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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被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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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
一双惨白且看不到任何皮肤纹路的手猝然伸出,捂住徐静沅的嘴,扣住她的腰,将她猛地提起,拖入黑暗中。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缓过神来,已被那手扔在了地上。
这里是……重华宫?
徐静沅目光上移,那手的主人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连头顶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眼周皮肤与脸颊却不完全贴合,有一道道细小褶皱,略显僵硬。
人皮面具?
目光下移,他一双黑靴,靴底很厚,身量不明。
那人无视徐静沅探究的目光,先往她嘴里塞了一团粗布,又用麻绳捆了她好几圈,接着从怀里抽出一条细长黑布,蒙住她的眼,最后捏两团棉花,堵住她耳朵,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徐静沅五感失了大半,更觉口舌生疼,肌肤刺麻,心脏咚咚咚跳得越发急,越发响。
她倒希望那人胆子再大些,就这么带着她跑,至少路上能想法子引起巡逻卫的注意,可那人做完这一切便停下来,没了动静。
不能慌,徐静沅摒退杂念,暗自分析:他不会是朝堂官员的人,若是他们的人,直接杀了自己便是,揽月宫没了主子,就能顺理成章封宫。
留下活口,五花大绑,显然准备带她去什么地方,有什么目的,有目的最好,有目的她便有周旋的余地。
思索间,一阵咕噜咕噜的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慢悠悠停在她面前。
那人终于动了,单手提起她,走向车子。
徐静沅闻到一股恶臭。
她随即反应过来,停在她面前的是一辆粪水车。
也对,能在宵禁时大摇大摆出入深宫的就只有粪水车了。
拉车人掀开车盖,徐静沅被那人高高举起,向前一推,摔入粪桶中。
更为浓烈的恶臭涌入鼻端,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几近窒息。
外头两人丝毫不理她的死活,重新盖上车盖。
车动了。
木轱辘又咕噜咕噜响起来。
徐静沅攥紧拳头,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臭味而已,还不如那半包鼠药厉害。
她适应片刻,待到嗅觉麻木才挣扎着挪动身子四下探了探,桶内原来是空的,没有粪水,但底部和内壁铺了几层厚厚的棉絮,她用力一撞,发不出半点声响。
这是防着她呢。
拉车人懒洋洋的,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行进,宫道平整,颠簸感很轻。
徐静沅索性闭眼小憩。
车轱辘一圈圈转动,不知转到多少圈的时候,拉车人停下了。
隔着棉花耳塞,她听到有人说话:
“大人。”
“嗯,宵禁令。”
“这儿呢,您看看。”
“行了,走吧。”
是遇上了巡逻卫?巡逻卫放行如此爽快,说明拉车人是熟面孔,行车路线也是惯常路线,徐静沅没有轻举妄动。
粪水车继续前行。
等到达目的地,已是一炷香后。
车盖掀开,黑衣人再度现身,将徐静沅拖出粪桶,推入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飘着一股甜腻浓香,与粪水臭味对冲,她几近失灵的嗅觉陡然恢复,第一次觉得向来不甚喜爱的浓香如此宜人。
有脚步跟在她身后,轻慢地进了屋,可没停留片刻又退了出去,对人说了什么,徐静沅竖起耳朵也听不真切,只辨出是个女子。
窸窸窣窣的,换了两人进来,那两人扶起徐静沅,不由分说地开始扒她衣裳,同时嘴里满是嫌弃:
“真臭,赶紧扔出去!”
“里衣呢?”
“里衣不用,布条换了。”
细长黑布被扯下的瞬间,徐静沅立刻睁眼,可那两人也机灵得很,都站在她身后,一个按住她脑袋不让她动弹,另一个迅速换上新布条。
新布条是绸缎,柔软光滑,染着和屋里相同的甜腻浓香,不知怎么有点熟悉。
对了!像极了揽月宫树下蓝色包袱里花笺上的香气!
可惜徐静沅毕竟不是程芷惜,不能完全确定。
如果真是,方才掳自己那人便是与宫妃私通的玄铁卫?难怪手段老练功夫高强,而这里,是宫妃寝宫?
他们要报复自己?
换完衣裳,两人退下,先前轻慢的脚步又走了进来,携着更为浓烈的甜香,她点起一盏灯。
借着灯火,透过绸缎,徐静沅隐约看出,对方身姿纤长,仪态曼妙。
女子沏了杯茶,轻轻吹开茶盏上方升腾的白气,似还觉得烫了,随手搁下,来到徐静沅身前,扯掉堵住她耳朵的棉团,开口道:“不要喊,喊也没用,喊了就毒哑你。”
嗓音既轻且柔,娇媚万分,如一片轻纱拂过徐静沅面庞,她无法将这副嗓音与任何一位宫妃联系起来。
接着,女子扯掉她嘴里布团。
徐静沅慢慢合上被布团撑得酸痛的下巴,面露恐惧,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女子对她的顺从十分满意,拍了拍她脸颊,这短暂的接触中,徐静沅察觉到她指腹上裹有一层薄茧。
女子道:“现在,我要你回答几个问题,答得我满意了,保你不受苦。”
话说得狡猾,不受苦不代表能活命。
徐静沅微微颤抖:“你,你是谁?为什么抓我?这是哪儿?”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女子声音拔高,不耐烦道,“我可不是皇帝老儿,不吃楚楚可怜那套,再多一句废话,就给你脸上来几刀,明白吗?”
徐静沅连连点头。
“第一个问题,你入揽月宫这段日子,见没见过一块腰牌?黑色的……”女子喉头发紧,迟疑片刻,说道,“玄铁卫的腰牌。”
徐静沅一听,心中了然,答道:“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那腰牌被贤妃姐姐带走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再说话时,嗓音中娇媚之意已退去大半:“还有一块玉佩。”
“玉佩?羊脂玉?和腰牌荷包一起,也被贤妃姐姐带走了。”
“荷包……”女子语气阴沉,“你们看过荷包里的东西了?”
“看过了,一张花笺,写着……”
徐静沅还待往下说,却被女子冷声打断:“够了,贤妃还拿了什么?”
“没了……包袱里就这三样东西。”
“包袱?什么包袱?”
“包这三样东西的包袱……也不知是谁埋在院子里的,被周太医的药童挖了出来,然后贤妃姐姐就来了,骂我和玄铁卫私通……”
说到此处,徐静沅忽然停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以脚蹬地,往后缩了缩,抵住冰冷的墙壁。
屋内陷入寂静。
半晌后,女子嗓音恢复了最初的轻柔娇媚,却透着一股冷意:“别停,继续。”
徐静沅瑟瑟发抖:“我……我说我没有和玄铁卫……私通,贤妃姐姐若不信,大可查证一番,她便带着包袱和周太医一道走了。”
“周太医?哪个周太医?”女子注意到她两次提及此人。
徐静沅:“是位新进太医……只有他敢替我看诊……”
“包袱是他的药童挖出来的?”女子追问,灯火映着她的影子,扭曲细长,“药童多大?”
“啊?”徐静沅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但迫于女子威压,还是答道,“不知道……看着挺矮,约莫十岁吧。”
“十岁,”女子冷哼一声,“周太医全名叫什么?”
“周长乐。”
女子走回桌前,端起冷透了的茶抿了一口:“第二个问题,关于揽月宫密室,你知道多少?”
徐静沅眼里闪烁起真切的茫然:“密室?”
女子语气放缓,循循善诱:“对,揽月宫有一间密室,你仔细想想。”
“揽月宫有一间密室,”徐静沅喃喃重复一遍,作恍然大悟状,“是三公主闯进的那间黑屋子?”
“没错。”
徐静沅被反捆于身后的双手蓦然紧握,她果然知道,她也想进密室?
徐静沅面上维持着惊慌的神色,道:“三公主说,她追一只金鸟追进了一间黑屋子,在里头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宜妃妹妹为找她大闹揽月宫,最后她莫名其妙出现在一间偏殿里,喊着头晕头疼,宜妃妹妹便带她走了。”
“哦?那她现下如何?头还晕还疼吗?”
“不知道……宜妃妹妹吓得够呛,当即请了周太医看诊,现下如何我真的不知道……”
“又是周长乐?”
“对。”
女子来回踱步片刻,最后走到门边,手搭上门栓,回头道:“你没有骗我吧?”
“骗你什么?”徐静沅的哭腔似乎再也压制不住,泪珠一颗颗涌出,将蒙眼的绸缎晕湿,急切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不祥妖妃!我进了揽月宫,没可能再出去,也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我对你没有一点威胁,真的!放了我吧!”
女子冷冷一笑,笑意中满是不屑:“你本来就对我没有一点威胁,老实待着吧,你不会死,”说完,又似故意逗她,补了句,“暂时。”
木门关上,灯还亮着。
确认女子走后,徐静沅终于放松身子,收敛了惊慌恐惧,眼神清明。
没有炭盆,没有被褥,她就那么坐着,寒气顺着地面,顺着墙壁丝丝缕缕钻入骨髓,冻得她手脚发麻,她蜷缩身子,一直坐到灯火熄灭。
屋子又陷入黑暗。
该来了吧,她想。
下一刻,木门被人踹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被人推了进来,倒在她原先躺过的位置。
徐静沅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趁女子还没来,向那人低声道:“周太医,真巧,你也被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