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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番外一 冰冻星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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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烈的撞击过后，阿尔法号仿佛陷入了凝滞，失去了一切动力。
“它……死了吗？”秦戈望着早已漆黑一片的主控屏幕，声音低得像一声自问。
“应该吧。”周烁摘下战术目镜，滑动悬浮椅，来到她身旁。
如果死亡只是一瞬间，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步一步走向那一刻的过程——看见它接近，却无能为力。
秦戈也摘下目镜，迎上他的眼神，然后吻住了他的唇。
真自私啊，周烁想。为了不让别人有这种机会，只好带着她一起死。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秦戈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唇角还带着一点倔强的笑，“还有几分钟，帮我做件事。”
“什么？”周烁也笑了。他喜欢秦戈聪明，也喜欢她坚强。她不会哭，也不会怪任何人——哪怕身处这样的绝境。
“给我妈录段视频吧。”秦戈开启了终端摄像头，“这次出发前，还跟她吵了一架。”
“吵架？”周烁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妈”是养母凌舟荷，“你怎么还会跟凌阿姨吵架，她不是最疼你的吗？”
“她怪我没早点跟她说咱俩的事。”秦戈轻叹了口气，“说要是早知道，说什么也不会让我跟小利文订婚。”
“可我不想让我哥那么难。再说，我和小利文原本就是朋友，克洛根星的舆论环境……比其他星球尖锐多了，也算帮他解围了。”
“那，你想录点什么？”周烁感到舰体外壳的温度在持续升高，空气中已经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或许他们可以选种不那么痛苦的死法，一点酒，再加一针安眠药。
“就说咱们要晚点回去了。”秦戈低下头，嗓音轻了些，仿佛终于有一点害怕，“不知道妈知道以后会不会……”
“那就是秦长官要操心的事了。”周烁把手搂上她的肩膀，他一向不擅长开玩笑，但现在不妨试试，“剧本写好了没？秦导？”
“真烦人。”秦戈吸了吸鼻子，却还是笑了，“配合我的演出，争取一条过。”
视频发送完毕，终端的红灯熄灭，舱内却已热得几乎无法呼吸。
周烁紧握着秦戈的手，问：“想喝点什么吗？”
“冰可乐？”秦戈转过头，嘴角还带着一点倦意的笑，“也不知道凌霄现在在干什么。”
机械臂动作缓慢地将两杯加冰的可乐端到操作台前，杯壁上很快结出一层雾气。周烁仰头喝下一大半，放下杯子时轻笑出声：“估计在爆锤诺瓦星的应急指挥中心吧，哈哈。”
“他那脾气，哪天真把天捅个窟窿也不奇怪。”秦戈叹了口气，“我是真怕铭一哪天受不了，跟他分手。”
“你盼着他点好吧。”周烁也笑，眼底却有一丝感慨，“其实他早就喜欢路铭一了。我之前买的量子传送，还被他拿去献殷勤呢。”
“真的假的？”秦戈眼睛一亮，“他一年挣不了几个子儿，还挺敢花啊。”
“可不是么。”周烁笑笑，“后来还主动把分期付款合同改到他名下了。”
两人相视一眼，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身处即将爆炸的舰舱，仿佛只是某个夏日夜晚，在自家天台上聊八卦一样轻松。
周烁忽然抬手调出终端，屏幕上的某个图标竟微微亮起。
“还能用。”他低声说。
“什么？”秦戈一边咳着烟气，一边探头去看，“你的量子传送？还能启动？！”
“就……不知道能传去哪。”周烁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但下一秒，他已经一把抱起秦戈。
“喂——你干什么！”她惊叫出声。
“抱紧我。”周烁勾了勾嘴角。
在烟雾弥漫中，他以残存能源在舱室内画出一个微弱的能量圈，光晕闪烁，像一口泛着蓝色波纹的井。
他纵身一跃，带着她跳入那漩涡般的量子裂缝中，消失在舱内即将吞没一切的火光之前。
传送过程比他们想象中更漫长。
不是眨眼之间的位移，而像被拖入一道看不见底的裂缝。
光的尽头没有声音，身体被拆解又重组。剧烈的失重感让秦戈几乎昏厥过去，而周烁死死抱着她，在晕厥前只来得及确认一件事——她还在他怀里。
再醒来时，是刺骨的寒意。
秦戈的意识像浮冰一样缓慢聚拢，她想睁眼却发现眼皮仿佛冻住了。喉咙像灌了沙，肢体僵硬。身旁传来一声压抑的咳嗽，那熟悉的低哑声音穿透薄薄的雾气，像是握住了她将要坠落的意识。
“……秦戈？”
她勉强转头，看见周烁半跪在自己身旁，脸颊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宇航服的头盔破碎，血与雪冻结成一块。他正努力将她从半埋在冰层下的地面挖出来。
“睁眼看见这张脸可够提神的。”她声音微弱，却忍不住吐槽。
“你还好么？”周烁笑的时候牵动脸上的伤，不忍皱眉。眼中却带着脱力后的庆幸，像是在极夜中看到一线火光。
他们所在的，是一颗被雪雾与幽蓝极光笼罩的星球。天空像被压低的铅板般沉重，厚重云层几乎贴近地表，偶有一道苍白闪电划破天际，却没有任何雷声。四周一片荒芜，没有任何人工痕迹，也没有建筑的影子，只是无边无际的冻原，在寒风中泛着黯淡光泽，如同死神的披风缓缓拂过。
两人的终端早已碎裂，通讯彻底中断，量子坐标仪也不知所踪。这个星球既不在诺瓦星的登记网域，也不在已知殖民图谱中。
氧气仍在——但源头成谜。
“我大致检测过了。”周烁单膝跪地，将她轻轻从冰层中扶出，“这里的氧含量勉强够人类生存。大气成分中也没有高浓度的毒素，但水源和食物目前都没找到。”
“既然能喘气……”秦戈皱眉，声音里却多了点熟悉的冷静，“就说明有碳基生物存在。哪怕不是人类，也该有生态链。”
“看起来没什么科技痕迹。”周烁沉声道，环顾四周，“连最基础的热能辐射也感应不到。”
“我们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遮蔽点。”他说，“第二件事，活下去。”
“赫克托星的野外生存课。”秦戈扯了扯嘴角，“早知道这次考核玩这么大，我就不装病请假了。”
就在这时，极光的尽头，地平线上浮现出不规则的蠕动。乍一看像山脉在移动，细看之下却分明是某种巨型生物的脊背，在冰原上缓慢游动，每移动一步，都会卷起雪雾和深坑。
“你看见那个了？”秦戈勉强站稳，手指划过他脸颊上冻结的血痕，语气轻却清晰，“不知道……能不能吃。”
“那东西块头太大。”周烁也望着那片模糊的巨影，眼神深了几分，“看样子……我们才更像是食物。”
几个月后，厚重的云仍在天顶缓缓飘着，却早已不再令人胆寒。
秦戈蹲在冰洞外的岩台上，手里握着削好的骨刺，在新制成的兽皮上刻画记录。她头发长了不少，随便绑了个髻，看着有些凌乱。身上则披着他们合力缝制的披风，材质是那种背脊如山的巨兽皮革，抗寒又轻便。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座简陋却牢固的居所——是他们花了近三十个日夜构建出来的庇护点，依着天然岩洞，封顶隔热，并在地底水脉上方引流了温泉热气。
“周烁——”她扬声喊道，“我说你修天线就修天线，怎么还烧我护膝？”
“我那是测试高频震荡效应。”周烁从岩后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半截被烧焦的石英线，“你那护膝的纤维热稳定性太高了，正好拿来当导体外壳。”
“你搞不清楚重点。”秦戈挥了挥骨刺，“我只有一条护膝了！”
“等回到阿斯泽拉，赔你十条。”周烁走近，在她身旁坐下，动作小心翼翼，避免压到她的笔记，“你今天记录了几种新物种？”
“五种，”秦戈翻了翻兽皮册，“一种捕食性藤蔓，一种带热感应的夜行飞虫，还有一种大概率是胎生的多足哺乳动物。”
“听着越来越像生物课作业了。”周烁笑了一声，看着她认真记录的模样，忽然伸手从背后环住她。
“喂。”秦戈本能想挣开，但随即没了力气，靠进他的怀里，“你别以为你抱着我，我就忘了你烧了我护膝这件事。”
“我是想亲你一下。”周烁红着脸凑过去，他从前不擅长说这些甜言蜜语，却在只有两个人相处的这段时间放开了不少。
“……”秦戈回吻他，反倒先觉得不好意思，“你快去修天线。”
冰原之上，火焰仿佛也会生长。
这几个月里，他们把在军校、战场、各类任务中学到的一切都用上了。从打猎捕食，到构建简易热能反应炉，再到使用陨石碎片和高压冰晶制造初级能量汇聚器。
“如果我们能点亮一束稳定波长的引力波脉冲信号，”周烁一边在岩壁上勾画公式，一边沉声道，“哪怕隔着几个星系，阿斯泽拉的远程引力监听站也有机会捕捉到它。”
“只是……现在那边是何年何月？”秦戈托着下巴望着天，“这种极寒星球的时间流速，说不定和阿斯泽拉完全不同。”
“但你一点都没变老。”周烁停下笔，转身看她，语气平静却认真。
“你也一样。”秦戈轻轻一笑，举起早已残破的终端残片，将其接入他们拼凑出来的发射阵，“考虑到能量极其有限，我打算发送我的身份代码。”
这是他们最稳妥的选择。情报处的监听系统和解码模块始终走在整个阿斯泽拉星系的最前沿——只要他们还活着，只要信号能穿透宇宙的缝隙，那里一定能识别她的声音。
天线由一块被他们从极北磁丘拖回来的悬浮矿石构成，当前正接受稳定加热，以中和极光带来的高频干扰。
当所有参数归于可控的一瞬，发射阵轰然一震，一束低频脉冲穿透浓重云层，如同极光中升起的微光流星，划破天幕，在星空中忽明忽暗地闪烁。
“你说，”秦戈靠在他肩头，仰望着那一点微弱的光，“他们什么时候能收到？”
“迟早会的。”周烁低声回答，目光没有离开那片天际，“不过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份清静。”
微光逐渐隐没在幽蓝极光的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而冰原上的两人，依旧围坐在不熄的火堆边，彼此依靠着，等待下一次黎明的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