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初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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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落在教学楼顶时，江语凡正在给三花猫“小茉”织项圈。
毛线针在指间翻飞，浅灰色的线团滚到江欲脚边——他正靠着双杠啃面包，校服领口露出半截银色尾戒，和她戴在无名指上的茉莉尾戒遥相呼应。
“家长会别紧张。”他忽然开口，面包渣掉在围巾上也不擦。
“我妈昨天把发言稿改了七遍，说要夸你笔记工整，像‘会开花的草稿本’。”
江语凡指尖一颤，毛线针勾住了线头。
上周他塞给她的“家属邀请函”还揣在口袋里，烫得像块火炭——那是他用草稿纸画的入场券，边缘贴着从便利店攒的蜜桃汽水标签，写着“特邀小茉莉携带狸猫挂件入场”。
下午的礼堂飘着暖气管道的铁锈味。
江语凡盯着台上的班主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的座位空着，而江欲的母亲正握着她的手，指尖带着常年给流浪猫洗澡留下的皂角香。
“语凡的字啊，比阿欲小时候在墙上画猫爪子工整多了。”
她抬头看见江欲坐在最后一排，正用手机偷拍台上的她。
屏幕亮光照出他嘴角的笑，却在班主任提到“单亲家庭学生心理建设”时，突然把手机扣在桌面上。
她想起昨天在他铁盒里发现的诊断书：“创伤后应激障碍（宠物丧失型）”，落款日期正是那只三花猫照片拍摄的年份。
家长会结束时，雪下得紧了。
江欲的母亲突然掏出个布袋：“给小茉的，旧毛衣改的猫窝。”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江语凡手腕的绷带上，“阿欲小时候总把自己关在储物间，直到遇见只瘸腿橘猫……后来猫被送走了，他就开始在课本上画狸猫。”
雪粒子打在玻璃窗上沙沙响。
江语凡摸着布袋里的茉莉香包，忽然明白为何江欲总在她值日时“顺路”出现——就像当年那只橘猫。
他早就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每个孤独的角落织一张温柔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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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教室飘着烤红薯的香气。
“笨蛋，冻得比猫爪子还凉。”
江语凡正盯着物理卷子上的电路图发呆，忽然有温热的东西贴上后颈——江欲不知何时撕开了暖宝宝，正用草稿纸包着往她衣领里塞。
他的校服袖口蹭过她手背，露出内侧新结的痂——是昨天帮她修被风吹坏的猫窝时划的。
她想起家长会后，他蹲在便利店门口给“小茉”喂火腿肠，雪花落在发梢也不自知，却说：“我妈说，伤疤是皮肤长出来的星星。”
“阿欲？”
她忽然轻声喊他的小名，这是从他母亲那里偷来的称呼。
正在转钢笔的手猛地一抖，墨水在草稿纸上晕开个圆。他耳尖红得比暖宝宝还烫，却梗着脖子翻课本：“谁允许你乱喊的……”
话没说完，就看见她推过来的草稿本——上面画着戴围巾的狸猫和茉莉，狸猫爪子里捧着个铁盒，盒盖开着，飞出许多会发光的猫爪印。
“你小时候的橘猫，是不是叫‘小星’？”
她指着铁盒上的涂鸦，想起诊断书上模糊的字迹，“就像你给‘小茉’绣项圈，其实是想把没说出口的道歉，缝进每个针脚里对吗？”
钢笔“啪嗒”落在桌面上。
江语凡第一次看见江欲眼里闪过慌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但他很快别过脸，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本——是他的“流浪猫救助日记”，第一页贴着泛黄的照片：六岁的他抱着瘸腿橘猫，手腕上缠着和她现在同款的纱布。
“它总跟着我回家，像知道我爸刚搬空了衣柜。”他的声音轻得像雪。
“后来我妈说养猫不卫生，把它送到了郊区……第二天我在储物间找到它的毛，粘在我撕坏的奖状上。”
江语凡摸着日记里夹着的猫毛，忽然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深处的相册——父亲离开那天，她抱着捡来的茉莉花蹲在玄关。
花瓣落进袖口的伤口，疼得她掉眼泪，却不敢哭出声，怕母亲说“眼泪会生细菌”。
雪停时，江欲忽然把铁盒塞到她手里。
这次盒盖没有藏起，里面整齐码着：给“小茉”攒的驱虫药说明书、她月考错的数学题解析、还有张画满狸猫撑伞的便签。角落写着：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捡落花时不是在可惜花瓣，是在想，有没有人会可惜你。】
她抬头望着他在月光下泛白的发梢，忽然解开校服领口——茉莉手链下，三道淡粉色的疤痕蜷曲如蝶，和他小臂内侧的擦伤，正好拼成半朵茉莉的形状。
“我妈总说消毒水才能杀死细菌。”她指尖划过疤痕，声音发颤。
“可你看，这些疤现在像不像小星留下的爪印？”
江欲的喉结滚动着，突然掏出创可贴——这次是印着小茉莉图案的，是他跑遍五条街的文具店找到的。
“以后换我给你消毒。”他轻轻覆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绷带传来。
“用阳光消毒，用草稿纸消毒，用……”他耳尖几乎要滴血，“用我藏了整个秋天的喜欢消毒。”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江语凡的草稿本上多了幅画：初雪覆盖的操场，狸猫和茉莉并排坐着，狸猫尾巴缠着写满“别怕”的绷带，茉莉花瓣托着闪着光的铁盒。
而铁盒里飞出的，正是他们藏了整个青春的秘密——那些被原生家庭偷走的安全感，终将在彼此的掌心，重新长成带刺却芬芳的花。
走出教室时，江欲忽然把她的围巾又紧了紧，自己的半边脖子还露在冷风中。
她看见他校服内侧，不知何时多了行绣字：【Y.F.的狸猫】——这次，是她名字的完整拼写。
初雪在月光下融化，却在两个少年的袖口，留下了比任何伤痕都温暖的印记。
就像江欲铁盒里的尾戒终于找到了主人，江语凡藏起的茉莉终于遇见了懂得守护她的风。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