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小猫吃席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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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中心的吊顶藻井造型繁复精致，顶灯造型像一朵怒放的雪莲，琉璃玉珠带自灯周延伸向四面八方，勾勒出声色犬马的繁华景象。
程折枝走在前面，一行一动干脆利落，虎虎生风，而程无恙落后半步，从进了宴会厅开始，就微微半垂着眼睫，脚步像猫科动物，落地无声，即没有太过畏畏缩缩，又完全不起眼，恰到好处的半藏在程折枝的气场之下。
两人的入场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准确来说，是程无恙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绝大多数宾客的视线都落在了气场全开的程折枝和即将入场的程追鹤身上。
程无恙乐得清静，端了杯颜色晶莹剔透的红酒，在指尖轻轻晃着高脚杯，趁绝大部分视线都落在别处，几个轻盈的闪身，躲到了厅内角落的一根位于视线盲区的金柱后面，手里的红酒毫不犹豫的浇在花盆里，然后轻轻松了松袖口，一根透明软管伸出来，里面的液体注入高脚杯，看起来与红酒别无二致，甚至散发着淡淡的酒气。
——葡萄汁。
喝酒是成年人在重大社交场合的基本要求，但是不代表每个人都喜欢喝酒，白酒不太好伪装，所以程无恙在这种场合向来是挑选红酒……又酸又涩，怎么醒都是一股怪味儿，还不如白开水好喝，程无恙一边在精神图景里跟半打盹儿的白泽吐槽，一边熟练地偷换。
他手下的动作极快，高脚杯中眨眼就装满了散发酒气的葡萄汁，哪怕在这种时刻，他也保持着脸上那种有些自卑，又因为自己皇嗣的身份而强行高贵的神色。
手帕擦拭软管，塞回袖口，系好袖扣，整平褶皱，一气呵成。然后，他端着手里的高脚杯，正了正神色，从金柱后面不动声色的融入人群，看似不经意的往萧砚冰的方向移动。
“五皇弟刚刚是在做什么？”寒凉的女声突兀的从他背后不远处响起。
程无恙丝滑的转身，神色间带上一丝有些委屈的讨好，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对上程栖月冷淡的视线，又像烫到一样挪到她胸口的野玫瑰上，略带心虚的开口，干净的声音轻轻压低：“长姐，我……”
不得不说，饶是皇家十七个皇嗣个个都容貌极盛，程无恙在这其中也是佼佼者。
十七人的五官优越的各有千秋，论硬件条件，只能说一句各花入各眼。但是程无恙胜在一身清俊又有些柔软的气质上，就像一块儿雪花糯米糍，加上他不管是基因等级还是精神体都人畜无害，所以其他十六个人很少给他难堪。
程栖月也不例外，十六个弟弟妹妹中，她就看这个不声不响不争不抢的五弟还算顺眼，而程无恙也是唯一一个能称呼程栖月为‘长姐’的皇嗣，其他人都只能毕恭毕敬的叫‘皇长姐’或者‘长公主殿下’。
因此，程栖月也没有多为难程无恙，长腿一迈，走到程无恙身侧，因为踩了高跟鞋，净身高178.2CM的她比穿着平底皮鞋、净身高180.1的程无恙还要高一些，微微侧头，干净的新雪气息落在他耳边：“只有我看到了，别担心，下次记得做的干净点儿。”
说完，她与他擦肩而过，走向正在冲她招手的程东山。
身后，程无恙乖乖的点点头，眼神崇拜而敬仰的追随着程栖月的身影，没注意到不远处，正在人群中社交的大皇子程无怨不着痕迹的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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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说程东山状态很差？”打发走了上前社交的某位帝国权贵，宋昭颜的酒杯碰上姜允娴的酒杯，杯沿刻意高出姜允娴一截，脸上挂着亲昵又自然地轻笑，抿了口杯中酒液。
“胡昭野没理由骗我，”姜允娴也不计较，顺势喝了一口自己的酒，往宋昭颜的方向贴了贴，明艳的美眸微弯，酒杯遮掩下的红唇轻轻翕动，“仔细看，刚刚一段不超过五百字的发言，程东山忘词两次，卡顿一次，意味不明的停顿5秒以上超过三次，”她像是被宋昭颜逗笑了一样，抬手轻遮红唇，“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切正常。”落在宋昭颜耳边的声音藏着深沉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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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很荣幸能够与大家一同度过这个美好的夜晚……”程东山的声音通过喉结处的隐形喉麦传遍偌大的宴会厅，他站在正中心的舞台上，威严又不失温和，口中的开场白致辞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他的状态掩饰的极好，忘词和卡顿被他用肢体动作掩盖，忽然呆滞在原地的停顿也被意味深长的表情处理成留白的感觉，基本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的状态问题。
随着他的发言即将结束，接到信号的程栖月和程无怨从不同方向走向中心舞台，准备接过主亲的话头，进行代表皇嗣的开场致辞。
程无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晃悠到了萧砚冰周围，明明行为举止都规矩而低调，偏生就让萧砚冰看出一股鬼鬼祟祟的感觉，浑身的寒意微微软化，视线总会装作不经意的扫过那道一边应付社交，一边绕着圈靠过来的身影。
季疏影敏锐的注意到了萧砚冰的变化，目光顺着萧砚冰的视线寻过去，果不其然，在尽头看到了程无恙的身影，了然一笑，不动声色的转身，走向已经入场的程无求，给多日未见的萧程副子留出空间。
程无恙兜兜转转，在不惊动任何注意的情况下，暗戳戳的凑到了萧砚冰身边，捏着高脚杯装模作样：“萧先生，幸会。”
萧砚冰眼底的冰霜迅速褪去，漫上温暖的笑意，配合着自己的崽子演戏：“五皇子殿下，幸会，”酒杯碰上自己儿子的酒杯，往前迈了一步，眉眼间的锋利弧度柔和下来，“不知五皇子殿下有何贵干啊？”
程无恙装腔作势的端起杯子喝了口葡萄汁，架子拿捏得十足：“本皇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
如出一辙的单眼皮桃花眼对上视线，眼尾略带细纹的那一双里盛满纵容的笑意，略显稚嫩的那一双里盛满藏不住的思念。
程无恙能熟练地用千副面孔应对千万状况，唯独在自己的副亲面前，他始终是那个嘴巴有点儿笨，不会直白表达爱意的‘恙恙’。但只一个眼神交汇，两人便心知肚明，无需多言，他知晓他的思念，他读懂他的纵容。
程无恙错开和自己papa交汇的视线，尚未来得及再次开口，程栖月和程无怨的发言就结束了，此时，两人站在舞台中心，中间的距离能放得下一条银河。
“按照惯例，每五年，帝国皇帝的诞辰日，按照惯例，父皇都将出巡九大军团，慰问将士们，”程无怨卡着程栖月即将开口的前一秒，不紧不慢的截断她的话，微微向前一步，对自己亲姐骤然沉下去的脸色熟视无睹，“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父皇近日政务繁忙，难以脱身，因此，今年的巡视慰问，皇室已经安排好了代皇的皇嗣。”
全场屏息凝神，都想知道这个看似风光无限的任务会落在哪一位皇嗣身上。
程栖月和程无怨因着嫡出，作为皇储，不能承担这种涉及前线的危险任务，程无愁和程盼春的副亲地位太低，也不合适，会是程渡溪吗？毕竟她的先副亲曾是第五军团团长……
众人思绪纷纷，却毫无头绪，但他们知道，无论这个任务落在谁的头上，接下来，所有的视线都将集中在这位皇嗣身上。
“五皇弟，”程无怨的视线跨过层层人海，笔直的钉住程无恙的身影，声音不大不小，不容置疑的颔首示意，一双冷厉的凤眼中流转着警告的寒光，“来。”
……？
电光火石间，程无恙立刻端起得体大方的浅笑，就像是早已知道这件事情一样，完全看不出是被忽然点名的慌乱，只是眼底一丝掩盖不住的无措被程无怨清晰的捕捉到。
……反应不错。
程无怨在心里冷笑一声，勉强满意，温和包容的兄长姿态下，是掩埋极深的审视和不屑——要不是这个五皇弟素来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因为他程无怨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弱者身上。
程无恙顶着周围人越来越复杂的目光往前走，有疑惑警惕、有震惊不屑、有热切贪婪，他的额角微微渗出细汗，像是感知到了莫大的情绪压力，但是仍然步伐坚定的走向程无怨。
……今天的人设是，皇室无脑弱势小透明，表演要点，欣喜中带着惶恐，目光短浅，必要时要狗仗人势，给程无怨制造被依赖感。
程无恙一边在心里玩味的想着，一边听话的走向舞台。他的每一帧表情都真实的恰到好处，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对即将获得关注的欣喜和对权力的贪婪，那抹被突然点名的失措巧妙地藏在眼底，确保只有正对他的程无怨、程栖月和程东山能看到。
最后几步步伐微微急促，又克制的停在台下仰视，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和对关注的渴望交织，莹润黑瞳闪着光，看着程无怨，不动声色的释放一丝感激的情绪，似是感谢他选择了自己。
程无怨垂眸看着脚下的弟弟，在心底冷嗤一声，“上来，”开口时虽然是一贯的冷脸，但声音很和煦，循循善诱一般，“跟大家打个招呼，公布一下慰问的具体安排。”
试探。
程无恙面不改色，脑海中警铃大作，微不可察的放慢绕上舞台的脚步，把思考的时间拉长：在此之前，他从未被通知过要承担这件事情。那么，作为一个长期被边缘化的皇嗣，应该是没有渠道，也没有必要去详细的了解帝国九大军团的具体布局和详细信息的，如果他把慰问路线回答的又全面又完美，就说明自己要么一直在装，要么就是早有异心，但如果回答的太没有逻辑，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皇室的面子……
这么多年了，二哥始终对我放不下心啊。
程无恙在心里轻笑一声，精神图景里，白泽也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似乎完全不担心。
程无恙走到程东山面前，恭顺的执皇子礼，躬身30°，右手抚上左胸，左手背至身后，停顿三秒，然后直身落手，走向程无怨，站定，微微低头，礼仪举止似乎有些过头，显得用力过猛。
果然是沉不住气的肤浅性格。
程无怨一眼带过，目光并未在程无恙身上过多的停留，心如止水，甚至连不屑和嘲讽的情绪都消失殆尽——因为没必要。
“接下来，就请本殿的五皇弟为诸位公布一下今年的慰问计划。”程无怨没停顿多久，不咸不淡的开口，然后轻轻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了程无恙。
程无恙诚惶诚恐的走到发言的位置，面向台下神色各异的数百权贵，侍应生拿来喉麦替他戴上，两指宽的银色颈圈呈现一种金属质感，中间一颗小型麦克风，刚好卡在喉结下方。
程无恙不太适应的用指尖勾着颈环左右松了松，随后侍应生压了一下小型麦克风旁边的一个按钮，喉麦隐形。
“各位尊敬的客人，晚上好，我是星际联合帝国五皇子，程无恙，”他清了清嗓子，简单的开场白后直奔主题，神色有些犹疑，被粗糙的掩饰住，语速慢下来，似是在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发言，“本次代皇慰问，预计将在南天门星时间的明日上午九点，自南天门星首都军事航空站出发，第一站为第六军团司令部驻扎星，第二站是天灵座混元星……”他没有说总军事智慧星的代号，而是报的每个星域的行政中心星。
随着程无恙渐渐流畅，但仍然有些磕绊的发言，程无怨心里的谨慎稍微散去了少许，视线不再如鹰隼般锁定程无恙的侧脸。
台下，程无伤、程无憾和程盼春三人尚且修炼不到位，自从听到程无恙被安排了这种能够联络九大军团的任务后，脸色就一片阴沉，险些让周围的非皇室成员察觉出什么，被程无怨以几个冰冻三尺的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台上，程无恙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全程熟练运用‘春秋语法’和废话文学，语气摇摆，遣词含蓄，辞藻堆砌的华丽至极，引经据典，还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会被过度解读的典故，听起来就像是人畜无害的酸腐文人，一长串话粗听极有内涵细听狗屁不是。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高效处理掉程无恙这一番全是长难句的话，何况程无恙还偶尔磕巴一下打断节奏，因此台下的宾客们基本都露出不明觉厉的表情，有些人和程无恙不经意对上视线，还微微颔首示意，表示赞同和欣赏。
——实际上啥也没听懂。
程无怨倒是能处理掉程无恙这一段话，但是在他听来，就像是从未受过重视的人，突然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扔馅饼的人表现自己，实在是用力过猛，反而显得更加空洞无脑。
他更放心了，甚至表情都微不可察的缓和了不少，也不嫌程无恙絮叨烦人，耐心地听他说完一大串没用的话，还温和的鼓了鼓掌。
程无恙的发言进了最后一段儿，开始收束，直到现在，他才潦草的提了一嘴慰问的流程，还只说了慰问的星域顺序，信息粗泛到不能再粗泛，硬是没一个人觉得不对。
所有人都被他刚刚的一番长篇大论打蒙了脑子，全都在闷头思索那些看起来像是暗示的部分。
所以说啊，聪明人才是最好糊弄的，只需要一点似是而非的提示，就能让这些人坐立难安，夜不能寐。
程无恙略显仓促的首尾，看起来就像是因为表现过猛，长篇大论占用了太多时间，猛然发现自己重点没说，匆忙间潦草的补充上，还因为根本不了解而说不出总军事指挥星，只能以星域名称和军团番号简单代替，虎头蛇尾，颇为小家子气。
程无怨彻底放心，走上前亲切地拍了拍程无恙的肩膀，语气较之前缓和了不少，难得的开口：“五皇弟不必太紧张，尽管你没什么经验，但皇兄相信我们程氏皇族的人肯定能做好，”他神色放松，语气温和而关切，“但毕竟皇弟年岁尚小，寿宴结束后，来本殿的寝宫寻本殿吧，有些事情，本殿亲自教你。”
台下的权贵们看着台上这出，神色各异，心电急转间，头脑灵活的已经开口轻声夸赞皇室子嗣关系和睦，皇帝教导有方了，反应过来的其他人纷纷跟着迎合。
在一片夸奖声赞美声中，程无恙红了耳根，孺慕的抬眸看向程无怨，轻轻点头：“多谢皇兄。”
程无怨垂眸看着程无恙水润的桃花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满意的点点头，示意程无恙下台，宴会继续。
程无恙再次行礼，听话的转身，脚步比上台时多了几分坚定的感觉，像是因程无怨的一番话而感到被划分进入程无怨的领地，并且提供保护，身上优柔寡断的气息少了不少。
程无怨不动声色的收回落在程无恙身上的一缕目光，和程栖月扶着程东山坐上主位，星际联合帝国庆皇125岁生日宴彻底拉开了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小猫吃席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