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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年级第一也是个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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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雪场内,常乐因为身体原因拗不过高兴,只能在休息区。他面前的小桌上堆满了高兴买的热可可、烤肠和薯片。他无奈地看着自己围巾里还塞着高兴硬塞进来的暖宝宝,抬头望向雪场。
高兴和季簿祝的雪板在陡坡上划出两道凌厉的弧线,像两柄裁开白色绸缎的冰刀。
高兴压低身体率先冲下跳台,腾空的瞬间反手抓住板刃,黑色防风镜映出漫天飞雪,整个人在滞空时全身紧绷。
身后,季簿祝以倒滑姿势跃起,板底荧光绿的涂装在空中劈出闪电般的折线,落地时溅起的雪浪扑在高兴后颈。
“太慢了!”高兴在俯冲中侧头说话,声音刚出口就被狂风撕碎。他忽然以板尾为轴来了个360度平地旋转,溅起的雪粒像霰弹般砸向后方。
季簿祝后仰躲过雪浪,膝盖几乎贴到雪面,却在即将失衡的刹那用板刃卡住冰面,金属边与硬雪层摩擦爆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同时逼近最后的连续弯道,倾斜角度接近六十度的雪坡在眼前扭曲成眩晕的白色瀑布。
高兴改用前刃刻滑,右臂几乎擦着雪面划过,手套指节在坚硬的冰壳上刮出清晰的痕迹。
飞扬的雪雾中,两道黑影如离弦之箭射向终点,身后是绵延不绝的、刀刻般的蛇形轨迹。
而这边,堪称岁月静好。
闻人宗政踩着双板在初级道踉踉跄跄,又一次栽进雪里。
林语滑过去伸手拉她:“重心往前!”结果被她拽着一起滚了下去,两人像雪球一样滚成一团。
闻人宗政从雪堆里钻出来,衣服湿了大半。
杨钰帮她拍雪,她扶着高山滑雪杖一点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见远处的季簿祝吼了一句:“挺可爱的!”
“什么?”
“我说你摔得真菜!”
她就知道季簿祝嘴里蹦不出什么好话。
高兴下了高级赛道,正耐心指导林语和杨钰。
这时,林语突然压低声音说:“高兴,其实王佳琪她……”
高兴脚下一滑,差点撞上防护网。他稳住身形,摘下雪镜:“我知道。”
他睫毛沾着细小的冰晶,眼神总是柔情似水,可林语还是觉得他很遥远:“但我想你也看到了,我和常乐。”他转头望向休息区,常乐正低头认真研究高兴刚给他买的立体拼图,是一只白色的熊。
高兴举起雪杖用力挥舞:“常乐——!”
常乐抬头,看见高兴在阳光下笑得灿烂,像个小太阳。
当虚幻的美好变成了他的美好,他是不是该更有勇气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抬手挥了挥。
“走。”杨钰撞了下林语的肩膀,“咱们去歇会。”
“好。”林语连忙答应,好歹也是找到个体面的方式逃离尴尬的现场。
而季簿祝也终于教会闻人宗政滑直线,两人一前一后朝休息区滑去。闻人宗政在距离常乐两米处紧急刹车,又摔了个屁股墩。
常乐思索半秒,递过去一杯热可可:“……给。”
闻人宗政接过杯子豪迈地仰头喝了一大口。
……
玩了一天都没剩多少精力,几人简单冲了澡就躺床上睡着了。
凌晨三点左右,杨钰被门外的动静吵醒。
她透过猫眼,看到两个彪形大汉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她吓得缩在角落里,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像鼓点般敲在心脏上。
整扇门剧烈震动,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扭曲声。
“小妹妹,开门啊~”黏腻的男声透过门缝钻进来,“哥哥们找你聊聊天。”
杨钰颤抖的手指划开通讯录,他拨通了高兴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清冷的声线。
“常、常乐?”杨钰的声音带着哭腔,“有……有两个男的在我门口……”
常乐那头传来细微的声响,他边穿外套边说:“锁好门,立刻报警。”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他们……他们在砸门!”杨钰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尖叫了一声,明显慌了,“门板要破了!”
床上的高兴应该是被吵醒了,他翻了个身,捞了捞旁边没捞着人,吓得坐起来,凌乱的头发支棱着,脑子还没醒就开始说话:“怎么了?”
常乐已经穿上外套,抓起房间里的金属台灯:“杨钰有危险。”他拉开门时回头看了眼高兴,“你留下等警察。”
“等等!”高兴跳下床光脚追出去,却只看到常乐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三楼走廊。
常乐冲出电梯时,两个大汉正用消防斧劈砍杨钰的房门。木门上已经有个碗口大的破洞,一只布满疤痕的手正从洞里伸进来摸索门锁。
“喂。”常乐的声音像淬了冰。
两个男人同时回头,油腻的视线在常乐清瘦的身形上打转。寸头男舔了舔嘴唇:“又来个小美人?”
“滚开。”常乐握紧台灯,眼神凌厉。
斧头男突然咧嘴笑了,黄牙间喷出酒气:“小弟弟,想英雄救美?”他抡起斧头朝常乐走来,斧刃在地毯上拖出异色的痕迹。
杨钰的门突然打开了,应该是她听见了常乐的声音放松了警惕。
“常乐!”杨钰拉开门缝,满脸是泪,“快进来!”
寸头男趁机扑向门缝,常乐反应比他还快,金属台灯狠狠砸在对方肩膀上。大汉吃痛松手,常乐拽住杨钰手腕将她拉出房间:“跑!”
斧头男怒吼着追来,常乐推开杨钰,自己却被拽住衣领掼在墙上。后脑勺撞上消防栓的瞬间,他看见高兴举着灭火器从走廊尽头冲来——
白色的干粉喷涌而出,常乐在模糊的视野中,看到高兴愤怒的脸在雪雾中时隐时现。
远处终于传来警笛声,而常乐滑坐在地上,摸了摸后脑勺黏腻的液体,对跪在身边的高兴笑了笑:“……没事。”
高兴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后背被冷汗浸透,整个人很是僵硬。杨钰想要去扶他,却发现他的手冰凉。他好像不断在与脑海中重演的创伤性事件作斗争,为了保持清醒,他的虎口都被掐出了血。
他扯下自己脖子上乱围一通的围巾按在常乐伤口上,第一次在常乐面前爆了粗口:“你他妈……你他妈吓死我了……”
高兴现在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心理阴影到底是自身受创还是常乐受伤了。
他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去医院。”
一到医院,医生就目光自动锁定嘴唇发白的高兴:“你伤哪了?”
高兴往后缩了缩,把一直挡在身后的常乐推到前面:“是他,他后脑勺流血了。”
尽管他在努力克制,可声音还是抖得不成样子。
医生这才注意到常乐,他掀开常乐的头发:“伤口不长但有点深,需要清创包扎。”
镊子夹着酒精棉按上去时,常乐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反倒是高兴倒抽一口冷气,手指死死攥住了诊疗床边缘。
“营养不良啊。”医生触到常乐突出的颈椎骨,血压计袖带在他细瘦的手臂上多绕了半圈,“血糖也低,平时不好好吃饭?”
常乐没说话,反倒是高兴有问必答:“对,他爱吃零食。”
医生一边包扎一边摇头,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别仗着身体底子好就瞎折腾。”纱布绕过常乐后脑,医生继续啰嗦,“旧伤加新伤,恢复期必须加强营养。”
常乐终于开口:“知道了。”
“零食戒了,维生素按时吃。”医生龙飞凤舞地写着病历,写好后又抬头盯住高兴,执着道,“你真没哪里不舒服?”
高兴摇摇头,手指却揪着常乐没受伤的那边衣角:“我就是……就是被吓到了。”
杨钰举着三杯热水回来时,看见高兴正小心翼翼给常乐扣外套扣子,指尖抖得半天对不准扣眼。常乐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真的没事吗?是不是又想起了……”
“没有。”高兴急得差点想扇自己两巴掌。
在常乐前脚踏出医院的时候,医生拦住他,并建议输了液再回去。他的身体确实犹如干涸的河床少了生机,再不重视真的会出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点滴瓶中药液滴落的声音,杨钰趴在床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常乐再要强,因为身体负担也沉沉睡去。他的手腕上还贴着输液针,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是生命脆弱的脉络。
高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瓶点滴。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仿佛在倒数着什么。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初三那年——
那时候的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是各种昂贵的医疗器械,耳边是监护仪有规律的声响。他记得自己当时有多害怕,害怕死亡,害怕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而现在,那种恐惧感再次席卷而来,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常乐。
他害怕常乐出事。
高兴的目光落在常乐的脸上,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很倔强,明明需要照顾,却总想着保护别人。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常乐的手指,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笨蛋。”高兴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年级第一也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