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猫吃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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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大方，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旁敲侧击，草木皆兵，笑里藏刀。
自程无怨宣布程无恙要代皇慰问后，无数道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饱含窥视、审视和轻视，构成了一张无形的网，把他从曾经的舒适圈拖了出来。
程无恙在没机会和自己的papa单独交流，完美的社交微笑焊在脸上，手里的葡萄汁偷换了一杯又一杯，既要演出略带高傲的自卑，又要演出头脑简单的精明，一副小人得志，心思浅显的模样。
整场宴会直到凌晨，程无恙始终保持着一个状态——不会演戏又强行演戏的感觉，让不少人觉得他圆滑的很明显。
果不其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少，上前搭话试探的人也渐渐没了兴致，纷纷维持着体面终止话题，转移了目标。
直到时间来到了23:50，还有十分钟，为程东山点燃的庆生烟火就将照亮整个南天门星，现在，场地内的所有人都要前往宴会厅二层的巨型露台。
程无恙走在皇嗣队伍中间偏后的位置，身后两人是忙着应对宾客而难以快速脱身的程栖月和程无怨。
感受到身后两股无时无刻不在对轰的气场，程无恙默不作声的加快了脚步，像个小跟屁虫，跟在了程渡溪身后。
程渡溪察觉到有一块儿糯米糍贴过来，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眼底藏着一缕很浅的笑意，任由程无恙黏上来。
今夜，南天门星的星空万里无云，人间一片海晏河清，灯火辉煌的景象。程东山站在露台最高的观景台，身后，低一层者，是他的十七名皇嗣，再往下，是十六位皇族副亲，最下层，是构成这个国家庞大权力系统的每一颗螺丝钉。
程无恙站在镶边的位置，左手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过来的程渡溪，她半步在先，替自己这个从基因觉醒期开始就体弱多病的皇弟挡住猎猎夜风。
程无恙的视线从程渡溪的发梢一晃而过，心绪繁杂，因着夜色，一缕真实的情绪不小心从唇边跑出来，化作一声很轻的叹息，被风吹散。
程渡溪只当是他被夜风吹得又不舒服了，挪了一下位置，把人遮的更严实，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际。
程无恙散掉莫名而来的情绪，也跟着抬头。
南天门星时间，00:00。
一道刺眼的银色光芒自地平线率先升起，在遥远的天际炸开一声巨响。
下一刻，万花齐放，震耳欲聋。
整个天幕瞬间被渲染成七彩斑斓的颜色，流光溢彩，伴随着远处一阵一阵的欢呼，整个南天门星被点亮。
风中烟火的味道，耳畔臣民的欢呼，初感吵闹而喧嚣，扰人清梦，再一品，每一帧都是国泰民安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程无恙忽然有点儿想落泪。
烟火足足持续了半个钟头，很多人都兴致缺缺的移开了视线，在漫天烟火下继续进行着名利场上的你来我往，而程无恙就站在原地，抬着头，一动不动，什么也不想，任由绚烂的花火在眼底盛放。
烟火表演结束后，晚宴也接近了尾声，作为主家，程东山带着自己的孩子们送客。
程无恙再次端起自己完美的社交面具，送客时礼仪得当，言语得体，但又不至于太过显眼，无论哪位客人告别时跟他搭话，他都能自然地顺着说几句，随后巧妙地中断话题，将客人送走，一副精明过剩又圆滑过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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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弟，”送完最后一位客人，程无怨看向程无恙，淡然的开口，却让剩余的视线统统集中了过来，“跟我来寝宫，代皇巡视有些需要注意的事情，皇兄亲自教你。”语毕，干脆的迈步走向自己的寝宫方向，而此时，程东山还没有离席。
……但程东山一言不发，默许了程无怨这种大逆不道的僭越行为，一眼都没再看剩下的孩子，面上那副温和博爱的模样溶于空气消失不见，嘴角瞬间垂下，不太明显的法令纹浮现，背着手，在侍女的服侍下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余下十几人神色各异，有不满的、有玩味的、有谨慎的、更有‘who'care’的，像程东山一样掉头就走。
程渡溪走前，给程无恙递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程无恙装作看不懂更深层的含义，浅笑着摇摇头，单纯的模样叫程渡溪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只是碍于人多眼杂，她只能收回自己的视线，脚步略显沉重的离开。
几个眨眼间，人就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程无恙留在原地。
他也不再犹豫，毕竟他刚刚发言时说了，明日一早出发，那么工作时间就只剩下了不到十个小时，时间紧迫，觉可以不睡，但安排在我身上的事情必须完成，他一边走一边想。
作为最边缘化的皇子，程无恙出行并未配备随行人员，此时，月明星稀，整个皇宫在夜色中沉睡，宫道上空无一人。
程无恙始终保持着宴会厅里那副状态，直到绕过皇家园林时，他不动声色的闪到一个监控死角，确认没有任何镜头和人关注自己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失力的靠在背后的柱子上，微微下滑，后脑抵在柱子上，有些失神的看着远处的夜色。
每次这样社交过后，他都需要给自己充电很久很久。
作为典型的低能量人群，非独处状态下，他的能量消耗速度几乎是独处状态下的十倍，基本上是远远地看到这种聚会场合，他就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
但是很多事情不是睡觉逃避就能避免的，做足了心理建设，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仅要面对，还要完美的面对——否则我做那么久的心理建设，消耗这么大的能量是图什么？
“又没电了？”精神图景里，白泽趴在河流谷底的草甸上，语气关切，“一会儿还要面对程无怨那个老狐狸，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需要我帮你放松一下吗？”
确实，今晚宴会上，程无怨的注意力并不是时刻都放在自己身上的，但一会儿到了他的寝宫……不仅要正面面对程无怨，而且还要防着其他角度可能存在的监视，若是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恐怕是要功亏一篑的。
程无恙微微点头，靠着柱子轻轻合上眼睛。
下一刻，他的意识体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图景，落在了白泽身边。
这会儿白泽还是山东狮子猫的形态。
其实一开始变形的时候，白泽并不适应这个小巧的形态，但后来，它凭借这个形态得以离开精神图景，出现在现实世界，还迷恋上了湿粮——尤其是一种产自逍遥-农-0056星的鱼，有点儿像古地球时期的金枪鱼，肉质细腻清甜，口感油润扎实，它一天能旋一箱。
打吃到湿粮的第一口开始，白泽就爱上了狮子猫这个形态。
“小白……”程无恙叹了口气，整个人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黯淡的气息。
不是丧气，也不是负面情绪，就是一种在大量耗能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状态，也不是简单的靠睡觉就能恢复的身体疲惫，相反，这个时候的程无恙根本就睡不着，倘若沾床，必定要辗转反侧，脑海中思绪纷杂，根本闭不上眼。
白泽从地上站起来，优雅踱步至程无恙身边，随后身形放大到差不多等同人类的一张双人床的大小。
程无恙安静的把自己埋进白泽胸前厚重的长毛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紧绷的状态瞬间消融，僵硬的肩线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始终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肌肉也不自觉的松弛，就像一块儿回弹缓慢的捏捏。
白泽低头，紫金色眼瞳盛满关切和担忧，在人类世界的定义里，程无恙算是它的主人，只是两者从未真的这样定义过彼此的关系，在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白泽眼里，面前这个小崽子就像在崖壁缝隙中刚刚萌芽的种子，幼小却顽强，是它的小辈。
而在程无恙眼里，白泽是他逃离人类的避风港，是亦师亦友的伙伴，是唯一完全不需要表演的舞台，他可以做回‘程无恙’这个角色本身。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面前是不需要演戏的，哪怕是在自己最亲近的papa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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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际关系不会因为存在血缘就不需要用心去经营，就像你在便利店中购物，你与每一件商品之间的双向选择，都需要数额不一的货币作为媒介，这件商品才能归你，它的价值才能被你使用。倘若没有媒介，你们之间就不会建立关系。
而那些所谓的免费商品——看似免费的商品，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就像一个陌生人忽然对你莫名其妙的非常友善且大方一样。
在papa面前，程无恙仍然需要扮演，扮演papa喜欢的孩子的模样。而之所以在papa面前会轻松一些，是因为，如果把papa的感情当做要与之建立关系的商品，那么，这件商品本身的属性就与他自身的契合度高，换句话说，对程无恙来说，萧砚冰的爱是他的百搭商品，能够兼容绝大多数情况下的他。
是的，家长的爱，是专属于孩子的百搭商品。
在享受来自家长的爱的同时，孩子也需要做出符合家长期望的行为，而不是一昧的索求，就像你在购买这件百搭商品时，必须要支付的货币。否则，就算血缘关系存在，这份关系也会腐烂、恶化，甚至崩溃——甚至说，因为血缘关系的存在，会让原本单纯的反感变得更加复杂而深刻。
所以，只有在完全一个人的时候，只有在周围一切事物的归属权都属于自己的时候，程无恙才能短暂的从表演的状态脱离出来，回归最深层的本我。
实际上，这么多年来，他对‘本我’的定义也渐渐模糊，每一面‘程无恙’都是他，又都不是他，毕竟在‘超我’的约束下，‘本我’与‘自我’的界限并不清晰。那么，被保护在‘自我’的外壳下，‘本我’的内核真的没有任何影响吗？不可能的，一定会被潜移默化的改变，解构，重组，进而形成一个处于目前人生阶段的‘本我’。
所以，追求最原始的本我，这本身就是一个不成立的命题，因为人的精神内核是由外界事物赋予的影响塑造的，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所以，你又如何知道，哪一个阶段的‘我’才是真实的‘我’？
程无恙曾因为这个想法而自我厌弃了很长一段时间，他选择在外人面前表演，根本原因就是想要保全自我，不只是躯体的健全，更是精神的完整和自主，但他却近乎绝望的发现，自己的表演痕迹入侵了他的灵魂，让他找不到属于自己最开始的模样了——他的灵魂被动的发生了改变。
后来，白泽一边舔着程无恙买的罐头，一边笑着用爪子摸了摸他的脑袋，“人类在每一个人生阶段，追求的目标都不可能是一样的，”它收回爪子，看着程无恙，“一岁的时候，你最想要的可能是口感最好的奶嘴，十岁的时候，你最想要的可能是能自己写作业的笔。”
它优雅的蹲好，温和的金瞳落在程无恙身上，“人生的每个阶段，驱动你行动的核心理由都是不同的，你不可能三十岁还想要奶嘴，也不可能一岁就想要一夜暴富。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迷失，是因为，你把每个阶段的自己拆分成了不同的个体。但实际上，他们本质上都是你，他们共同构成了独一无二的你。所以你不是迷失了自我，恰恰相反，这是你不断寻找‘本我’的过程。至于你说的，‘已经不清楚自己的灵魂究竟是什么形状了’，我想，也不是什么值得纠结的事情——每一次由你自己产生的，以自己为核心的行动导向指令*，都是构成真正的你的细节。”
自打那次谈话后，程无恙的状态渐渐恢复，当他不再纠结于这些问题后，他的演技反而更好了，骗的整个皇室团团转。
而他，也找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他遗传了副亲萧砚冰对科研的热爱，但不是针对机械，而是生物学。
他对自己的精神体实在是太好奇了，自从星际联合帝国成立以来，史书记载过的神话变异精神体简直凤毛麟角，仅有的记载也是寥寥几字。
所以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生物化学与遗传学的道路，全身心投入了针对哨兵与向导的精神体的研究中——哨兵素小红瓶和向导素小白瓶，一种可以短暂代替哨兵素和向导素，为尚且没有伴侣，或者伴侣级别不够的，陷入精神狂化期的哨兵和陷入机体虚弱期的向导，提供瞬时镇定和安抚的制剂，就是程无恙38岁那年，在极光集团的生化实验室研发出的成果。
这一成果也直接造成了了极光集团由垄断星舰制造行业的科技巨头进化成为了综合性科技垄断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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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回发散到不知道哪里去的思绪，程无恙从白泽胸前的毛毛里抬头，眼神仍然是独处时那种厌世的模样，只是眼底的神色重新凝聚，回到了满电状态。
“好点儿了？”白泽抬起爪子顺着他有些凌乱的黑发，“好点儿了就继续战斗吧，不舒服就来这儿找我，你在的地方我就会在。”
程无恙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随后意识体脱离了精神图景，回到了现实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小猫吃席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