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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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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声在梦中仿佛永不止息。
“这是小颜哥哥,叔叔的儿子,从今天开始你们一起跟叔叔学琴。”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小颜,给弟弟弹一首《玛丽有只小羔羊》,老规矩,不让你停就不能停。”
琴键在梦境里泛着幽光,男孩小小的手指机械地按着同一个音,而那戴着铂金戒指的手缓缓从衣服下摆伸入,抚上男孩的后背。
偷偷看到了这一幕,琴凳上的他浑身僵直,突然一个错音。
“为什么犹豫了?”
戒尺狠狠抽在手背上,“真正的音乐家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弹错!”
他捂着自己发红的手背,颤抖着,看男人从身后拿出一个礼盒。
“好了,现在是惩罚时间,来,看看爸爸今天给你准备了多漂亮的小裙子。”
礼盒打开的瞬间,余漾猛地惊醒。
黑暗中,被倒扣在床头的手机亮着不详的光。
他盯着那片光亮,仿佛那是洪水猛兽,最终还是一把抓过手机。
下一刻,手机砸向落地灯的巨响充斥整间公寓。
飞溅的玻璃碎片划过脸颊,温热的血滴在雪白床单上。余漾盯着落地窗倒影里那个面目狰狞的自己,突然笑出了声。
手机在地毯上,屏幕碎裂的纹路中躺着一条新信息:
【小颜,你一走就是几年,你妈妈很想你,爸爸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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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的脸……?”
董悦盯着余雅眼底的创口贴,一脸担忧。
余漾语气平淡:“刮胡子刮到了。”
董悦不相信。
上午她第一个开门,一推门就察觉到了异常——灯没关,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桌上还有没收拾的几个酒杯。
这绝不是他们老板会留下的烂摊子。
经过一天的观察,她越看越觉得今天的余漾不对劲。
他心不在焉,烟一根接一根地燃尽,没事做的时候,目光就停在某个虚无的点上,像是透过空气在看什么不存在的东西。
小三度跳上吧台,爪子扒拉他,用脑袋蹭他,他居然破天荒地没赶它,而是心不在焉地挠了挠它的脸。
更反常的是,每当门口铃铛响起,有穿帽衫的身影进来,余漾的背脊会微不可察地绷紧,又在看清来人后迅速移开视线。
晚上台上有人吹萨克斯,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舞台上的乐手,却又像透过乐手在看另一个人。
一个今天破天荒没有出现的人。
董悦现在百分之百确定,昨晚绝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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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独奏会的最后跟你合作两首曲子,我希望我们可以各自选一首,选自己喜欢的。”
昨天当听到凌逸唯提出的这个方案,厉奇挑了挑眉:“什么都可以?”
“嗯。”
凌逸唯露出愉快的笑容,“这样才有趣。”
厉奇冷笑一声:“那你有什么想法吗?”
“为确保公平。”
凌逸唯摇了摇头,以在他看来相当挑衅般的目光看向他,“我连琴盒都没打开过。”
次日
晨光从地下室狭窄的气窗里漏进一点点,厉奇站在电磁炉前,单手打蛋的姿势和他打鼓时一样狂暴。
手机在调料架旁震动,屏幕上是凌逸唯发来的乐谱文件,标题赫然显示着《引子与回旋随想曲》。
“操。”
打开看了几行,他用铲子把煎蛋拍进盘子里,拇指飞快敲击屏幕:【这谱子是帕金森写的?】
路痴小提琴:【你不该这么说,这是对帕金森病人的不尊重。】
厉奇:【你这是对爵士鼓的不尊重。】
爵士鼓依赖的是稳定的律动,而这首乐曲充斥的那些绵长乐句会捆住他的手腕,束手束脚,让他那炸翻全场的打鼓风格没有用武之地。
简单来说就是墨迹!
路痴小提琴:【你的呢?】
厉奇叼着吐司点开文件,把昨晚改了一晚上的乐谱甩过去。
凌逸唯挑了挑眉毛。
《查尔达什舞曲》,一首他闭着眼睛都能拉完的乐曲。
然而他收到的这份不是原曲,里面充斥着大胆的颠覆性的改编,他需要被迫跟着鼓的即兴忽快忽慢,可以想象左手会揉弦揉到抽筋。
对凌逸唯而言,就像让优雅的芭蕾舞者去街舞擂台跳狂派,非常不友好。
手机屏幕倒映出小提琴手忽然上扬的嘴角:“有意思。”
路痴小提琴:【明天见。】
厉奇:【比赛报名截止还有两天,你表弟什么情况?】
凌逸唯瞥向紧闭的房门,直接发过去一段语音:“很遗憾,他从昨晚回来就没出过房间。”
厉奇放下手机,仰头喝完杯子里的咖啡,对着空气说了两个字:“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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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下班,厉奇直接杀到蔚蓝音乐厅,踹开排练厅大门时,黑眼圈重得能掉到下巴。
他甩下背包,抽出鼓槌,经过昨晚一夜苦练,那首该死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已经刻进他肌肉记忆里了。
凌逸唯的小提琴盒一尘不染,和他本人一样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
当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震还停留在空气中时,某种不和谐的咕噜声第二十八次响起。
“你没吃饭?”
厉奇终于没忍住。
凌逸唯正在乐谱上写备注,闻言头也不抬:“我不吃外面的饭。”
“那你自己做啊。”
首席小提琴家终于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语气是一如既往地理直气壮:“我不会。”
“哈?”
厉奇额角暴起青筋,“那你平时?”
“肖骋做饭。”
凌逸唯已经架好琴弓,“可以继续了吗?”
紧接着响了第二十九声肠鸣。
厉奇深吸了一口气,把鼓槌一摔:“走了。”
1603的门锁发出“滴滴”两声哀鸣,推开门的厉奇僵在玄关。
肖骋的房门依然紧闭,乐谱像雪崩后的残骸铺满地板,三只袜子挂在吊灯上,某件疑似高定西服变成踩脚布。
“你住垃圾场吗?!”
他跨过满地狼藉,艰难走进厨房。
凌逸唯倚着门框边提要求:“我要两个蛋,一个完整,一个打散,完整的那个6分熟,散的那个只能黄散,蛋白不能太散,我不吃菜,绝对不吃的是胡萝卜,另外面不能太软,汤底……”
厉奇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闭嘴,滚出去。”
凌逸唯乖乖退出,坐到餐桌旁。
二十分钟后,一碗精准符合要求的拉面被推到面前时,凌逸唯纤长的睫毛飞快眨动了两下。
尽管,他喝汤的姿势依然优雅,但吞咽频率还是暴露了饥渴的程度。
厉奇跷着腿点烟,烟雾里看他被热气熏红的鼻尖,突然想起孤儿院那些小崽子。
肖骋的房门终于打开时,厉奇刚拖完最后一块地板。
顶着鸟窝头的萨克斯手幽灵般飘过客厅,进了浴室,很快从里面传来水声。
一小时后,焕然一新的肖骋站在玄关,身上还带着须后水的清新气味。
萨克斯包往肩上一甩,他大喊了一声:“加油!!”
门被摔上的巨响震得桌上的碗颤了颤。
吃饱喝足的凌逸唯撑着脸颊:“他最近……”
“闭嘴,吃完去把碗洗了。”
厉奇看了眼时间,10点半,距离比赛报名截止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半个小时后
当余漾在诸境门口送完最后一波客人,一转身,看见那个背萨克斯的身影站在路灯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