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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三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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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联盟巡回法庭正式对路云树作出判决。
诺瓦星前任执行负责人路云树因擅自批准拆除防御屏障关键构件——第四至第六能量环，导致外域入侵者突破防线，造成经济损耗21.37亿垻，驻防部六名士兵殉职。鉴于未造成平民伤亡，联盟决定剥夺其一切行政职务，并判处其有期徒刑十二年，服刑地点为诺瓦星第三人民监狱。
一年后，诺瓦星政体迎来全面重组。包括凌氏家族在内的各级高官接受了联盟监督委员会的廉政审查，能源分配系统也随之被重构，摆脱过去以家族利益为导向的权力结构。
又过了一年，诺瓦星与阿斯泽拉星系联盟签署的三十年自治协议期满。在多轮谈判和协商后，诺瓦星正式并入联盟共治体系，成为最后一个接受统一管控的前外域自治星球。
然后是现在。
第九区的浴场星刚刚结束一场盛大的夏日音乐节。作为奥西里斯星环附近知名的度假胜地，这里一年四季都不缺游客，此刻更是热闹非凡。
佩妮半躺在沙滩椅上，一手端着调制得恰到好处的鸡尾酒，柔和的海风拂动她的长发，带着咸湿的热气，让人昏昏欲睡。
路铭一坐在她旁边的躺椅上，目光穿过海面上的浮光，看向不远处那个正踩着浪花、和刘一霆追逐嬉闹的小小身影。他刚想张口叫她回来喝点水，看到她正笑得前仰后合，又不忍打断。
“真是想不到，她已经会跑了。”佩妮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我还记得你刚生下她那天，我抱着那一小团软绵绵的肉球，轻飘飘的，哭声都是细细的。”
“她现在可吵了。”路铭一一脸头疼地摇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嗓门还特别大。”
“我是真佩服你啊，”佩妮打了个哈欠，又举手点了第二杯酒，“一个人带娃，还能继续搞科研。听说首批高兼容性营养液上市后，你又跑去研究其他群族的细胞培养了？”
“哪是我一个人，”路铭一婉拒了侍者端来的果汁，轻声笑道，“多亏了你和一霆，还有先进的家政机器人。其实除了怀孕那几个月比较不稳定，她出生之后挺好带的。”
“那你是不是得谢谢我的科研成果？”佩妮笑得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得意。
“是是是，”路铭一笑着点头。他心里当然清楚，这三年来，自己能走到现在，离不开佩妮和刘一霆的支持——不仅是科研上的，更是生活中的。
也正因为如此，趁着三人的实验项目都暂时告一段落，路铭一才主动提出来这里度假，甚至奢侈地租下了一栋临海的小别墅。
“妈呀，累死我了！”刘一霆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抓起佩妮桌上的冰水就是一通猛灌，接着装模作样地尖着嗓子喊：“佑佑在哪里呀？一霆阿姨怎么找不到了？”
捉迷藏是佑佑最近最喜欢的游戏，路铭一也笑着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细沙，跟着一起找。
海滩上人不少，不同群族的家庭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的在玩水，有的在堆沙堡，阳伞、帐篷和饮料摊点错落其间。远处的海面平静如镜，偶有海鸟掠过，留下一串白色的羽影。
他慢慢往前走，一边留意着一排排沙滩椅和遮阳伞后面的小身影。
“佑佑？”他低声唤着，目光在来往的人群中穿梭。今天她穿了一条粉色的小裙子，头上戴着一顶橙色遮阳帽，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
“佑佑——路佑安？”他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遍。
但回应他的，只有其他游客在叫自己孩子的声音，交织在风里，带着阳光与热浪的浮躁。
他的心底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不安。虽然海滩设有巡逻的海警，海面上也有摩托艇缓缓穿行，岸边随处可见治安维护人员提醒游客注意安全，但他还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距离并不远，按理说，孩子不可能跑得太远才对。
可就在这时，他看见刘一霆从另一侧飞奔而来，满脸惊慌，和她一起跑过来的是穿着制服的巡逻警察。而佩妮则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焦急地跺着脚，显然也已经慌了。
那一瞬间，路铭一的心沉了下去。
他快步跑回三人休息的地方，只见刘一霆正语无伦次地向巡逻警察描述孩子的特征：“这么高，嗯……女孩子，不是人类，是混血儿，戴着橙色帽子，两岁多点……”
“别急。”巡逻警察抬起手安抚她，又看向气喘吁吁赶来的路铭一，“您是孩子的……？”
“我是她母亲。”路铭一的声音有些发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五分钟前还在这儿。”
“别担心，浴场星很安全，”警察一边迅速登记信息，一边做了个安抚手势，同时将描述同步给海滩上其他正在巡逻的同事，“请问，孩子的终端有和您绑定吗？”
“哎呀……”佩妮一拍额头，脸上写满懊悔，“忘了这茬，真是喝多了。”
“有。”路铭一立刻启动自己的终端，打开定位系统，随着界面跳出那个熟悉的小红点，他紧绷的神经总算松了些。“她的生命体征正常……就在这附近。”
“麻烦共享一下地图。”警察凑近看了一眼，“海滨路16号，是附近的一家度假别墅区。我们这就安排车，一起过去看看。”
“呃……”路铭一顿了顿，想说其实那就是他们下榻的酒店，但话没出口。
“还是去看看吧。”刘一霆一脸愧疚，“都怪我太粗心了。”
“看小孩本来就不能掉以轻心。”佩妮也忍不住训她，“这么多年你还是没长记性。”
“没关系。”路铭一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尽力压下焦虑，不想让朋友们更加紧张，“也许她自己跑回住处了，毕竟离这儿不算太远……只是，我不确定她是怎么走过去的。”
“先回去看看再说。”佩妮已经飞快收拾好三人的物品，转身拉着他紧跟巡逻警察的步伐。
警用摆渡车已经开到最大速度，警笛尖锐刺耳，拉响在浴场星平和的午后。路边的行人纷纷让道，惊诧地回望。
不过短短几分钟，车刚一减速，路铭一便推开车门跳下，直奔那栋熟悉的海景别墅。
院门虚掩，大门敞开。他冲进客厅，声音因奔跑而带着破碎的气音：“路佑安——！”
“这是姑姑。”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回应，清脆又带着点得意。
孩子正被一个高大的男人稳稳地抱在怀里，指着全息屏投出的全家福。男人身边，站着一位气质温柔的诺瓦星女性β。
两人听见呼喊声，同时转过身。
那一刻，路铭一仿佛被定格在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佩妮和刘一霆也愣住了。短暂的对视后，佩妮低声说了句：“我们俩再去海边转转。”
路铭一听见两人向巡逻警察解释说孩子已经找到了，并连声致谢。
客厅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路铭一站在那里，心跳仍未平复。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凌阿姨……”他的嗓子干涩发紧，却还是努力开口，“秦长官……你们好。”
秦戟仍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听见路铭一对他们的称呼，不由冷笑一声，偏头对身边的女人说：“妈，他还是没把咱们当一家人。”
“不是的……”路铭一下意识想解释，声音有些发颤。他急切地上前两步，伸出手，“佑佑，来妈妈这儿。”
但秦戟没有动，只是更稳地抱紧了孩子。他的手臂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那柔软的小小身躯护在怀里。
刚才，他得知这是凌霄的孩子——从人类的生理定义上，是个女孩。不同于他那两个淘气又粗鲁的儿子，这孩子漂亮、机灵，眉眼灵动，一举一动都让人不忍移开视线。
她喊他“伯伯”的时候，他的心几乎要化了。那一声清脆又信任，像一只轻柔的手，把他胸口那层坚硬的壳剥开。
而母亲，这三年来几乎没笑过，可就在刚刚，听到孩子叫她“奶奶”时，眼中竟泛起久违的亮光，那份喜悦是真真切切的。
他们是循着孩子的指引一路找到这里的。她不过两岁多，居然能清楚地认出他们，还记得来别墅的路，甚至知道该从沙滩走近路。
她认识他们。说明路铭一教过她，教她记住家人的名字和模样。
此刻，她正指着着终端投出的照片——那是三年前，路铭一登门拜访时，秦戈提议拍下的，他们一家人的合照。
“铭一。”凌舟荷的声音，还是记忆中那样温柔，仿佛隔着漫长时光也从未改变，“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我……还好。”路铭一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因为秦戟怀里抱着的孩子，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对不起……”他喉头哽咽，“对不起，姐姐，还有周烁……”
这些年，他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不去想那些未了的过去，以为只要不面对，痛苦就不会蔓延。但他终究知道，自己和这个孩子，不可能永远躲起来。
“那不是你的错。”凌舟荷缓缓说道，眼神却落在孙女的肩胛骨上。她已经看出来了——那对骨翼的发育很稳定，也许这一次，诺瓦星人的血脉真的能完整地延续下去。
她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更明白孩子对路铭一意味着什么，可她同样清楚，作为凌霄的骨血，这个孩子不只属于一个人。
“铭一……”她语气变得更加坚定，却依旧温和，“这个孩子，是凌霄的女儿，对不对？”
她顿了顿，像是思量周全才继续说下去：“我不是想把她从你身边抢走……只是，如果她能和我们，或者和她的父亲一起生活在诺瓦星……也许，对她会更好。”
她说得很缓，但句句扎进心口。
路铭一的呼吸一滞，终于听懂了。他的声音轻颤，几乎哀求：“凌阿姨……”
他努力忍住眼泪，嗓音哑得几乎不像自己：“别带走她……我知道，当初留下她，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太自私……我知道错了。但请别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他不敢哭，怕吓着孩子，只能用尽全力维持平静，可眼神中，那种隐忍已濒临崩溃的哀求，连秦戟也忍不住皱紧了眉。
“母亲，”秦戟低声开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这就叫车过来。”
他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在轻轻扭动，仿佛察觉到空气中的沉默和紧张。那双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湿润的眼睛不断在他、母亲和路铭一之间徘徊。
凌舟荷点点头，没有说话，却轻轻抬手按住了胸口。她眼眶泛红，多年前，有个同样稚嫩的孩子，秦戈，在她怀中轻轻地喘息，她曾承诺永远爱她、保护她，可是……
“求求你们……”路铭一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膝盖微微弯下，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那一刻，他顾不上什么尊严，也顾不上曾经的骄傲。他只想把孩子抱回来，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妈。”
路铭一猛地僵住，像是心脏骤停，不敢回头。
凌舟荷与秦戟闻声望去——门外的阳光斜照在一个人影身上，印出清晰轮廓。他一身便装，神情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凌霄走进门廊，目光没有在任何人脸上多做停留，只是径直看向秦戟怀里的孩子。那双眸子与他极为相似的女孩正张着嘴，惊讶地看着他，好像模糊地认出了这个熟悉却陌生的面孔。
“儿子，这是你的……”凌舟荷舍不得松开孩子的小手。
“把孩子给他。”凌霄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