与自我怨恨。
梁景仁从来都只想忘掉这一切。
是他不让他忘的。
原来昔日他所惦念的、畅想的、自信的、自傲的全是他的一厢情愿与自以为是。
梁景仁的热情是假的。只有欲※望是真的。
而梁景仁解决欲※望只需要一根按※摩※棒足以,根本就不需要他。
真相大白的陈默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真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