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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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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录片的进度条缓缓拉到后段,镜头给到一个患有阅读障碍症的女孩。
日常的环境音和沉稳的旁白混合,让叙述少了几分悲悯煽情,多了几分冷静克制。
片子看完,梁亭摘了耳机,顺好耳机线,收拾打包盒扔进垃圾桶。
“红芭乐像软糯一点的西瓜,白芭乐像酸脆一点的苹果,差别挺明显的。”
他给姚又言发消息,全当“交作业”,盒子空了,嘴唇边还有甘甜的果香。
洗过澡后,梁亭站在门口吹头发,宿舍很安静,但是吹风机的噪音有点大,嗡嗡响声绕着脑袋转,几乎隔离了所有一切动静。
嘭——
撞到床架时,梁亭还没反应过来。
脑子嗡嗡响,世界嗡嗡响。
裴希时忘了宿舍还有个人,转动钥匙时发现没锁,觉得有点怪但没多想,拨了一下把手,习惯性猛然踢门,先听到撞击声,才看到梁亭的模样。
三个人都愣住了。
门撞在吹风机进风口上,也磕到梁亭握住手柄的手,力道太重,梁亭又毫无防备,额头狠狠撞在钢制栏杆上,吹风机往下掉时砸到了充电线,手机摔落在地。
骆越见状快步进门,扶着梁亭坐下。
裴希时和方响跟着走进来,方响把吹风机的线拔了,捡起手机,屏幕碎了,触控失灵。
梁亭额头上出现一道刺眼红痕,骆越看他疼得眼睛都红了,也不说话,问他感觉怎么样。
“听得见我说话吗?头晕不晕?没有脑震荡吧?要不要带你去校医院?”
被撞到的那一瞬间并不痛,现在痛劲上来了,又有点晕,梁亭脸上都冒了薄薄一层冷汗。
“等等吧……”他推了推骆越,侧着脸趴在桌面上,想缓一下。
“你手机坏了,我们的责任。我买了个新的,大概一个小时闪送到校门口,晚点我给你拿。”是方响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宿舍,我以为吹风机的声音是对门的,”裴希时有些慌乱地解释,“我就是习惯性踢了一下,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其实,他发现门没锁的时候就应该收住力气的,至少不该踢门,但三个人都在一起时,裴希时总是惯性地放肆一些,之前也不是没踢过门,但往往梁亭都不在。
这个宿舍的出入和作息泾渭分明,可以直接分成他们三个、梁亭一个,甚至宿舍空间也是。
就算他在,一般也是静静地坐在书桌旁,不管他怎么踢,怎么都不会伤到人。
梁亭听到了裴希时的解释,但并不想理他,身上没劲,心里也没劲。
趴了将近半小时,他才觉得好一点,拿起布满碎痕的手机看,显示没坏,锁屏界面还能看到未读消息弹窗,但是触控失灵了。
他莫名觉得累,把手机盖在桌面,垂着头发呆,眼神失焦。
“现在晕吗?”方响一直站在柜子边观察他,见他坐起来了才开口。
梁亭没回头看他,只摇头,“刚才有点,现在不怎么晕。”
“手机还有二十分钟到,我让裴去校门口取了。”
“嗯。”
“问了学医的朋友,他说你要是很晕就得去校医院观察,避免脑震荡,不晕就先冷敷,防止血肿扩大,两天后再热敷散淤血。”
“嗯。”
感觉到梁亭在敷衍,方响直接过去,上手隔着头发摸他的后脑勺,摸到肿起来的一个包,还好不严重,主要是额头上那道肿起来的红痕,比刚刚更明显。
梁亭不习惯他这样,扭头躲开,“我没什么事。”
“都是男生,有什么可躲的?别想太多,我对你没那种心思,”方响不满地退后,“要不是因为错在我们,我懒得管。”
梁亭明白,他的话外之音是在暗示他清楚自己和姚又言的关系,但不想多搭理他,也不愿意让他碰自己,他不是爱甩脸色,只是不愿意接受室友们平常疏离孤立自己,不小心造成意外后才上演一出态度大反转。
相比这些轻飘飘的道歉和关心,他想看姚又言给自己发的消息。
姚又言一定给自己发了很多消息,但是自己还看不到,他只想跟他沟通。
门开了,梁亭侧头看了一眼,不是带着手机回来的裴希时,而是骆越。
“我跑去学生超市买的冰棍和冰杯,”骆越气喘吁吁,拆了一块纱布毛巾,“响哥说可能要冰敷,你先试试。”
“对了,你不晕吧?”他用毛巾裹好冰棍,递过去又收回来。
听见梁亭说不晕之后,他才递过去,“那你敷一会儿,久一点,这个化了还有冰杯,能撑一会儿。”
“谢谢。”
“别别别,真不好意思,是我们粗手粗脚,发现门没锁的时候我心里就感觉不对了,但没反应过来,也没拦住小裴,他也不是故意的。”骆越帮他把吹风机折好收好,放在书架格子里。
“嗯。”梁亭把手臂撑在桌子上给自己冰敷,轻描淡写接受了这个插曲,“我没事了,你们回自己位置吧。”
“哦。”骆越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实好了些,就离开了。
方响沉默地站在他椅子背后,看着他隔一会儿就按一次电源键,好似无比执着地等待那个坏掉的手机弹出什么他渴望的东西来。
他不理解,半晌,才坐回自己位置。
裴希时把手机拿回来,方响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简单设置完,又给梁亭把卡剪小换装上去,开了机递给他。
“用新的吧,你那个旧的再摁一百次电源键也没法触屏。”
“谢谢,这个手机……”
“别问手机多少钱,用不着你补差价,责任在我们,”虽然觉得话到这里就够了,方响还是脱口而出加了一句,“而且我们不差这几个钱。”
梁亭顿了好一会儿,说好的。
手机预装了最常用聊天软件,梁亭用新机登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认证成功,终于看到姚又言的消息,有七条。
“那你喜欢更哪一种?下次我们多买一点你喜欢的。”
“纪录片看完了吗?”
“宿舍暂时就我一个人,其他人好像都出去了,就休息两天,严东就去省外旅游了,他好像每天都不会累。”
“懒得走了,反正中午跟你一起吃得很饱,今晚泡面吃,这个味道还行。”
下面是一张桶装泡面的照片,绿色的纸杯跟泛红的汤汁、金黄的面条同框,色彩对比强烈。
“还在写作业吗?”
“宿舍不好点蚊香,我们宿舍拼着买了几盒驱蚊包,我另外买了一盒寄给你,过两天就到了。”
额头被冰敷着,凉凉的,确实镇痛。
刚撞上去那一刻,梁亭痛到牙都酸了,眼眶滚烫也没哭,可现在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真软弱,他有点受不了自己轻易掉眼泪。
梁亭抽了几张纸巾迅速擦掉眼泪,不想被别人发现,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偷偷抹眼泪的事实。纸巾扔到垃圾桶,他一手继续撑着额头冰敷,另一只手逐条回复姚又言的消息。
“白色的好吃,味道特别一点。”
“看完了,算是专业课的预习,这一部分,视频比文字好懂。”
“好羡慕严东的精力,他可真是不怕累。”
“我六点在食堂吃了一份凉粉,然后去校门口拿的水果——这个下午就跟你说过了。”
“作业比较简单,写完了。”
“那我过两天下课之后,顺路去拿。”
姚又言擦干头发,懒得吹,站在阳台上吹风看手机。
“你刚刚是不是去洗澡了?”
“对啊。”
梁亭正犹豫要不要跟他说刚刚的事情,但现在不想破坏这样平静的气氛。
“姚又言,这么说有点肉麻,但是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好像回到今天上午。”
姚又言看着屏幕上梁亭忽然郑重其事称呼自己的名字,觉得不太寻常。
联想到刚刚梁亭长久的沉默,他更觉得不太对。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眼泪没掉,但鼻子泛酸,梁亭看着姚又言的头像,在心里偷偷感慨幸好。
这一句没有回音,姚又言正准备拨语音电话过去,就被梁亭制止了。
“先别打语音,也别打视频,我晚一点再跟你说。”
“我想先躺一会儿。”
姚又言上一秒说好吧,下一秒又追问,“我过去找你吧?时间还早。”
他回到床前,拿起钥匙。
“别,我休息一会儿,刚刚写作业两个多小时,我看累了。”
这不是实话,但半真半假吧。
“真的没事吗?”姚又言再问了一次。
“没事,放心。”
“那你睡醒跟我说,随时说,几点都行。”
“好。”
梁亭把手机和冰毛巾塞到床铺上,踩着阶梯上去,毛巾搁在额头上闭眼躺好,握着手机不放。
床帘拉起来的下一瞬,方响转头朝对床看过去,他离得最近,刚刚听到了梁亭抽纸巾的声音。
为什么哭?至于吗?方响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