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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生死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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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很少看见沈文砚这样,这么……纠结。
沈文砚感觉自己好像掉进南极的海洋中,只要冰层上面的一口出口,却无法往上游。
他死死捏着手中的笔,半响,才开口:“去看一下孩子的情况,我10分钟后给你们决定。”
周先生喜出望外:“沈主任,你接了?你要救乐乐啊,他真的是一个很乖很好的孩子。”
苏女士看到有了点希望:“沈主任,你也是要当爸爸的人了,你肯定能明白我们父母的心!拜托你了。”
沈文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知道这只是患者常用的感情牌,可说出口的话,语气却温和了许多:“不用担心,苏女士,医生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能信任我,是我的荣幸。”
沈文砚扶着桌子慢慢起身,月份越来越大,沈文砚本就沉重的身体在手脚浮肿下更加行动不便。
周先生见状想去搀扶,却被陆沉一个眼神吓退:
“我的。”
周先生只好转头去扶苏女士。
icu内,乐乐只能说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平稳。头部的骨折出血不解决,他苏醒不过来。
沈文砚望向躺在病床上小小的孩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Lefort iii,业内人士都闻风丧胆的手术,这么小的孩子就要经历。
从头骨的眼眶下将整个上颌彻底截断取出,重新切碎骨拼装,这个手术,沈文砚都不敢跟病人描述。
看着病床旁两个哭到虚脱的家长,沈文砚的内心愈发纠结,却没有半点动摇。
沈文砚抬眼看向仪器:“孩子还能撑多久?”
护士一脸焦虑:“恐怕不行了,沈主任。”
药剂一滴一滴滴入小孩的身体里,病床旁各种仪器响个不停,家长在旁边哭成一片,孩子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孩子的出事,对一个家庭,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沈文砚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手却止不住颤抖。
他的表情依旧淡定,呼吸井然有序,分析病情时声音洪亮头头是道。
可陆沉还是发现了,沈文砚隐藏在平静表面的暗流,
陆沉握住沈文砚发抖的手,声音低沉:“你在抖。”
沈文砚回头:“拿开。”
沈文砚抽出手,他扶着病床,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他第一次,觉得他们碍事。
如果没有这两个孩子,沈文砚会毫不犹豫地接下这台手术,然后拼尽全力。
可现在,他不得不在自己孩子和别人小孩中做出一个选择。
沈文砚瞪了陆沉一眼,陆沉马上就懂,他低下了头,仿佛在道歉。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孩子的家长已经跪在沈文砚的脚下祈祷,任凭陆沉怎么拉,也不肯起来。
沈文砚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可这次,他不得不谨慎。
下不来手术台,不仅是那个孩子,还有他。
13小时的手术,没有任何停顿和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吃饭的空隙,他带着两个正处在疯长期的胎儿,可能直接倒在手术室内。
他和胎儿会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单纯地累到了,可是沈文砚倒了,乐乐怎么办?
沈文砚的眉头就没有舒张过,家长们不知道这次手术的险峻,只是一直在祈求。
沈文砚一直沉默,他无话可说。
突然,仪器上一个数据的变动让沈文砚突然瞳孔放大,沈文砚迅速做出反应:“快,准备进手术室。”
周先生一听终于笑了,他爬起来:“谢谢沈主任!谢谢沈主任!我知道孩子的情况凶险,只要你尽力,我和孩子他妈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全国其他能做Lefor iii的三间医院我们都去了,听说他们医院是我们去的前几家,都拒绝了我们了!你们要是我们去的最后一家,要是拒绝,我们家乐乐就只能等死了!还好有你,沈文砚。”
沈文砚没时间多说,他让陆沉扯开过于激动的家长:“快通知准备手术室,孩子的指标开始下降,必须立刻手术!”
手术床被直接推了出去,沈文砚跟在后面赶,他甚至,都小跑起来。
陆沉走在沈文砚旁边:“你疯了?!”
沈文砚不理他,只顾着赶路。
陆沉不懂正颌,但沈文砚之前做过的几例Lefort iii 手术他都在现场,他知道这种手术有多么极限难熬。
“你这是想一尸几命吗?沈文砚。”
沈文砚没有停下:“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嗯?陆沉,直接告诉他们,让他们等死吗?”
马上快到手术准备室,陆沉必须阻止,他怒吼:“为什么不呢!”
沈文砚被压抑了一路:“那你他妈算什么医生!?陆沉!”
二人双双停下脚步,通往手术准备室的过道很窄,高大的二人挤得很近,几乎贴到了一起,沈文砚能感到陆沉急促的呼吸。
陆沉的声音带着血一般的泪:“那三家医院呢!?全国除了你之外还能做Lefort iii的医生呢?!他们身体没特殊情况吧?他们怎么不接?他们就不配医生了吗?!”
“不。配。”
沈文砚贴近陆沉蒙上了泪的双眼,一个字一个字吐出。
沈文砚太明白了:“周乐情况严峻复杂,他们仗着自己是先手医院选择不接手转院的做法,规避责任。但我们是最后一家,我们不接,周乐就真没救了。”
陆沉仰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沈文砚,你就不能当你抢救了,但没成功吗?你非要去拼那0.1的可能性吗!?是不是觉得,有可能你挺住了,周乐还活了?”
陆沉冷笑一声:“沈文砚啊沈文砚,你忘记赵先生的教训了吗?这种烫手山芋,你接了成功了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应该的。因为你沈文砚是国内Lefort iii最优秀的医生,而失败了呢?”
沈文砚对上陆沉指责的眼神,毫不在意:“你想说医闹,打架?”
沈文砚的目光冰冷下来,他像看笑话一样冷漠得没有半点感情:“陆沉,你就因为害怕这个而放弃一条活生生,可能被拯救的生命?只要医院存在一天,医闹就不可能消失!所有的医生不看病了?”
“坐车就可能出车祸,你永远不坐车?陆沉,你只是找个理由心安理得地逃避!”
沈文砚没时间陪陆沉闹了,他转身走向准备室。
“你自己懦弱,别带上我。”
“滚。”
狭长的走廊瞬间安静,陆沉看着沈文砚远去的背景,挥拳向墙砸去。
快要砸到的一瞬间,陆沉停住手。那握拳的手不停颤抖,直到,变成巴掌扇向自己。
啪!
沈文砚没说错,陆沉的考虑也没错。想来想去,错的只有自己。
都怪自己让沈文砚怀孕,打乱了一切的计划!
其实那晚,陆沉也没想到一击即中,还是一下子两个。
要是一个,沈文砚说不定都能轻松点。
沈文砚走进手术室,乐乐已经被处理好摆在手术台上,小小的他此刻没有任何反应。
沈文砚低垂眼眸,深吸一口气后,他抬眼:“消毒。”
口腔学科上最大等级最高的Lefort iii眼眶底部截骨手术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