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舞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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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的下午，高城上有人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寄语，内容大多是对大家的祝福和对帝国的展望。
原来这就是庆典。初今序默默想着，然后继续听声音从高而降，但他很快就听不下去了，因为身边的两位实在吵得可以。
所以他只匆匆往上瞥了一眼，就被旁边打架的两位拖入了战局。打得水深火热，他费了好大劲才从挡箭牌的身份里脱离。再加上高楼耸立的地方日光障目，因此只知道那人头发是烟灰色的，是皇室。
如今皇室一共就两位，这位是短发，那另一位长发的……
初今序偏头问：“公主呢？”
“不知道啊，”简空明停下动作，十分迷茫，“这个得问上尉吧。哎哎上尉，公主呢？”
陆琛被拗得半天才说清话：“我哪知道……放开我！这种场面还不出现，估计在哪躲着捉弄人呢，晚点总会来的。毕时谕不也没在吗？”
“授勋还早着啊。话说上尉你既不和殿下一起送祝福，又不知道公主在哪，授勋也只有上校一个人，全程就和我们待着，怎么混进四星体的？”
“你麦的，”陆琛给他一拳，“我这叫平易近人懂不懂？”
“我要是想上去早上去了，待在学院也挺舒服的，年少不知学院好啊。”陆琛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说。
“说得好像上尉你老了一样……是吧今序。”
“嗯，是。”
“你俩今天格外欠揍啊？”陆琛一手压一个头，目光拐向初今序，“我说这位哥们，你是准备就穿着学院服参加晚上的舞会是吗？你要不要看看你跳的什么位置？”
话音刚落，几位侍从就走了过来，行礼道：“上尉。”
陆琛摆摆手：“有话快说。”
侍从嘴角保持一个完美的弧度：“上校让我们带他的舞伴去换礼服，请问哪位是初今序？”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的眼睛已经从一众人中精确锁定在了陆琛右手边。
“这个。”陆琛将右手边的人推出去，“不是已经认出来了吗还问什么问，他还说什么？”
“嗯……好像没有别的事要交代，如果实在要说的话，”其中一个侍从笑笑，面向初今序，“那就是让我们没话别和您硬聊。”
“……”初今序理平衣角，“我们走吧。”
“冒昧问一下，您是不爱说话吗？但是待会儿整理容表可能要询问您的感受，只是这种程度可以吗？”
“我爱说话。”
“看来上校的担忧是对的……”
声音越离越远。
舞会已然来临。
傍晚的风要比下午凉上不少，简空明站在敞开的大门前打了个寒颤。
舞会人来人往，一只手幽幽攀了上来，阴恻恻的嗓音响在背后：“看什么呢？”
“噓，灯泡在移动。”简空明说。
陆琛抬头望了望天空，“…… 兄弟不是我说你，你去看看眼睛吧，连个天花板都没有，灯泡在哪儿呢。”
“上尉你说话好伤人。”
简空明一边吐槽一边将他扯进门，指向宴厅台阶，“我说的是那俩，你不觉得他们站一起很有观赏性么？光彩照人，眼睛有点痛，你有这种感觉吗？”
于是陆琛抬眼望去，台阶上十分醒目地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毕时谕，一个是初今序。
他安静两秒，往外蹦出一个字：“丑。”
“………”简空明捂住耳朵继续张望。
此时毕时谕还穿着授勋时穿的衣服，没来得及换。黑蓝色天鹅绒长袍，再挂个六角星徽，因为气质和身型问题，这样华贵的服饰倒被他穿出几分盛气凌人。
他转身，将手递向台阶上的人。
初今序一身银白礼服，领口藤纹，肩绕细链。回应的动作十分利落，脚步也极稳，走下来身型格外颀长，神态专注。
“合身吗。”毕时谕握住他的手。
“还可以，上校怎么没有换衣服？”
“不急。”毕时谕领着他穿过大厅，来到大门正前方，“我们是开场，站这等我。”
“明白。”初今序答应。
在自己地盘举办庆典的优势就在于，怎么方便怎么来。舞会其他人都得完完整整穿着礼服过来，而毕时谕和陆琛到哪个场地都可以随便进出，上楼换衣更是不在话下。
因此等毕时谕换完礼服，顺便制裁完一路跟上来炫耀说“待会儿我可以先溜你怕是溜不了咯”的陆琛，再下楼和初今序汇合，统共才用了短短十分钟。
两人穿着成套的礼服，一黑一白。
初今序看着他一切恰到好处的外衣，忽然记起一件事：“他们怎么知道我衣服的尺码？”
“按照你学院装的尺寸改的。”
“怪不得，”初今序仰面，“有点大了。”
毕时谕错开目光，缓声道：“是你太瘦。”
初今序点头，余光若有若无地扫量起周围。
宴厅的人越来越多，恢弘的宫殿足以容纳数千人不止。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聚在了一楼，眼里噙着丝丝笑意。
圆形站位恰好能将目光汇聚点引导到他们身上，即便是那些离得远、看上去不太关心舞会的政领们，也有那么一瞬间，视线从他们身上虚浮而过。
一边是被牵着的手，一边是大家涌动的暗潮。这场面未免太过微妙，初今序面色如常，但手指还是本能地曲了一下。
“怎么了？”毕时谕问。
“上校以前参加舞会的时候也这样么？”
“哪样？”
“被很多人看着……议论。”初今序微微蹙眉，放低声音。
毕时谕顿了顿，“习惯就好。”
舞会愈发人密，他不动声色地将初今序往身侧带近，过了一会儿，又问：“让你不自在了吗。”
“没有，只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情况，比较新奇。”
初今序不想让他为难，但还是非常诚实地抛出个预警，“待会议论的人可能会更多。”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很会，”初今序稍作停顿，直视前方，“跳舞。”
他的表情过于凝重，毕时谕垂眸片刻，随口说，“不必紧张，不会有人责怪你。”
听到这里本应该松口气，可初今序前几天才见过那份堪比瀑布的军区反对名单，对此话实在做不到恭维。
因此他转头，如实道：“上校，不是不会，是因为你在这里，所以不敢。”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很快补充：“我是指应该不会有人敢责怪你的舞伴，无论舞伴是谁。”
他相信毕时谕对此也心知肚明，结果却换来了此人清清楚楚又极赋礼节的一句。
“嗯，连累你了。”
实在是万万没想到的回答。初今序一愣，大脑飞速运转着，半晌才绷着嗓子艰难地憋出个安慰：“没有怪你的意思。”
然后毕时谕就笑了，声线缓缓的闷在胸腔里，初今序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态度，只是默默吸了口气，等待开始。
他们仍然肩靠肩地站着，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但此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初今序垂着眼睫，有些恍惚地想跳开场居然要比别人提早准备这么多。别人还在饶有兴致地闲谈，他们就已经安安静静地在这立正了。
众人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袭来，毕时谕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之神情很淡定。初今序心不在焉地盯着某处，觉得他们现在落在别人眼里，必然是一副谁也不搭理谁的的状态。
然而没等他出神多久，宴厅的楼台突然在一霎之间亮起了灯光。
人们纷纷侧目望去，谈笑声戛然而止。
女孩的身影太过纤薄，双手撑在护栏上。
初今序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毕时谕将右手放在胸前，欠身率先说：“佑公主与帝国长盛。”
他跟着行礼：“佑公主与帝国长盛。”
“佑公主与帝国长盛！”宴厅声音此起彼伏。
被称作公主的女孩有着一头烟灰色的长发，蕾丝项圈的一侧扎系蝴蝶结绑带，眼瞳中闪过狡黠的光，气质灵动。
时钟一格一格地转，开场舞的时间。众目睽睽之下，宋唯打了个响指，道：“开始吧。”
于是大家纷纷散开腾出场地，聚光灯终于来到本场的主角身上。毕时谕挽过初今序，很快两人来到正厅中心。
他的手放在初今序的腰侧，交响乐悠扬动听。初今序在心里轮放着老师的教导，以及和队友的练习，也慢慢搭上了毕时谕的肩膀。
只要配合乐曲的节拍，和舞伴的步调，就可以做好。注意节奏、一步两步，转身，仰头，再搭肩，先前后左，后一右二……他默念着这些步骤，分毫不差地完成着动作。
就这么想着……念着……突然在某个空档和十九队对视了一眼。视线交汇，他的队友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嘴巴整整齐齐全是椭圆。
有那么……夸张吗？初今序对自己有一刹那的怀疑。
果然只练四五天是练不出好效果的。怀疑之后他又暗自下了个定论。
“跟他麦的要结婚一样。”
简空明在这边望了半天，终于合上了嘴。
“瞎说什么呢。”一个暴扣天降而至。
是鸟队。简空明悻悻收回了凶狠的目光，指着正厅中心的两位，面无表情地问：“不像吗？”
空气凝滞，简空明以为自己又要挨一顿了。
结果辽居寸着下巴看了半晌，最后就像陈述事实般的，认命道：“是有点。”
有了辽居的肯定，十九队看热闹看得更乐呵了。简空明抽空环视了一圈，周围掩面的掩面，窃笑的窃笑，总之和自己都大差不差。
他忽然在心里对上尉肃然起敬，心说上尉说的真有道理，简直是至臻名言。帝国果然没有人是不爱看热闹，不爱听八卦的，如果有，那就是八卦的对象不对。
他们看得倒是来劲，初今序却真的因为那一排惊奇的椭圆，在心里重映起了老师的示范，试图调整自己的姿势。
但人一旦一心二用就容易出错，就算是初今序也有失足的时候。
就在他暗自调整的时候，突然一个往前进的动作，这明显超出了记忆范围，因此他完全来不及反应，脚步也还没能跟上，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地向前跌撞而去，即使意识迅速切转到了防护，也还是为时已晚。
瞳孔骤然放大，景象在眼前失衡。
然而失重的感觉只一瞬间就烟消云散，毕时谕一手扣过他的腕骨，一手按住他的腰，稳稳当当地将他接进了怀里。
宴厅掀起唏嘘，交响乐在此刻进入高潮，旋律与十九队的起哄声同时迸发。越过扶稳的肩膀，他看到了攒动的人群，担忧的队长，和楼台上公主慢慢挑起的，玩味的笑脸。
同时还有耳边落下的，毕时谕隐忍的笑声。
“只是跳个舞而已，初今序，这样不好吧？”
“不好意思，上校。”初今序从他怀里退出来，很是坦诚道，“我还不是很熟练。”
“没事，第一次很正常。”毕时谕低头看着他站稳，开口说。
初今序回答说好，继续配合乐曲跟上舞步，虽然没抬眼，但能感觉到毕时谕仍在笑，投下来的目光带着清晰无比的戏谑。
他忍不住劝道：“上校，别笑了。”
“我只是觉得有意思。”毕时谕气定神闲，“你介意吗。”
“……不介意。”初今序一字一顿地回答，硬生生答出了几分沉重感。
又一段音乐随两人的舞步掠过耳廓，良久，他听见毕时谕漫不经心道：“随便跳就好，不会有人敢责怪你。”
“嗯。”初今序侧着脸，半晌应道。
聚光灯照在两人身上，平白无故地，他回忆起了与毕时谕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也是同样宽敞明亮的空间，夕阳从四面八方漫进来，有人一边说着不参加舞会的话，一边从书架后走出。也是用与现在毫无差别的语气，随意维护着他。
传闻中作风狠戾的帝国上校，有着一张年少气盛的脸，和深蓝色的眼睛。
乐曲即将收尾，初今序忽然注视他那双眼睛。
“听璐丽瓦说上校小时候经常逃礼仪课，但上校确实跳得挺好的，至少我这么觉得。”
“谢谢，”毕时谕停了停，借着动作贴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你也跳得不错。”
“……”
祸从口出，初今序今天算是彻底参悟了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