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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进食 ...

  •   沈既白把头发往后捋捋,没了刘海的遮挡,他额头上露出一片狰狞的疤痕,像是一片水泡被挑开后留下的痕迹一样,密密麻麻的肉色小圆点拥挤在他半边额头,延伸到被发丝遮挡的头皮里去。
      他看着谢长明发呆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发问:“考虑好了吗?我已经通知田田了。”
      “你还是这么……”
      “快刀斩乱麻吧。”沈既白靠在椅背上,头往后仰,他闭着眼,发丝顺着动作向后垂落。
      “既然是Eternal的意思,那就说明你这个徒弟的价值远比田田目前的任务重要,”他把手搭在谢长明肩上捏了捏,“不要有负担,这个任务,回头我会让你这小徒弟还我的。”
      谢长明抬手在对方手背上拍拍,“谢了兄弟。”
      另一边,自称哥哥的怪物正把沈梦搂在怀里,它的掌关节有很多粗糙的大茧,正抚着沈梦脊骨的最后一个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揉搓。
      挺疼,沈梦隔着薄薄一层睡衣,觉得自己那块可能已经破皮了。
      他已经意识到这事八成跟做梦无关,既来之,则安之的一贯心态终于突破重重阻碍,缓慢升起,占据了大脑。
      当然,如果不是沈梦不知道自己脊骨位置有植入的安神芯片的话。
      这个怪物对沈梦的态度还不错,从他因为老人面对自己的不满就缝上对方的嘴来看,沈梦判定自己目前是安全的。
      他蔫蔫地想,得找机会下楼看看,如果在这里,这个怪物是异常的存在,他得看看周围邻居的反应,同样的,如果自己才是那个异常的存在,他也需要观察周围人的态度。
      思及此,原本不知去向的尿意再次袭来,比刚起床那会儿更加强烈,沈梦刚意识到这一点,就已经到了临宣泄的边缘。
      于是他试探着开口:“哥哥,我想去厕所了。”
      怪物呼出一口气,嗯了一声,气流拂过沈梦的后背从他的领口轻轻吹开一条缝,视线顺着这条缝隙看进去,沈梦的后腰那块皮肉被揉搓的微微发红。
      它收拢五指托着沈梦的后腰把青年抱起,人面们主动往后挪到背上,把光洁的前胸留给他。
      沈梦贴着对方的胸膛,手不自然僵硬着无处安放。出门后右转,去厕所的路上,怪物挺直了身体。沈梦环视一圈,注意到整个家的构造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桌椅、沙发、敞着门的厨房,只是被等比例放大了,除了自己的房间。怪物站在这个家里,像一个真正的主人,而他,身后的小门逐渐拉远,沈梦在心里定义:像人家养的一只宠物。
      怪物走到洗漱台边,把沈梦放在宽大的洗手台边沿对他说:“等我一下。”
      它很自然的拉开了旁边的置物柜门,从里面掏出了一包膏药贴,以沈梦看来,这个大小能把他整张脸都糊住。
      事实上,人面们不情不愿地又转了回来,在怪物身前排排站好。沈梦看到怪物撕开一张膏药,啪的一下贴在了上方一张人面的嘴和下方一张人面的眼睛上,就这样一张膏药遮一对儿,不一会儿,它身上的人面们就只剩下了用来呼吸的鼻子,眼睛和嘴巴都被糊死了。
      确定每张脸都被遮挡后,它弯下身子,去扯沈梦的裤子。
      沈梦忍不住惊呼:“我自己可以。”
      怪物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马桶对你来讲太高了。”
      它好像很享受这个过程,双手掐住沈梦的腰,把他放置在套着绒布的马桶圈上站好,催促道:“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哥哥可以闭上眼睛。”
      你该看的也都看了,沈梦在心中腹诽,不太情愿地依靠对方解决了生理需求。
      沈梦趴在洗漱台边上,小心翼翼地洗洗手洗洗脸,然后被怪物抱下来放在地上,摸了摸头。
      它说:“我去做饭,你自己玩。”
      沈梦没瞎跑,他沿着来时路回房间,坐在飘窗上往楼下张望。看到一个清洁工模样的怪物在清理街道旁的垃圾桶,她穿着橙黄色马甲,上身不正常的肿胀,流着脓水。那清洁工脚上踩着高跟鞋,路过窗边的时候沈梦甚至能观察到她的小腿被自身难以支撑的重量压得裂开一道道口子,黄色的脓水沿着脂肪纹理淌下,在鞋跟周围留下一圈圈印记。她把清洁工具丢到一旁生着铁锈的三轮车上,单手推车,另一只手拔下车上的管子清洗地面,水把她淌下的令人不适的液体冲开,却又流向了每家每户的院里。
      沈梦感到有些反胃,那怪物似有所感般抬头看了沈梦一眼,嘴巴咧开一个不正常的弧度,半颗脑袋都要随着这个动作掉下来,她朝着沈梦所在的方向笑着。
      沈梦知道家里的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的人应该观察不到房间里的情景,但他还是觉得莫名的心惊。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它们才是常态。
      窗户上突然贴过来一张黑线条组成的人脸,沈梦被吓了一跳,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尖叫。那脸儿童简笔画一般,边缘处是蠕动的不知名物质,一根根短而粗的线条扭曲着组成夸张的笑脸,它不知道从哪里爬了过来,紧扒着窗户。
      怪物听到沈梦的惊呼声飞快赶了过来,只听到水流的声音,是楼下那个清洁工调了高压模式,用水柱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冲了下去,窗台边还残留着不停蠕动的黑色,水帘淅淅沥沥的沿着玻璃往下淌。
      怪物一下下抚着沈梦的背安抚受惊的青年,被膏药贴封死在身前的人面们贪婪地嗅着沈梦的味道,把混着膏药的气息一齐抽进鼻腔。
      沈梦悄悄转过头往下看了一眼,那个清洁工已经走远了。
      当天夜里沈梦发起了高热,他一天下来什么都不肯吃,喂什么吐什么。满身膏药被粗暴的撕扯了下来,自称哥哥的怪物一动不动地守护在沈梦床边,人面们躲开红肿的皮肉前往后背,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谁都知道,这个从小发育不良,长得和那些个锁在地下养殖场的牲畜没什么两样的小东西是这家户主的心头肉。为了迁就沈梦的饮食,他吃的食材都是从东半球运来的种子,由户主亲自在地下室种出来的。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口饭也不肯吃,害得它们也跟着饿肚子。
      在人面们控制不住本能相互撕咬啃食之前,守在青年床边的身影终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它走向厨房,拔出头朝下钉在案板上的菜刀,开始剁肉,那是一条人类的大腿,看起来跟床上躺着的青年身上的部件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少人面们看不出差别,怪物没有开灯,也没有开火,它就这样在黑暗里剁下一节节连着骨头的腿肉伸到后背去喂给身上的人面们,它们吞咽的声音此起彼伏,把肉撕咬下来咀嚼,啃干净的骨头随之落到背后的垃圾桶里。
      “真不错啊……”
      “真不错啊,这猪肘……”
      “可惜有点不新鲜了。”
      “吃肉还堵不上你的嘴。”
      被缝着嘴的老人面和婴儿面眼巴巴地看着不断掉落的骨头,它们好像比今天早上的时候小了一圈,就像是营养被其他人面们挤占了一样。
      一条人腿下肚,怪物露出了餍足的表情。
      它返回卧室,继续蹲守在青年床前。
      夜半,沈梦感觉嘴唇干裂,胃里像是有火在烧,自内而外的火焰像是要把他烤熟一般。他像是在荒漠戈壁间跋涉的旅人,肺腑间都是干燥的空气,阳光毒辣而刺眼,隐约瞧见眼前有一条飞瀑,他顾不得多想,快步跑过去张开嘴去接。
      甜甜的,有点腥,但是解了他喉间的干渴。
      怪物举着瓶奶喂到沈梦嘴里,感觉到他无意识地吞咽,露出了一点笑容。
      “吃了啊……”
      “总算是吃东西了。”
      人面们小声讨论着。
      漂泊的灵魂因为摄取到本土的食物开始逐渐融合这副躯体,在无人意识的角落,西半球地心有颗沉寂了三百年的心脏,在此时重新跃动起来迸发出勃勃生机。
      楼道里的呼吸灯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一闪一闪。
      怪物合上门去往阳台,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老友。那是一片黑色的人形轮廓,确切来说是半个人形,就好像不知道是谁的影子被撕成两半丢在这里,那半个影子正百无聊赖地伸手戳着阳台边的绿植,它恶意的将食指伸进牵牛花的口腔里,引得无助的小花微微干呕。
      “有话直说,别糟蹋我的花。”怪物开口阻止。
      影子不动了,他分不清前后的脑袋对着来人,说:“零奕,我有点奇怪。”
      它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形容这种感受,可惜它只有半边脑子,而这半块脑子显然不够支撑它的思考。
      顿了很久,牵牛花无助地张着嘴巴,整株花都麻了,它舌头绷到了极限忍不住抖了抖蹭了点花粉给对方。
      影子把指头抽出来捻了捻,说:“想不起来了……”
      零奕:“那就不重要。”
      影子很苦恼,它把唯一的一只手按在自己半边的胸膛上,说:“但是我心跳很快。”
      “控制一下,”零奕对它没什么同情心,“地震就麻烦了。”
      “知道了。”
      黑影逐渐消融在夜里,零奕拾起地上的水壶给牵牛浇水,花冠大张着嘴巴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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