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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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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洇微微怔了一下,继而冲着林清池笑了笑。
“哥哥喜欢我,我很开心!以后在家,我护着你!”华洇拍拍自己的胸脯,却不料动作太大,手刮到了脸。
脸上的胭脂被蹭下来一大块,而那傻小子手上沾着的胭脂,是刚才好不容易才弄上的。
“华洇!老实点行不行,再乱动我可打你了!”
白凤轻轻地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又拿起旁边的胭脂盒,往他脸上抹。
半个时辰说不上,一会儿工夫华洇的脸上就变得这一块红,那一块白,林清池第一次见这东西,弄不好不奇怪,可大抵最主要的原因是华洇那个小子尽是乱动,能好看才怪。
“你这样子......倒真像个女子,不过谁娶了去,盖头刚掀起来,估计都吓昏过去了。”
白凤捂着嘴压抑自己的笑容,毕竟在外面自己要文雅,但华洇的样子实在是......滑稽极了!
“不干了不干了,看你们两个人的表情,我现在这模样一定不雅观,你们!就知道拿我取乐!”
华洇气鼓鼓地站了起来,用双手狠狠地往脸上揉搓了几把,只掉下来不及四分之一,其余的均有了晕染效果。
“......”林清池看他这样子,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捂着嘴轻笑。
这时,手边的座机突然响起,白凤接起,却因舞厅嘈杂的声音只能听清一点儿动静。
华奕说:“凶手找到了。”
白凤的瞳孔骤缩,她急切地问:“是谁?”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好......那就好。”
华洇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作,他笑着说:“以后如果不想结婚,就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吧。”
还没等华洇说完,白凤就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
“阿洇,不许胡说,男人和男人岂能修成正果,这有违家规,你要不想被逐出家门,就不许胡说,听见没?”
白凤突然正儿八经叫华洇的名字,林清池见状赶忙拉过华洇,往他后背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先别说话。
可小孩子哪有这么听话。
“为什么?”华洇望向白凤,不解得问道
“没为什么。”
“总感觉......您经历了很多”林清池突然发话,他那细腻温柔的声音被歌舞声盖过,除了离他最近的华洇,谁也没听见。
直至很多年以后,华洇一直都记得当初林清池的眼神。
温柔又胆怯,好奇又卑微。
“没什么的……吃点什么东西吗?”白凤抬头看向贵宾桌,示意林清池落座,可林清池只是望了一眼那个地方,笑了笑说:
“那地方向来坐的都是权高位重之人,我......担不起,况且那地方一定干净的很,我去了,定会弄脏,再说那些人岂能容忍一个没权没势的混小子坐他们的位子?还是不必劳烦您了。”
林清池微微颔首,他虽然对华洇招惹几下,但对长辈,他向来保持在一个度上,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之态。
“都是华家人了,谈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在我这,管你是仆从还是什么,只要是华家人,就都有权利坐那贵宾之席,我看谁敢议论!”
白凤看出了他的自卑与无奈,不知道他家人平日里给他灌输的什么思想,温柔和卑微是从他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可这话......
十四岁的小孩子,真的能明白“脏”是什么意思吗?
白凤凝视着他:“你知道'脏'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少年声音很轻。
“不只是座位会脏。那些人的眼神,他们的嫌恶,就像一层灰纱蒙在我们身上。他们觉得碰到我们会辱没身份,所以我们就是脏的。”
他忽然笑了笑:“您不必问,这就是我的理解。我宁愿早些明白这些,总比当个懵懂的孩子强。”
林清池说的这些华洇都听见了,可他不懂,他什么也不懂,他有点着急地伸了伸手,思索片刻后还是放下了,他跟不上的,这些事还是长大以后再说吧。
“至于你的身世,我能了解一二么?若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之前听你含糊其辞,我其实对你的身世挺有兴趣的。”白凤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男孩的心智,但同时又很心疼,这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
“关于我的事,其实没什么值得您听的,您若是想知道,我也可以告知您,不要嫌弃。”
林清池的话语中透露出的大人模样,让白凤不免得叹息出声。
“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华家大院,人人身着礼服,平日里空旷的院子里总算添了些可观的装饰品,倒不是些什么硕大的金银珠宝,只一些零零碎碎点缀着金箔玫瑰的器物。
华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身旁站着的陈靖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你弄这么大阵仗,真不怕别人说闲话。”陈靖微微俯首,轻声说道。
“你我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华奕将手套摘下,慢慢叠好,放进自己的中山服外套里
“不用紧张,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陈靖拍了拍华奕的肩,安抚道。
说来也奇怪,华奕作为一个在组织上身具高位的人,理应心思沉稳点才是,可他就是容易急躁,好几次被上头批评可就是改不了这毛病。
路上的黄包车师傅开始让行,汽车的鸣笛声响起,华奕与陈靖一前一后出门迎接。
司机下车,转到后面帮他开门,修长的双腿落地,黑色的服装却并不显得俗气,他是本地很有名的大人物,名叫严凌。
人如其名。
“华先生,听说你想将东面那座酒楼买下来”严凌吩咐秘书拿来合同和笔。
“嗯,严先生今日来也不比和我说客套话,想必现在街上的人都对我有点意见吧,是否连你也认为我是个好酒之人,整日休闲自乐?”华奕不给严凌开口抢占先机的机会,抢先说道。
严凌确实愣了片刻,但还是面不改色将合同递给华奕,他的长相天生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却非常惊艳。
“华先生怎知我想问什么,你事先早有准备?”严凌接过一箱钱,转身递给身边的秘书
“先生花钱真是大手大脚,果真富贵人家就是不同,明日的报纸大概就有您的大名了。”严凌微微鞠躬,整理一下衣襟准备离开。
“留步。”华奕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严凌转身时,翡翠扳指在灯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严先生似乎对醉胭脂情有独钟?”华奕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敲击着刚签好的合同,“这个地方,只有您会向男客售卖这种胭脂。”
严凌的笑意僵在脸上。庭院里的风突然停了。
“华先生这话......”
华奕突然逼近,声音压得极低:“你派去的人身上,就是这股味道。”他的手指擦过严凌的袖口,沾上一抹若有若无的胭脂香。
“掺了鸦片的醉胭脂,用来控制那些亡命之徒——我说得可对?”
严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远处树影里,白凤正悄悄将华洇和林清池护在身后。少年死死盯着严凌手上的扳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枚翡翠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看来华先生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了。”严凌忽然轻笑,抬手示意暗处的随从,“可惜啊,您夫人临终前也是这副倔强模样......”
话音未落,华奕的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翡翠扳指飞出去,在青石板上碎成两半。暗处瞬间冲出十余名黑衣人,却被陈靖带人团团围住。
“带走。”华奕捡起半块碎玉,上面沾着暗红的血渍,“让他尝尝,什么是真正的醉生梦死。”
“走,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交给你爹。”白凤拽个两个孩子又回到了舞厅。
“你有什么打算”陈靖望着汽车离去的方向小声询问。
“我.....我其实之前没觉得有个完整的家很难,自从她走后,好像一切都变了,这座酒楼取名若梦,算是我留给华洇最后的礼物。”
华奕望着满天乌云,与陈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舞厅内
华洇不敢说话,他只是急切地望着白凤,想听她解释。
“这事,你只能听你父亲给你说。旁人.......”
意外的是,华洇并没有胡闹,他只是默默点点头。
白凤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决定岔开话题,不要把气氛搞得那么僵。
“你也不用这么生分,叫我白姨就好。”白凤握着林清池的手,笑着说。
虽自称白姨,但白凤的年龄真的没有那么大,二十九岁,本该成家立业了的,可无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敢去问她的故事。
华洇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他的身体微微靠近林清池,听他讲话。
“我其实一直想问我母亲,为什么不要我了,您说,是因为我不够听话吗?上次洗衣服不小心划破手,去医院母亲又说我乱花钱,但她哭了,我看见了,您说,她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林清池将舞厅嘈杂的环境自动屏蔽,他始终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抛弃他。
“可能......她也有难言之隐。”白凤松开他的手,捏住酒杯小酌一口。
华洇此刻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他没忍住流了泪。
但这灯红酒绿的,谁也没有发现。
“您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觉得我.......”
还没等林清池说完,舞厅的人便开始起哄让老板娘跳舞。
白凤倒是习以为常。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她放下酒杯脱下外套,性感的身线露出,站上舞台的那一刻,台下的人都在为她痴狂。
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林清池脸上,他没心思看别的,只是觉得白姨这样的人不多见,不是样貌上的漂亮,而是内心。
“你怎么哭了?”
没等林清池回神,华洇稚嫩的声音响起,林清池揉了揉双眼,湿润了半根手指。
为什么哭?只是因为想妈妈了吗?
“别哭了哥哥,你......要不要吃糖?我家里有好多,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晚上.....睡一张床吧!你抱着我睡觉好不好?”
华洇牵起林清池的手向门外跑去,慌乱中林清池往台上看去,直至看清白凤冲他们点了点头,他才带着华洇放心离去。
来到华家,林清池被眼前的繁华所震惊,这些东西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一样都没见过,除了羡慕,甚至还有点嫉妒华洇,但这种心理很快被打消,因为他知道华家不是那种人。
无缘无故就痛恨有钱人不是一个善良的决定。
“你家一直都这样吗?”
“华洇?”
林清池叫了两声没人答应,转头看那小家伙自己好奇地转来转去,林清池瞬间就明白,今天应该是有什么贵客。
林清池想将华洇牵进去,可小孩子太调皮了,没办法,林清池只好使出浑身的力气抱他。
还好,华洇比自己的想象的要轻很多。
华奕在屋里看到这滑稽的一幕笑了,这两个孩子以后好好相处,以后相互扶持也是好的。
“哎哎哎,你放我下来,我又不是没有脚。”华洇下巴垫在林清池的肩膀上,感觉羞极了。
“你不快点走,我能有什么办法?”林清池缓缓将华洇放下,累地微微喘气。
“你好高啊,吃什么长大的?”华洇用自己的身高比了比,还差好多呢。
“吃不饱,不像你们餐餐有肉。”林清池自己嘀咕着,也怕让这孩子听见。
“你等着,等我追上你,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哦!”华洇伸出手指,做了个拉勾的手势
林清池见状伸出了手。
“好哎!我要快点长高,以后保护林哥哥!”华洇开心地在院子里撒欢,林清池也终于对这小孩放下了所有的戒备。