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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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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音乐学院教室里,程乐凡像摊煎饼一样趴在课桌上,侧脸抵着桌面,手指烦躁地敲着手机屏幕。
空气吉他:【你在干嘛?】
空气吉他:【比赛报名还有三天就截止了,奇哥要加班,肖骋又玩失踪,连键盘手都没有,我觉得这个乐队要完。】
前排同学突然回头:“沈彦最近怎么样了?好久没看到他了。”
“我哪知道?”
程乐凡猛地抬头,后脑勺翘起的呆毛跟着抖了抖。
“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谁跟他形影不离了!”
程乐凡把脸重新砸回桌面,“别烦我,睡觉!”
手机屏幕亮起又熄灭,发给沈彦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
这太反常了。
向来信息秒回的沈彦,这阵子都是这样。
他们从小认识,连家都住同一个小区,现在想想,好像从来没断过联。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沈彦跟在身边。
小的时候,沈彦不爱说话,长得像女孩子一样,被坏孩子欺负的时候,他抓起扫把冲出来保护。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需要他保护的跟屁虫,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了?
所以,现在是要离开他了是吧?
放学路上,程乐凡踢着石子,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
算了吧!干脆回去就把他拉黑!
就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刻……
突然,一股力道猛地把他拽进小巷,后脑勺即将撞上墙壁的瞬间,一只宽阔的手掌稳稳垫住。
熟悉的洗衣液清香扑面而来,程乐凡抬头,正对上对方那双狭长的眼睛。
“你……你干嘛?”
他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沈彦拉下口罩,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1968年款的Fender Stratocaster吉他模型,完整的包装上,甚至还有一层透明保护膜。
“这……这不可能!”
程乐凡瞪圆眼睛,“这版早就绝版了!”
“道具老师的收藏。”
沈彦把东西塞到他手里,语气平淡。
程乐凡捧着模型的手都在发抖,指腹隔着包装盒摩挲着那把传说中里程碑式吉他。
等他再抬头时,沈彦已经走出好几米远。
“喂!”
沈彦停住脚步,转身走回来。
在程乐凡还没反应过来时,揉了揉他翘起的呆毛,又转身离开。
“搞……搞什么嘛!”
程乐凡站在原地,脸烫得能煎鸡蛋。
模型底部贴着一张便签:【比赛加油】——是沈彦工整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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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奇推开会议室玻璃门时,腕表指针已经指向四点。
他坐回工位,看了眼电脑屏幕,PPT封面上《欧兰抗衰精华乳第四季度方案》几个大字碍眼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微信对话框里,ID为Allegro non troppo,被他备注为“路痴小提琴”的账号最后一条消息显示着:【明天下午两点,蔚蓝音乐厅主排练室】
对,他昨天走的时候是说了让那小子等着。
可以那小子一根筋不会读空气的性格,不会真在那里等吧?
“操。”
厉奇把鼠标摔在桌上。
这动静惊动了隔壁工位的同事,对方投来疑惑的目光,他只好扯出个假笑:“死机了。”
手机屏幕又亮起来,还是没有新消息,那小子居然连条催促的微信都没发。
机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三圈,厉奇猛地站起身,黑色皮衣带起一阵风。
“你来啦,凌老师还在里面等呢。”
蔚蓝音乐厅侧门的保安认得他。
经过主音乐厅时,观众席一片昏暗,只有舞台上的灯还亮着,有个乐团在里面排练。
厉奇推开隔壁排练厅的门,第一眼就看见凌逸唯趴在桌子上,睡得毫无防备。
而更让他嘴角抽搐的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胖子正鬼鬼祟祟地蹲在旁边,肥硕的手指马上要碰到凌逸唯的脸。
“喂!你干什么?!”
胖子猛地缩回手,慌慌张张地看了厉奇一眼,转身就从对面的侧门溜了出去。
厉奇两步跨过去,低头盯着凌逸唯。
这家伙居然还睡得安稳,呼吸均匀,睫毛在暖黄灯光下微微颤抖,像个孩子一样。
——话说,明明睡着的样子这么无害,谁能想到醒着的时候是个能把人气死的麻烦精?!
厉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
凌逸唯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当他的视线聚焦在厉奇脸上时,忽然绽开一个笑容:
“你来了。”
那一瞬间,厉奇晃了下神。
但他很快绷紧表情,语气不善:“不是说排练吗?在这里睡什么睡?”
对自己迟到的事绝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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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点半的诸境,演出散场后只有少数的几桌客人在喝酒。
肖骋推门而入时,小三度正蹲在吧台上舔爪子,见他来了立刻竖起尾巴。
“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肖骋变魔术般掏出一个红色皮质项圈,下面有一个小金属牌。
戴上项圈的小三度,挺着毛茸茸胸脯,站在桌子上像一只神气的小狮子。
肖骋满意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这是带定位功能的,是不是很不错?”
董悦抱着托盘在一旁捧场:“还不错耶小三度,这下再也不怕走丢了。”
“你怎么这么闲?”
常客老陈晃着威士忌杯插话,“天天在这儿泡着,该不会是……”
“无业游民。”
肖骋笑嘻嘻地截住话头,把猫举到眼前对视,“对吧小三度?我们这种流浪汉最擅长死缠烂打。”
另一边突然传来玻璃杯重重放下的声响,六人桌边,余漾和几个乐队成员在聊天,烟灰缸里堆满烟蒂,面前那杯威士忌已经见了底。
“……五年三张专辑的保底合约。”
白毛主唱正激动地比划着,“只要拿下冠军……”
“你们肯定没问题。”
余漾的嗓音比平时低,带了一点难以察觉的倦意。
光头乐手突然直起身子:“哎!那不是……”
“在聊比赛吗?”
余漾一抬头,先是看到小三度湿漉漉的鼻尖,下一刻,猫被塞到他怀里,肖骋挤开旁人在他身边坐下,两人手臂相贴的温度透过衬衫面料分外清晰。
看到肖骋,白毛主唱眼睛一亮:“喂,你们乐队参不参加?你们那天演出视频都传疯了!”
“我胆子小,没想好。”
肖骋看了余漾一眼,“还在等我们家键盘手拍板呢。”
余漾仰头把杯里的酒喝完,假装听不见。
“你萨克斯吹得好神,我们刚好缺个萨克斯手,哪天有机会合作吗?”
光头给他拿来酒杯。
肖骋很自然地进入社交模式:“没问题啊,我看过你们的表演,很精彩,听说特雷门琴在国内还很少人玩啊。”
光头十分得意:“现在国内玩得好的不超过十个人。”
肖骋:“那我们下次一定要合作几首。”
白毛主唱转向余漾:“余老板不介意吧?回头借你们萨克斯手用用。”
“拿去用。”
余漾笑了笑,给自己的空杯子里加上酒。
他们靠得那么近,手臂相贴,却谁都没有先移开,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余漾听肖骋和每个人谈笑风生,看着周围人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连隔壁桌的客人都加入了谈话。
他只是沉默地喝着酒,发现自己竟能准确预判肖骋交谈间每个转折的节奏——就像那晚舞台上默契的二重奏。
小三度已经在他腿上睡成一团。
“我一兄弟,国内玩手碟第一人,余漾也认识。”
贝斯手突然说,“要是和你的萨克斯合到一起肯定无敌。”
肖骋:“真的?我也想跟他认识一下。对了,我之前和挪威一个手碟艺术家有过合作,你们想看一下吗?”
“我靠,你说的不会是Striani博士吧?”
“啊??我要看我要看!!”
当话题进行到Striani时,余漾伸手去拿酒杯,却摸到一杯温热的柠檬水。
想也知道是谁。
看着那杯柠檬水,余漾不想承认也不行,明明认识不久,他却已经开始习惯身边这个人的存在。
这很危险。
醉意像潮水漫上感官,余漾发现自己只能听到肖骋的说话声了。
好听的嗓音,跃动的音节,渐渐融化成温暖的白噪音。
他不知不觉靠上肖骋的肩膀,睡着了。
“有做什么好梦吗?”
朦胧中有人轻抚他的后颈,余漾睁开眼,发现空荡的店里只剩他们两人。
他眼里还有醉意,抬头看着肖骋。
哪怕喝了酒,萨克斯手的眼睛还是那么亮,仿佛不染阴霾。
余漾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伸手抚上他的脖颈,偏头吻了上去。
肖骋愣住了。
这个吻很轻,一触即离。
分开时,他听见肖骋的呼吸节奏好像乱了一瞬。
“老板。”
肖骋的声音有些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醉意让余漾的思维变得迟缓,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在下一刻被肖骋的吻堵了回去。
那些彼此有意不去触及的东西,顷刻间被捏得粉碎。
肖骋的吻不是什么温柔的试探,而是充满毫不掩饰的欲望。
本该借着醉意就此沉沦的。
偏偏,桌面上他的手机在这时响起。
屏幕上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让所有醉意瞬间蒸发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